第四十章我是一只小小鸟

    “卖鸟了，卖鸟了，大爷，大娘，哥哥，姐姐，行行好，把这贼鸟买回去吧，我不要钱了，还愿意倒搭钱。”
    叫卖声，加上地上公子出色的穿着外表，这一会功夫，已经引了不少人来围观，众人围着他指指点点，有那胆大的更上前撩拨。
    “小弟弟长的这么俊，卖什么鸟阿，来姐姐带你吃茶去。”
    香飘飘，话声中，一个浓妆艳抹，一身绿衣的女人走了过来，看着二十多岁，面如银盘，杏眼桃腮，柳腰一扭，周围那些男人的目光在她腰上，在她腿上，在她胸上，在她脸上，随着她越走越近，这些目光也越来越热，恨不得把这春天变成严夏。
    对这些目光，女子毫不在意，把手中象牙折扇打开，掩口一笑，更让周围那些男人颠倒，女子柳腰轻轻弯下，一条白如藕臂的纤纤玉手，向地上的少年拉扯过去。
    “住手。”那少年公子还没什么表示，旁边突然响起这么一声，女人吓的站起来，退后几步，用手轻抚着自己受惊的胸口，波涛汹涌，周围那些好色的男人，却顾不得欣赏了，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少年公子的旁边，这说话的，居然是他旁边地上的那只鸟。
    会说话的鸟大家都见过，但嗓音如此嘹亮的可不多见，本来少年公子卖鸟，大家关注的重点，就应该是鸟，不过卖鸟之人太过出众，后来又来了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众人的眼睛一直没有腾出功夫，现在被叫声吸引，才有空暇去看那鸟，只见这鸟是一只白玉鹦鹉，和卖他主人一样，全身上下一片白，只是头顶有一点黑毛，惊退女子之后，此时正在百无聊赖的用喙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是你叫我住手”？女子低头，不确定的看着这个小鸟，似乎不敢相信，那么嘹亮的叫声是从这小鸟嘴里出来的。
    本来没指望此鸟回答。没想到鸟还真开口了，这一开口，就让女子和围观众人大吃一惊。
    “该出手时就出手，路见不平一声吼，本鸟无手，只能开口，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娼门女子，当街勾搭良家少年，坏人子弟清白，眼里还有伦理道德吗，不怕我大汉的律法吗”？
    乌头县衙便在乌头镇上，人们闲时，也会去那里，旁观梁知县判案，都是见过官的人，这鸟不开口还好，如今一开口，那气势是越来越高，众人都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地上的不是一只鸟，而是大汉金銮殿上，那些指点江山的遮拦人物。
    人要脸，树要皮，那绿衣女子在欢场中打滚，脸皮已是极厚，可这厚脸皮只能挡住刀风冷箭，那鸟的话虽然没有什么脏字，可里面包含的浩然正气，就好像一把开山巨斧一般，把她的脸皮撕扯成碎片，自感无颜，女子不敢再卖弄风骚，掩面转身，跑了出去。
    “啧啧，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这几句话骂的痛快”。乌头镇四大名捕躲在人群里围观多时，看着那鸟几句话就把女子骂走，诸葛燕书忍不住一击掌，开口赞道：“真是一只好鸟阿”！
    “我开始同情那个孩子了，怪不得他要卖鸟，每天和个气场这么大的宠物在一起，这哪里是养鸟，简直是在养爹”。赵春色的目光，在离去女子的背影上狠狠的流连了一下，也开口叹道：“有个爹天天跟着自己，人生要少多少乐趣。”
    “谁说不是呢”。隋煌也连连点头，郭萍看着不远处的白玉鹦鹉，若有所思。
    “大姐姐你不要走阿，你要走也把我的鸟一起带走吧。”
    一切发生的太快，少年公子现在才回过神来，看的人多，问的人少，看着妖艳女子在自己的视线尽头消失，少年公子欲哭无泪，好不容易找来的买卖，又被贼鸟给搅黄了。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空瞎一副好皮囊，本鸟好心教导，你不迷途知返，反而执迷不悟，真是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
    鹦鹉看见少年公子的反应，十分不满的样子，毒舌如刀，这鸟一开口，就砍了少年公子几刀。
    “贼鸟你休要得意。”
    少年公子也气急了，站起来指着鸟骂道：“这一天还没有过去呢，少爷我肯定能把你卖了，从此以后，咱们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我还不信了，少爷的鸟会卖不出去，谁要这鸟，这些金子都是他的”。公子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来，打开囊口，道道金光从里面射出来，那里面装的，竟然是满满的一袋金豆子。
    财帛动人眼，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本来见识到那鸟的厉害后，现场其实已经没人有买的兴趣了，因为它满嘴大道理，和记忆中，一种叫爹的生物非常相似。
    爹这种生物总是让人畏惧的，看热闹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有爹，有的没爹，没有的不想忆苦思甜，有的更不愿意雪上加霜，可是如果这爹有一大笔钱呢？
    “我要，我要，给我，给我”。人们用实际行动给了这问题一个答案，现场一片骚乱，无数只手，代替绿衣女子的纤纤玉手，向少年公子和他的鸟伸来，远处更有无数人头向这里聚集，人们不买肉了，不买菜了，不买鸡蛋了，他们只想买鸟，买这只可以让他们一夜富贵的鸟。
    “终于有人收藏，有人投推荐票了”。少年公子热泪盈眶，那鸟晃动双翅在地上走着，摆出一副孤高自赏的样子，轻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却不知富贵浮云，不过梦一场。”
    “我买，我买。”人墙如浪，转眼就要把这一人一鸟淹没，少年公子正准备随便找个人，把贼鸟卖了，突然想起来之前和它的约定，忙大喊道：“你们找我没有用，这鸟愿意跟谁走，我才能把金子送谁。”
    那些伸向少年的手，又转向了旁边地上小鸟。“跟我回家吧，我炒新鲜的豆子给你吃。”一个老婆子喊道，“豆子有什么好的，跟我回去，我让我老婆做小鱼给你吃。”一个穿着皮衣的胖子，一边喊着，一边晃着自己的手臂，做呐喊者的姿态，“跟我回去，我给你做个新鸟笼”。“跟我走，我给你找个美鸟，我自己找个美女，咱们兄弟一起脱单。”无数糖衣炮弹，在人们的叫喊声中向小鸟打来。
    “爹。”平地一声惊雷，压过无数男女高音，人们晃动的手臂一一落下，如潮水一样分开，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跪在地上，向小鸟下跪磕头的那个人，心里都想，不过是一袋黄金，你老人家要不要玩的那么狠。
    “爹你老人家和我回去，儿子一定好好孝顺你”。一个白发苍苍，看起来已经到了耄耋之年的老翁，在两名家仆的伺候下，颤颤巍巍的跪在小鸟面前，此情此景已是荒唐，更令人感到荒唐的是这个老头的身份，他是钱老板，整个乌头，甚至整个东河郡都数的着的有钱人。
    钱老板叫钱如命，是良心米铺的东家，说大汉两成的米面生意出自他家，这个有些夸张，说一成那是只多不少，姓钱，有钱，更爱钱，为了钱，今年已经八十八岁高龄的他，可以给小鸟下跪，为了钱，论年龄已经可以给现场所有人当爹的他，可以认鸟为爹，感觉到众人目光中的鄙夷，老人心里暗暗冷笑，叫声爹，又不掉块肉，你们想不明白，所以你们不是我，你们开不了口，所以你们永远不会像我这样有钱。
    这个，钱老板当街一跪，少年公子也感到很震撼，老实说，如果他是小鸟都不好拒绝，低头看看一边的白玉鹦鹉，那意思，人家这么有诚意，连爹都叫了，要不然你就从了吧。
    少年公子不是鸟，所以他永远走不到小鸟的内心世界里去，白玉鹦鹉一展翅膀，飞到钱老板面前，很认真的对他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吃亏的买卖，就是给人当爹，儿子生下了，爹就赚钱养他，儿子病了，爹要带他去看，儿子闯了祸，被找的都是爹，长大了儿子没出息，人家会说，子不教父之过，老了，被儿子嫌弃的还是爹，说儿子几句，他就嫌烦，死了，还要骂他没给自己留下田地房产，当爹这么吃亏，你还要喊我爹，你说你是不是很坑爹？”
    老头脸皮如铁，在生意场上沉沉浮浮了大半辈子，早就忘记了羞耻为何物，自问什么火星，火箭，都无法把他的老脸灼伤，可是小鸟的话不是火星，不是火箭，小鸟的话是太阳，当一个太阳，从天而降，落在你的脸皮上，试问有什么人还能顶的住。
    钱老板没有顶住，想起那个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却因年老体衰被自己赶出家门的父亲，钱如命突然感觉自己的心里多了一把刀，几十年没有他的消息，父亲早不知道死在何处了，当时自己还庆幸省了买薄棺的费用，可是这些年，午夜梦回，那不断撕咬自己内心的感觉又是什么，原来自己很愧疚，原来自己一直在后悔。
    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模糊了钱如命的脸，钱老板眼中的小鸟，渐渐变成了一张慈祥的面孔，面孔的主人劳累了一天，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抱在怀里：“命儿，想不想爹？”
    “爹我想你了”。众人眼中，钱老板和着了魔一样，突然对着小鸟大喊一声，然后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老爷，老爷，你不可以死阿，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呢”。两个家仆带着钱如命看郎中去了。
    “散了吧，散了吧。”黄金虽好，无奈小鸟太过彪悍，喊爹都被气晕，不喊的请回去，还不一定怎么样呢，为了自己小命着想，人们纷纷散去。
    “别走阿，我有金子，你们连金子也不要了”。看着渐渐散开的人群，少年公子伤心无奈，这是自己今天找的第三个集市了，赔钱都卖不掉贼鸟，难道这个锅真要我背。
    “金子我不要，但如果你要价不高，我想买下它，我觉得它是只好鸟。”
    少年公子正在低头丧气，突然耳边传来这个声音，抬起头来，却是四个年轻的捕快走了过来，当前一个正向他微笑，日正中天，少年捕快的微笑也和阳光一样，和谐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