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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平常在摄政王府, 他就假装不在, 如是能躲过去好几回。没想到, 今日在西宫里, 萧骏驰被秋鸳逮了个正着。
    “贵妃娘娘传唤微臣,所为何事?”他摩挲着玉扳指,问。
    “王爷去了便知。”秋鸳说。
    萧骏驰心底有些不耐。
    这些拿腔作势、半藏半掩的人,颇有些惹人厌烦。
    萧骏驰身边跟着一个内侍,那内侍知晓他心底事,立刻笑着挡在了萧骏驰面前,尖声细气地拉长了嗓音,道:“摄政王离京数月, 陛下案头压了一叠奏折,正等着王爷去批阅呢。秋鸳姑娘,怕是来的不巧。”
    萧骏驰似笑非笑地点了下头,说:“正是。”
    秋鸳面露不甘之色,道:“娘娘请了王爷这么多次,便是去见一次娘娘,又有何妨?”
    “诶!”忽听得那内侍尖尖一声讶呼,是那内侍腰间的一枚玉佩摔在了地上。
    内侍翘着小指,拾起那枚落地的玉佩来。玉佩既摔落,佩身上便现出一道裂痕来。他满是惋惜地说道:“我这玉佩,乃是一名贵人所赠。我今日不小心将这玉佩系错了地方,不料竟在此地摔落,还多出了一道裂痕来。”
    秋鸳不解他意,疑惑地望着他。
    内侍瞟秋鸳一样,声音愈发柔哑:“这物件不守规矩,放错了地方,逾了距,便会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就算是这贵人所赐的无暇美玉,也是系得越高,摔得越碎。秋鸳姑娘,你说是不是呐?”
    秋鸳不是蠢笨之人,脑袋一转,便明白了这内侍是在讥她,登时涨红了面孔。
    她还不曾说话,摄政王就笑着开了口:“王德海,这玉佩碎了便碎了,宫里头多得是,不足惜,回头本王补你一块便是了。”
    “谢王爷。”王德海笑眯眯的,一副欣喜模样,捻着手指笑说:“王爷说的有理,这宫里头呐,最不缺的便是无暇美玉。”
    两人说完,萧骏驰便不再理会秋鸳,转身走远了。秋鸳的面色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她咬咬牙,瞪一眼王德海的背影,回了景韶宫。
    她刚走到景韶宫外,便见到一女子正立在宫门处,翘首以待。那女子着华服、挽高髻,身后宫阙红漆琉瓦、雕金砌玉,极是美轮美奂,足见魏国天子何其宠爱这宫殿的主人。
    “秋鸳。”她略带期盼地扬起一双美眸,问道:“王爷可答应了?”
    秋鸳有些不忍,只能支支吾吾说:“王爷说他有要事要忙……”
    只一句话,那宫装女子的面色便变了。
    “娘娘,”秋鸳小心翼翼环顾四周,见诸位宫婢皆垂目低头,这才放下心来,轻声对她说:“陛下待娘娘这么好,娘娘倒不如放下心结……”
    “你懂什么?”梁贵妃气性上来了,凌厉妙目狠狠剜了秋鸳一眼:“陛下待本宫好,只是碍着那道情谊,他就只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将本宫当做姐姐。终有一日,本宫会……”
    “娘娘!”
    眼看着梁贵妃又要说出惊世骇俗之辞,秋鸳连忙喊住了她。
    梁贵妃微愕,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失态了。她瞥一眼四周犹如泥偶般的侍女,这才扬起下巴,满面傲然地理了一下衣襟,进了殿内。
    秋鸳心底有些后怕,紧紧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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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骏驰批了一下午的折子,手腕都有些酸了,这才携着余下的折子和文书出了宫门,回摄政王府去了。
    姜灵洲正坐在房间里,支着手腕练字。萧骏驰一进房间,便看到她直挺挺的背,打趣说:“王妃忙了一天,也不累吗?”
    姜灵洲闻言,侧过头来:“自宫里回来后好好歇了一阵,倒是不怎么累了。”
    “王妃乐得轻松,只是苦了为夫了。”萧骏驰捏一捏手腕,皱着眉说:“写字写的手酸。谁料回家一看,王妃也在写字。”他走到姜灵洲身后,凑近一看,那纸上写的是一句“俯唼绿藻,托身洪流”。
    “摄政者为国尽瘁,乃是本分。”姜灵洲一板一眼地答。
    “今日有些晚了,来不及了。等改日,我带王妃出门赏一赏太延风情。”萧骏驰坐到床上,翘起脚来,一副茶馆大爷模样:“太延可比竞陵有趣多了,吃的、用的、玩的,样样都好。”
    姜灵洲看到他衣上还沾着街尘,就一屁股坐到了床褥上,皱眉说:“王爷,妾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
    “王爷下次更衣前,莫要上床。”
    萧骏驰愣了一会,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笑了好久,才断续着说:“王妃莫气、王妃莫气。竞陵一介武夫,在军营里粗犷惯了,不懂那么多规矩。”
    说罢,他就老老实实地去沐浴更衣,洗净了一身尘土,又干干净净地回来。
    夜色渐深,已到了入睡的时候。萧骏驰上了床。他看姜灵洲犹犹豫豫着不肯睡上来,便对她挥挥手说:“王妃怕什么?我又不弄你。”
    “此话当真?”姜灵洲眨巴着眼,极是渴求地看着她。
    萧骏驰被她的眼神一看,有些受不了,胡乱点头:“当真当真。”
    姜灵洲抱着自己填了香药的玉枕,终于上了床,坐到了他身旁。谁知她一上去,萧骏驰就翻脸,立刻把她搂过来,按在怀里一顿亲。
    “……唔……王、王爷!”她有些恼,气得直用手拧他的袖口。
    萧骏驰轻笑着说:“萧某人一介武夫,不知规矩,还请王妃恕罪。”
    说完,他又作势要亲下去。
    姜灵洲连连推搡着他的胸口,眼珠一转,赶紧说起其他的话来打岔:“齐帝求城一事,王爷打算如何解决?”
    “放着不理,还能怎的?”萧骏驰揽着她的腰,兴冲冲又凑了上去,一边啃着她的脸,一边含含糊糊地说:“有本事便从老子手里打下来。”
    姜灵洲心里一懵。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说话越来越像那市井无赖了?
    姜灵洲想错了。
    萧骏驰不仅仅是说话像市井无赖,做事也像是市井无赖。这一晚,他又被萧骏驰要求“帮忙”,用手忙活了好半宿。
    次日天未亮,萧骏驰便起身去朝中了。姜灵洲再起时,王府里早就没了他的身影。
    太延贵介听闻竞陵王妃到了京城,个个心思活络,第二日便发来了雪花似的片函。有请赏梅的,有请喝茶的,有请寿宴的,还有请她帮着相看子辈媳妇的。单是一个上午,门房便收了十一二封片函。
    姜灵洲看到这些书函,就有些烦。
    她向来不喜欢这些宴席,也不喜与那些贵族女眷在席上口蜜腹剑地闲聊。尤其是她初来太延,根本不认识那些贵介豪门中人。什么夫人、小姐的,她记也记不住。
    从前在华亭时,她就不太去这类宴席,只偶尔去一去诗会。作完诗后,也觉得索然无味,不如在揽芸宫里写写字来得好。
    萧骏驰下朝回来,听兰姑姑说了这事,便让姜灵洲去这些府上走动走动,认识些人。还说只要带着兰姑姑,便没什么大事。
    姜灵洲思虑几天,便决定出去走动一番。
    在这摄政王府里躲几天没事,可她不能躲一辈子。
    兰姑姑替她挑了挑信函,只摘选出了公卿世家的请帖。那些二三流的太延官宦,俱是没资格请摄政王妃这等分量的人物的。看了又看后,兰姑姑择出了徐家的帖子。
    “这徐家都有哪些人?”姜灵洲有些头疼地掰着手指:“有什么夫人、小姐,总得记一记,免得落了个无礼的名声。”
    一到这等时候,姜灵洲就严谨起来,态度端端正正的。
    她和萧骏驰之间的事可以糊弄糊弄,旁的事还是要仔细对待的。
    “王妃倒也不用刻意记。”兰姑姑道:“按着王妃娘娘高兴来便是。纵是王妃您不认得人,也无人会多言一句。有那些机灵的,自然会自己凑上来混个面熟。”
    “当真么?”姜灵洲有些疑惑:“我自齐来,是异邦人,怕是那些贵介亲眷不太待见我。”
    “怎会?王妃妄自菲薄了。”兰姑姑肃声说:“王爷命我随侍您,这便说明您是堂堂正正的摄政王妃。既是摄政王妃,那全太延的权贵,便没有不拜见您的。纵使是宫里的皇后娘娘,也都须低您一头。”
    兰姑姑说的这话,颇有些逾越。若是让人听见了,定然会说萧骏驰心有不臣之意,这才让一个仆婢有此野心。
    可兰姑姑说的话,却也是现实。
    姜灵洲忽然想起出嫁前,二妹姜清渠那口口声声的话——什么这魏国风极恶,穷山僻壤,父皇狠心,嫁她和亲……
    她现在怎么觉得,她嫁来魏国,好像是来享福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狗:是的汪汪汪汪!没错汪汪汪汪!
    第29章 徐府宴
    恰是太延开春时节, 徐夫人便下了帖子,延请摄政王妃来府上小聚。
    徐家乃是太延数一数二的名流世家,老太爷受着国公的封,徐大人则是两朝重臣、堂上肱骨,徐夫人也是名阀之女, 身份贵重。这样的徐家, 自是有资格请摄政王妃的。
    既请了摄政王妃,那这小宴便得做的正经些。徐夫人仔仔细细地摘选了延请名册, 生怕漏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人进府来。
    徐夫人早就听闻这摄政王妃虽出自齐国, 却有罕见美貌, 竟哄得那政务缠身的摄政王萧骏驰远道返回竞陵去与她完婚。为保王妃平安, 摄政王还在封地竞陵停了好一阵子,才回京来。
    小宴前一夜, 徐夫人便把膝下嫡出庶出的几个女儿叫来, 仔细地叮嘱了一通, 令她们务必要讨得摄政王妃的欢心。
    叮嘱完徐家小姐们, 徐夫人便放下了心。
    她高枕一夜,第二天起来操办小宴事宜。未多时,便听闻大门处有一辆壁有萧氏族纹的马车到了。徐夫人心里一喜,道:“想必是摄政王妃来了,快快去请。”
    徐夫人庄重了神色,带着嫡女去了正门处。
    谁料,自那正门里进来的却并非是摄政王妃。
    一女子恰跨过了门槛。她抬起头来,见到徐夫人僵硬面色, 便露出一个讥讽笑容,道:“许久不见,徐大夫人倒是心热不少,竟会来亲自迎我了,倒让我受宠若惊。”
    那女子三十岁上下,面庞瘦削,一双微挑凤眼含着淡淡刻薄之意。她原本的容貌算是秀丽,只是颇为讥诮的神色令她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徐夫人低头,行了一礼,道:“见过毫州王妃。不知毫州王妃今日来徐家,有何贵干?”
    “我听闻你请了齐的河阳公主来,便想来看一看她生的什么模样,竟能将三弟迷得神魂颠倒。”她道。
    “毫州王妃来的不巧,”徐大夫人木着脸,道:“延请的名册是早就订好的,毫州王妃不在名册上,怕是不能如愿了。”
    “若我非要如愿呢?”毫州王妃放冷了神色,道。
    “请恕王妃无法如愿。”徐夫人丝毫不示弱,对家丁道:“送毫州王妃出去。”
    “你!”毫州王妃板不住面孔了,气冲冲地指着徐夫人,声音尖锐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我家王爷知道了,你以为徐正能好过?!”
    她虽喊得凶狠,却终究只是个女人,抵不过几个家丁,还是被“请”出了徐家门外。
    见那毫州王妃出了徐府门,徐夫人便打算回去继续操持小宴了。她的女儿徐明妍却心有不安,惴惴问道:“阿娘,毫州王妃再怎么说也是皇室之人。阿娘这样得罪她,怕是……”
    “明妍,”徐夫人瞥了女儿一眼,语重心长道:“若是今日真的让那毫州王妃来了咱们家,整场小宴都会不得安生。闹我们不要紧,若是闹到了摄政王妃,徐家便倒霉了。”
    “……闹?为何要闹?”徐明妍仍是不解。
    徐夫人冷笑一声,说:“谁不知道摄政王与毫州王不对付?摄政王妃与毫州王妃碰到一处,又能好到哪儿去?这朝堂上多的是‘非此即彼’的事。更何况,那毫州王妃从来不得自家夫君宠爱,就算她回家同毫州王哭诉,也不会惹出什么事儿来。”
    徐明妍懵懵懂懂点了头。
    毫州王妃不得宠爱,这倒是全太延满城皆知的事。
    都说萧家的男儿多痴情,这毫州王亦是如此,只不过那痴情用错了地方。毫州王萧飞骕冷落正妃何氏,反倒对侧妃平氏宠爱非常。这何氏常年不得宠爱,人也变得阴刻尖酸起来,太延少有人能同她说得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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