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判若两人
随着几声汽笛的长鸣，餐室外的甲板上传来一阵欢呼，就听见有人大声喊道：“终于到了，快看，重庆的朝天门码头！”
扇子听到外边的欢呼声，起身就要朝外边奔跑，穆子航叫住她，说：“那么着急干嘛？船靠岸还得一会儿时间呢！”
“不是到上海了吗？我得看看上海到底长什么样呢？”扇子略显兴奋地说。
穆子航笑道：“谁跟你说是上海到了，离上海还远着呢？你没听见外边的人说的是重庆朝天门码头吗？”
“什么？重庆朝天门码头？不是上海啊？少爷，我们不是要到上海吗？怎么到重庆朝天门码头了？重庆朝天门码头又是哪儿啊？”从来没出过门的扇子生出一连窜的疑问。
也难怪扇子会大惊小怪地生出这许多疑问，因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妹子，如果没有特殊的机缘巧合，这一辈都是很难走出她所在的那个小县城的，甚至于一生的光景都会被局限在比小县城还要小得多的范围，或者就是方圆十几二十里地！
生长在庄稼地里的女孩子，这个世界留给她们生长的范围和空间是极其狭小和憋窄的。在同龄女性中，扇子算是很幸运的。所以扇子的好奇和兴奋也就在所难免了。
穆子航说：“我是要先到重庆办点事情，办完了我们再到上海。”
“你可从来没跟我说要先到重庆办事情的。我还一直以为我们直接就去的上海呢！”扇子嘟噜着小嘴说道。
显然上海对扇子的吸引力要比重庆大得多。
“我是少爷呢！我总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要给你说清楚吧？”穆子航打趣地说道。
扇子依旧不甘心地说：“我还以为是上海到了呢！害得我白高兴了一回。”
穆子航呵呵笑道：“你还抱怨个没完了。我带你多走一个大城市还不好吗？你这还是赚了呢！等你回到家里，你姐你爸问起你跟着我到过什么地方，你还可以跟他们炫耀，你不仅仅到过上海还到过重庆，那点不好？若是没有这次机会，恐怕你这一辈子也到不了这个地方的。这儿可是陪都，是中国独一无二的山城。你该庆幸跟我出了这一样一趟远门呢！”
“你这么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了哈，少爷！”扇子马上又变得高兴起来。
穆子航说：“对了，等上了岸，我们先找间干净的旅馆住下，然后晚上我带你去吃一样你这一辈恐怕也难吃到的稀罕大餐。”
“什么稀罕的大餐？少爷，你不会是又骗我的吧？”
“真是稀罕的大餐，这儿的人把这种大餐叫火锅？”
“火锅？什么火锅？锅里会冒火？”扇子天真地问。
穆子航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呵呵……走吧，我们先出去看看朝天门码头吧。”穆子航说着起了身。
轮船还没有来得及靠岸，岸上就挤满了前来迎接的人。整个码头上显得喧嚣拥挤，热闹非凡。
穆子航出这趟门并没有带多少行旅，甚至连一口上好的旅行箱也没有。穆子航是一个不喜欢繁琐的人，他乐意过那种简单随性没有牵绊的生活。对于他这样一个从来没缺过钱花而且根本没把钱当作一回事儿的人来说，只要身上带着足够的银票，出门何必带那么多行旅，纯粹累赘。轻车简从的就正好。所以他只让扇子带了一个简单的包裹，里面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反倒是扇子带着的私人物件儿要多一些。
扇子从她家里带来的东西几乎全被她带上了。这些东西都是她经过了精挑细选的心爱之物，一件也舍不得留下。穆子航是个很随很的人，平日里经常跟木兰寺的老和尚下棋聊天。老和尚又是一个得道高僧，耳濡目染的熏陶，穆子航的分别心已经很很小了，年纪轻轻的，就对生活参悟的很透了。扇子要带的东西他也懒得过问，扇子想带的东西都由了扇子。
穆子航带着扇子上了喧嚣热闹的码头，正准备找码头上的脚夫问哪儿有上好的旅馆住宿，肩头却被人拍了一下。
穆子航扭过头，却是余公子和石小姐正笑盈盈地看着他和扇子。
穆子航愣了一下，不明白余公子和石小姐为什么会用这么友好的态度跟他和扇子打招呼。这两个并不般配的男女，此时跟在餐室里的遭遇到的那堆男女，简直是判若两人。
余公子朝穆子航说：“这位先生，在船上多有冒犯，还望海涵。抱歉的话我也不说了，这样反而显得虚伪。同船了那么久，也算是一种缘分，小弟我斗胆问先生一句，敢问先生尊姓大名，以后若是在别的场合见了，也好有个招呼。”
穆子航见余公子一改船上那种油头粉面的纨绔子弟派头，反倒是显得既稳重又成熟，而且说话大方得体，还显得有些文质彬彬的。穆子航甚至疑心这位余公子会不会不是船上的那位余公子，而是换了一个人了，说：“免贵姓穆，字子航，穆桂英的穆。”
“那以后我若是有缘再见，我就叫你穆先生好了。”
穆子航呵呵笑道：“在我们老家，还从来没有人尊称我为先生的，我听不惯，你就直呼我的名字就行，呵呵……”
“那怎么行，这样吧，以后我就叫你穆兄或者穆哥吧。”
“行，怎么都行。还是叫我穆哥吧，我肯定比你大，叫我穆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呵呵……”
“刚才船上多有冒犯的地方还望穆哥多多海涵。不过当时的情况特殊，等有机会，兄弟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和解释。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和这位乡下妹子，真的谢谢！”余公子再次很诚恳地朝穆子航赔礼道。
余公子突然变得如此谦恭和彬彬有礼，还真把穆子航搞得一头雾水了，说：“余公子，你这话说得……我都不知道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余公子笑道：“有机会我会告诉你是怎么一回事儿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跟这位乡下妹子，无意中做了一件大好事，呵呵……好了，兄弟跟穆哥就此别过。姐，把我名片给穆哥一张。以后在重庆要是遇到什么难处，穆哥您尽管可以照着名片上的地址来找我，我随时恭候穆哥的光临。”
此时的石小姐也换了一身简朴的装束，穿着显得端庄朴素了许多，脸上也只施了很浅的淡粉，完全没有了那种浓妆艳抹的风尘味道，倒是越发显得天生丽质的楚楚动人了。
石小姐很得体地双手递上名片，笑盈盈地说：“‘石小姐’是在船上对我的喊法，我叫石韵致。这是余先生的名片，穆先生请您务必收好。”
穆子航接过石韵致递过来的名片，越发不知道余公子和石小姐究竟是唱的哪一出了。
余公子和穆子航经过了短暂的寒暄就和穆子航分了手，然后喊了一个被唤作“棒棒”的挑夫挑了行旅，手挽手地和石韵致消失在喧嚣的人群里。
穆子航和扇子一直看着余公子和石韵致消失不见也没有收拾起目送的眼光，继续站在原地发愣。
“少爷，刚才的这两个人会不会不是船上的那两个人？怎么根本就像是换了人似的？”扇子朝穆子航问。
穆子航醒过神似的看了一眼扇子，说：“兴许是吧。”然后带着扇子朝朝天门码头上的一道高高的石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