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五月春光,仙子荷锄
澄明,灵通,慧鉴……
本风说不出来的由绝境而致通慧彼岸的舒爽感觉。处在阴寒至极的境地里,跟天琴师姐五蕴皆空,心无挂碍,般若波罗蜜……
般若波罗蜜。心慧的彼岸,情致的彼岸——你有的,我有,我有的,你有——你的,我的,我的,你的。
灵根触情。本风知道,此灵根,非身下的那根差一点火炽爆阳的亵根。本风的灵根乃是百脉意通的生婴灵根。
本命星莲萌生,隐显星轮——由佛入道,星映心所,本风藉着天琴师姐自心生劫莲婴生轮的机缘,由半暗星期晋入了亮星期。百脉初通,脉中明点如穹宇万千繁星群闪,心所的小宇宙中又出现了一个自给自足的小世界。
亮星期,灵根化莲之境。七咱天七夜,本风和天琴师姐被紫天九根镯的三层寒罡封弥了外部世界,处绝灭中而自生,悟通了星莲转轮,以心驭剑,飞莲化剑的诀要。
本风象七八岁的孩子一样在水中扑腾了两三盏茶的时间,看着明月姑娘持着他的龙形蛇影剑,颇是好玩地轻吐一个“起”字,一道暗光水莲飞出,印在龙形蛇影剑的剑身上,剑身长出一截水波环动的飞莲剑形,飘飘摇摇地从明月姑娘的手中飞起,落到了天琴师姐的身边。
天琴已穿上了一袭质白的衣裤,玉立在火泉旁,慢慢喝着本风以《神农脉经》所配的药方由华光华胜两位仙尼熬出来的养脉药汤。
看了看飞到身边的龙形蛇影剑,天琴温声轻嗔:“调皮,冯夫人给你做的精参莲子汤要凉了,还不穿上衣服。”
本风嘿嘿一笑,接过明月姑娘手里的宽长汗巾,擦干身体,穿好了明月姑娘和华道师父亲手缝制的绸衣绸裤。
走过几处温泉,本风看到,就在温泉洞边,摆了一张青藤老干的曲曲弯弯的长桌,桌上摆了十几样精致的糕酥,还有一海碗的大补汤。
冯夫人两手托腮,宛如深闺中一位思春的少女。
“做男人,就该是这样的日子,妻妾相偕,其乐融融。”本风虽然连冯夫人的手都没有拉过,心里却已将冯夫人当做房外之房的自家夫人了。
他悄悄走近了冯夫人,轻咳了一声。
“吓我一跳,饿了吧,来,喝碗汤,再小吃一点儿酥点,别吃太多了,七天七夜没吃东西,怕是饿坏了……”冯夫人象是家常的农家夫人一样,搬了一张青藤椅子让本风坐下了,拿了一把汤勺递到本风手里。
冯夫人极有分寸地跟本风保持着距离。要是一般的小女人,怕会扑到本风的怀里,撒着娇,亲手喂本风喝汤了。
心思纤巧的冯夫人却不。
本风确实很饿,很快喝完了一碗汤,又端了碟子大吃。他目前的道修之境,尚不能象天琴师姐和净莲庵三位仙尼一样,吸风饮露也可以当作一顿饭,本风过惯穷苦日子,遇上好吃好喝的,还要大快朵颐美食尽致才行。
吃完了两碟子,本风还想再吃,却被冯夫人用身子挡住了,“不能再吃了,睡一觉,中午再吃。”
冯夫人这时的口气,倒象是一个贴心贴意的管家婆了。
天莱山一战,王希藏被三阳真人一剑穿胸,抛尸街头。王家大乱,有几个本家的莽汉,提了刀枪剑棍,要去寻了三阳真人报仇。诺大的王家没了主心骨,几乎要树倒猢狲散。王希藏宠爱的几个小妾,竟卷着细软逃到了外乡。王家男丁不兴,王希藏身死,琅琊派掌门之位又起了争执。看到王希藏死得这么窝囊,有几位自恃道法有成的弟子,要鼎立琅琊之门,去蜀山讨要公道。
冯夫人却分派得度,着人把王希藏的尸身抬回了王家大宅,敛入棺椁,摆上了灵堂。以王家谪孙之生母的身份,管起了王家大宅。琅琊派的道门事务,冯夫人教着王清阳暂时让一位跟了王希藏多年的派中长老暂代掌门之位,琅琊派勉强维持着河东第一道门的门面。
忙前忙后忙里忙外,冯夫人刚刚才理出一点头绪来。独孤伽罗派了苏威,又给冯夫人送了一块牌坊,把冯夫人封成了正三品——肃理贤德夫人。独孤氏先是示威灭杀,一战之后,屠灭无望,却又很快转了风头,收买人心。独孤伽罗把握时势,赏封了冯夫人和秦老夫人等十几个河东一带有道门支持的豪家大户。独孤氏确非凡女。
冯夫人虽然也是困极累极,却张罗着给本风铺了软藤床,让本风睡下了,才在离本风有十几步的一块白玉石上躺了,小眯一会儿。
苏威正在山下等着冯夫人的信儿呢。独孤伽罗要示好沈婺华的遮星阁传人,用意显然是休兵止战。
千门镇的街面上,别的铺子还都没开门,打铁铺却开了二十几家。叮叮当当的,打铁汉子锻铁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就跟打在独孤伽罗的心上一样。
这些打铁的汉子是陈鼎坚、陈鼎渊两位南陈皇室的道修从田横山上带下来的。早先赶来护驾的五六百隋兵,被悉数杀尽,独孤伽罗连个兵影也没见上。
暗下十几道宫令,调皇家内卫前来,独孤伽罗却始终未见一个能护命的——独孤伽罗真的害怕了,怕了沈婺华好象早知有今天一样,遣下这一帮田横山的强匪。
面对着不出一声,只知打铁的强人,独孤伽罗焦心恐惧地让苏威去琅琊王家行赏封赐,赶紧找到那个姓李名本风的遮星阁弟子。
不以名而名,本风已经是独罗伽罗所不能忽视无法抹除的一方强横势力的存在了。
……
本风舒坦地睡了一觉,日升正午的时候,起来洗了脸面。冯夫人简略地讲了现下的时势和独孤伽罗的用意。
“跟独孤氏好好吃顿饭,好好地讲讲道理,咱不争什么,还是师父说的那话,天莱山方圆百里不置隋室一官一兵,只要是在百里范围的乡民,免了所有税赋,自养自乐。”本风本来就不想跟隋室皇朝争什么你长我短。隋室皇朝疆域广阔,不指着这一方东隅的小天地的赋税丰充国库。天莱山乃是佛派道门聚居之地,是你独孤伽罗引动的血光之灾,我李本风和天琴师姐、天音师妹只是被逼无奈,才赶鸭子上架的在冯家堡和千门镇上有死无生的以杀制杀。
本风和冯夫人走到山下,便有官轿接着,往千门镇走。
冯夫人叫轿夫把轿帘掀开了。
天莱山下的五月春景正是江南三月的早春之象,桃红柳绿,杏梨争芳。路边的野花远远近近地开着,跟本风现下的心情一样,透着一股安闲舒心的意境。
走到映佛山下的落凤坡,本风用鼻子使劲嗅了嗅。刚翻过的田地,有一股清爽宜人的花香净土的味道,本风小时候经常会赶着牛,走在山间的坡路上,掐些野花,不时地凑到鼻子上闻一闻野花合着田地春土的淡淡的清芬。山乡僻壤,穷是穷了些,却有叫人留连不舍的念想在里头。
一块春山老爹赶牛扶犁刚刚犁出新土的田地上,天琴师姐和天音师妹弯腰运锄,拿了一把薯芽往地里插芽,另一块田里,是三位仙尼,扶了几颗移栽的桃树在浇水。
还有一个长相酷似天音的狐独的身影站在西坡的半山腰上,朝东坡的田地里看了几眼,便转身没入了梅树丛中。
本风这是第二次看到这个长相酷似天音师妹的女人了。
天音看到本风,高兴地荷了锄头,跑到轿子旁,“本风师哥,我和春山老爹,还有大信大义已经盖好两座房子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一栋是香檀木的,一栋是红铁木的,你喜欢哪一栋?”
“两栋都喜欢,来,上来,咱们一起去千门镇吃一顿上好的鸡鸭鱼肉,劫后余生,咱们先大吃几天,饱一饱肚肠。”
本风让轿夫降下轿杆,让天音坐上轿子,由轿夫颤颤悠悠地抬了,到了千门镇。
独孤伽罗在秦记酒楼摆了一桌大宴。不过,没有赐赏任何人陪驾——因时势而屈尊,她不想让别人知晓这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尴尬——贵为兆民之母,如此屈尊跟一个山乡小子同桌而宴,心里是极不甘心。
强人自有叫人难以琢磨的强人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