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外丹道法,谋财谋势
官道上有几骑黄骠疾驰而来。
马上骑乘的几个少年皆是锦袍玉面,腰挂无鞘的玉剑,象是比马一般,驰至何足阳跟前。最前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看了一眼跪于地上的何足阳,转头对童声老颜的怪人道:“玄洞子,真好清闲,你是要看咱们上清一门的笑话吗?”
少年对着那怪人是居高临下的口气,似是嫌他多管闲事。
“玄洞子未知清阳少主在此,刚才实属多此一举。”话一说完,怪人冲着何足阳一挥手,飘然离开官道,径向东北方的道观而去。
何足阳被怪人一挥手之间,只觉如云托身,不由得站了起来。听了少年的话,已然猜出他的身份,脸色凄然对着少年,恭谨道:“在下斗胆,敢问可是琅琊王家的少主吗?”
“正是,刚才,可是你门中人放了信号?”身为琅琊道派门主又世封国公王夷藏的宝贝孙子的王清阳神态倨傲,鄙夷地看着身上血迹斑的何足阳。
琅琊道派源自上清派,却是支系。按说,上清派以正宗世传,倒是应该对支系的后世传人颐指气使才对——这其中的曲折,何足阳有自知之明。何足阳承了一个支离破碎的道门家底儿,几部所谓的镇观之宝的经书,只是几卷无关紧要的修行经文。何足阳十几年收集,却未得一部真经。倒是河东映佛山的秦家和琅琊王家,以世承家传,隐然与江南的三清道派共分秋色。
正门的何足阳,没落得要被支系道门的后生小辈鄙视。
骑于马上的王清阳不再多话,右手抽剑,张嘴一呼,一道白玉一般的符篆飞出,将何足阳的左手残肢卷中,手中玉剑一抖,清光玉华,何足阳的淋血残肢骤飞轻落复归原位。王家少主单手又放出一道浓绿的符篆,覆在了何足阳的断肢上,冷眼扫了扫何足阳,转头对身旁的少年道:“借我一个清灵龙精丸。”
“嘻,你也有求我的时候。”那少年的样貌比王清阳还要少一些,冲着王清阳伸了一下舌头,脸冲着何足阳道,“张嘴,这可是我爹爹练了七天的宝丹。”
何足阳嘴一张,少年弹指将一粒药丹送到了何足阳的口中,少年接着笑道:“好好去隐仙观调养去,堂堂的掌门连自保都难,以后练好了大洞经,再出来摆威风。”少年说话很快,又转头对王清阳道:“好了,善事做完了,该去正阳山给真一老头祝寿去了。”
没容王清阳说话,少年便挥了马鞭,驱驰的黄骠沿着官道飞奔,“你个急猴子,等等我。”王清阳和身旁的四个少年,呼喝着追了上去。
……
春山老爹和大智早下了官道,急急地奔了十几里路,到了映佛山东坡的落凤顶,才停下了脚步。
“河东一带,真是名不虚传,今日所见的几个娃娃,已是不同小响,咱们以后行事要小心加小心。”春山老爹不住地感慨。
“爹,官家的人马到了。”大智立在高崖上看着官道上威风凛凛的二十几匹官马围住了何足阳。
“走,回去看看,本风有没有传回消息。”春山老爹叫了大智,顺着山道,往一眼可望的山林中的几栋草屋处赶。
看到天琴和天香立于山林外的土坎上,春山老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
何足阳见到官府的人,心神顿松,强忍着一口闷气,跟何道阳一起坐上随后赶过来的马车,手下的一班外出探听消息的门徒,至此时方露出头面。何足阳暗叹:近百门人中,本就何青峰、何青改两人还算忠心,他们两个奉令去监视那个李氏小子,差不多这几天,该碰头了。
琅琊县的一个捕头领着路,下了官道,寻了一条稍宽的山路,去隐仙道观。何足阳准备到隐仙观将养一段时日。听了玄洞子所讲的,他有心上山诚拜,再施些金钱珠宝,应当能抄录一本大洞真经。
马车行了五六里山路,沿途已有五六家道门的门徒经过。有些,在净土山上遇到过。净土山之战,何足阳知道自身势力,躲得最远。毫发未伤之下,倒是结识了清微门,金鼎宗,泰嵛门的几位后起之秀。
上清派名声在外,不知底细的二流道门,明地里,趋奉上清派为江北河西的道统领袖。及至在天莱山下看到何足阳的不堪之状,鄙视之心顿起。
何足阳厚着老脸,勉强与人一路同行,上了天莱山东峰的隐仙观。进了道观,小道士给安排了道舍,执礼甚恭。何足阳心下稍宽,写了个消息,遣门下弟子送给苏仆射。
出师不利,他担心苏威会责他多事。
苏威听得侍卫报告上清派遇险,立时快马加鞭,也赶到了天莱山下。他心里有些起疑,何足阳到了天莱山都在忙什么,传给他的消息都无关紧要,无非是天莱山周围有几所道观,明堂山,正阳山都是谁在主持。
是哪家道观藏污纳垢,杀生害命!
苏威禀承父志,于治国之道,眼里揉不得沙子。即已受皇命宫令,此番来河东,必要清流荡浊,给老百姓一个交代,给皇上一个交代。
看到何足阳一副比死了亲爹还难看的脸色,苏威不便责问,问了问何足阳的伤势,安慰了几句,上了车,叫侍卫先去映佛山秦家报一下名贴。
独孤皇后特意嘱咐过了,到了河东,拜望秦家和王家的礼数一定要周全,长白山的王薄,也要礼贤下士,尽量笼络到身边,以宽民心。
秦老夫人已奉四朝,德高望重,所生四子,有三子在朝中随驾。最小的儿子秦通,乃是龙门道派的执首,门下号称三千弟子,当地有人将其与曲阜孔家相提并论。
苏威备了一份厚礼——西凉高昌的暖玉,突厥的汗血宝马,龟兹的天罗琴——最重要的是三十九卷本的上古《七宝金龙大明洞经》。
有的才放矢。苏威已探知,秦老夫人最近得了一部三十七卷本的《上清大洞真经》,道门三奇,已三得其二,秦老夫人藏经修经,当然会爱不惜手。
离秦老夫人的秦家庄尚有五里之路时,苏威叫车夫停了马车。
下了车,苏威信步走上了映佛山。
映佛山,自秦汉以来,就是皇家于天莱山祭天封禅之地。封禅而映佛心,映佛山正应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的铭文。
相传,秦家先祖于映佛山飞来石,飞剑羽化,山显龙门。其后人便以上清龙门而传,竟超越了上清派的正宗道统,龙门一派道名大显。
正想得出神,忽听侍卫发出了警声。
苏威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人已被提至半空,耳中听得风声尖啸,吓得提心噤声,双眼紧闭。
但闻有鹤声清幽的叫声,苏威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只见脚下所立的一片实地,四周却是浮云缭绕,不似人间。
云头之上立有一人,苏威股之颤颤正欲问话,却听云头那人道:“治民之本,先在治心。使心气清和,志意端静。为人君者,必心如清水,形如白玉。躬行仁义,躬行孝悌,躬行忠信,躬行礼让,躬行廉平,躬行俭约,然后继之以无倦,加之以明察。行此八者,以训其民。”
听到此语,苏威双膝跪地,悲泣道:“爹爹,今日显灵,乃为子治道兴佛之举而启悟吗?爹爹为朝治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人子者,当以父为榜样,兢兢业业,居临庙堂,不敢私毫懈怠。”
“蠢货,亏你随爹问道经年,竟似呆木。自魏晋以来,你见有个皇帝能扶上墙头,所谓人中之龙,不过是腹内草莽,空撑皮囊,你可知,为人一世,所为何来。”云头之人声若梵钟,听来如甘泉入喉,虽有责骂之意,却令苏威心清气爽。
“居庙堂之上,忠君厚民,以善天下。”苏威经常听父亲教诲,以往音容历历在目。
“你且随我来。”话声未毕,苏威已是立于一片枯叶之上,随傲立云头之人翩然而降。
降至绝壁中的一处山洞,扶松而入时,苏威看到了两位脸如百年陈皮的老者。到此时,他才知晓,自己的爹爹未死,是活生生的人。
苏绰立于一尊宛如真人的玉像之旁,看了看仍心有余悸的儿子,“为父由死返生,你可知道靠的是什么?”
“道门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术吗?”苏威大睁着两眼,看着俊郎丰逸,比自己还要年轻的爹爹。
“世上的道门,千百法门,各有奇道秘门。自恃天资者,当然以苦修静坐为要,结内丹而出元婴,修成大罗金仙。一般世人却不知,这道门的外丹能改筋换脉,化垢为精,亦与内丹之道殊途同归……儒门释户道相通,三教从来一祖风。”苏绰在天莱山中显身,当然不仅是要让儿子明悟长生之道。
苏绰晚年入道,已是病入膏荒,临死之时,竟于家中老柜中看到了一篇外丹道经,不仅延回老命,竟返老还童,渐渐地以外练的道丹练成了外丹长生之身。
所谓外丹之道,起始即以蕴含天地灵气的药草丹石外用通经舒脉,即使愚钝者,也可不断提升道功。
外丹之道与内练结丹玄关重楼的元婴培养,皆是上古道门所承传。外丹道借助奇草异根可尽快提升道境的层次,若是灵药充足,数天时间练出的丹药,可抵小道小派数年的静坐苦修。可是,想要以自身之力寻得灵药神草,却是难上加难。世间仙山大多为上乘修道者所占,为了一剂草药,搭上性命,那就赔大了。
要得药草却有捷径。只要财大势大,药铺中不难买到修道所需药材。
谋财谋势,是为外丹道法的不宣之秘。苏绰由死反生,缜思过往,竟无师自通地成了外丹道法的后悟之人,日夜精进的突破了后天之限。
道法小成后,苏绰便终日盘算,要挟其子苏威居于庙堂的雄势,谋势以谋财,而尽得天下灵药,创出一门亘古未有的外丹道门的中府九宫飞升秘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