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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下午,咖啡厅里人不多。言骁和乔瑞坐在临窗的位置,服务生送来两杯咖啡。
    言骁说:“今天不谈工作,谈也就是几句话了事。”
    乔瑞点了点头,笑问:“吃火锅过瘾了没?”
    言骁有点儿无奈,“明明做了两次直播,你们却集体忽略。”
    “谁叫你动机不纯。”乔瑞打趣之后,说道,“为什么事找我?你不是把工作生活划分清楚的作风。”美食娱乐是生活的一部分——这几乎已经是他的生活理念。
    言骁也就把话挑明:“你知道,对你先前那场事故,我搁置了好奇心。好奇心之一,就是你的脚伤,理论上不能造成却造成了,我第一时间咨询医生,医生也说不出具体原因,因为你不肯多说。”
    乔瑞喝一口咖啡,等着下文。
    “很意外的,有一个朋友为我解开了这个疑点。”言骁说着,拿起手机,调出一段视频,递给乔瑞。
    乔瑞点开,平静地看完,笑了笑,把手机递还给他,稍稍调整一下坐姿,“所以呢?”
    短短的时间,她目光就从之前的慵懒悠闲,转变成敏锐直接。
    “别多心。”言骁说,“我只是意外拿到手,它对我的意义,就像刚刚说过的,只是为我解开了一个疑点。”
    乔瑞微微扬了扬眉,微笑。这件事对她而言,意味的东西却太多。
    这样的她,气场很压人。言骁笑着喝一口咖啡,继续说:“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前因后果。”
    “如果可以,谢谢你。”
    言骁从头说起:
    发这段视频给他的人,是英国朋友Tony。Tony和太太的家,与贺既明先前作为婚房的三层小楼只隔着一条路。
    小区夏天竣工,初秋启动销售,田园风格,没有高墙,只有防君子不防小人的白色栅栏。
    Tony住进去之后才发现,安保防盗系统存在纰漏,需要进一步完善。发现这一点,是栅栏曾先后两次被撞断,找物业调监控录像查肇事者,得到的结果是他房子周围在监控系统中居然是盲区。
    虽然物业承诺会尽快解决,Tony的太太仍有些提心吊胆,两人请人安装了全套的防盗监控系统,摄像装置普及到房子四周,如果听到异常的动静,到监控室就能清晰地看到。
    安装好的当晚,夫妻两个检查设备运转的情况,发现位于高处的摄像监控范围需要调整——贺既明那边的情形,一览无余,这是侵犯他人隐私的行为。当时天色太晚了,摄像头又不在室内,两人只能等到第二天再解决。
    没想到,当晚就出事了:一个女子被另一女子从二楼阳台推下的过程,被清清楚楚地拍摄下来。
    事后,Tony和太太了解过贺既明的人际关系,想起乔瑞是言骁等几个熟人读书时都护着的小师妹,便与言骁联系,让他找乔瑞问问,是否需要这个来路不算正当但绝对有力的证据。
    “高智商犯罪,都会留下蛛丝马迹,何况这种临时起意的行为。”言骁说完原委,又解释:“他们两个怀疑,你没有证据,才一直没有追究。Tony的太太认为,那种意外,外伤是你幸运,意外中再出个意外的话,你小命难保。她很气愤,不支持你顾忌家庭因素息事宁人。”
    乔瑞释然,“原来是这样。”
    “就是这样。”言骁凝视着她。
    “谢谢你们。”乔瑞思索了几秒钟,“我需要时间。只能跟你说这么多。”
    言骁问:“你要追究的事情,是不是更严重?确切说,跟你有关,但不是你个人的事吧?”
    “我能不能不回答?”乔瑞笑着说,“其他的,你们随意。”
    “我们只是有些担心你,其他的,完全尊重你。”
    乔瑞再一次由衷道谢。
    “总这么客气,就生分了。”言骁笑起来,“哪天有空,带你去开开眼界,尝几道私房菜。”
    乔瑞欣然点头,“好啊,这可比锅碗瓢盆的奖励来得实惠。”
    言骁轻轻地笑起来。面前的女子,绝对处于人生中很糟糕的阶段,却总能让别人由衷一笑。
    .
    办公室里,郁铮望着齐蓝心,神色冷峻,“齐小姐,你如果谎话连篇,你个人及家人都会得到我相应的敌意。毕竟,我太太、我妹妹起冲突的时候,你全程在场,参与多少,有待核实。”
    “我没参与,真没参与。”齐蓝心连忙澄清,“我那天过去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喝的有点儿多了,就是想参与也没力气。”
    “撒谎。”郁铮眯了眯眼睛,“齐小姐,我找你之前,已经请人和当晚在场的两个人聊过,我的结论是,你跟郁薇选错行了,应该去唱双簧。”
    “不是那样的,别人的说法,你怎么能相信呢?”齐蓝心的坐姿更显局促。
    她和郁薇认识十多年了,交情不错,很多介于灰色地带的事情,让她们形成相互包庇的习惯。以前一直没事,这一次,郁铮却亲自出面找她谈……
    “你实在为难的话,我不勉强。”郁铮说,“但我稍后会打扰你家人,问他们记不记得,那天晚上你在哪里,做过什么。他们如果奇怪我为什么这样做,我不介意告诉他们一些合理的怀疑。”
    “别,别……”齐蓝心真慌了,“我知道什么,都告诉你还不行么?”
    “那么,谢谢。”郁铮对她打个说下去的手势。
    齐蓝心抚了抚额头,又费力地吞咽一下,“那天晚上,大概是九点来钟,郁薇打电话让我到她和贺既明的婚房。
    “我当时在跟朋友玩儿牌,正在兴头上,再就是知道那边正在装修,一楼还好,二楼三楼乱七八糟的,要是人多点儿,都没地方待,就说不去了。
    “可是郁薇说出事了,她嫂子想弄死她和贺既明,我必须得过去帮她。
    “你也知道,我对你太太,没有好感,原因跟郁薇大同小异。”
    郁薇对乔瑞的敌意,来自于男朋友曾撇下自己去追乔瑞。
    郁薇与贺既明这些年,分过几次,时间最长的两次,分别为一年、两年。郁薇曾经又遇见过很合拍的人,但是,在交往期间,对方在工作时结识乔瑞,果断地发起追求攻势,被一再拒绝后,在本市销声匿迹。
    这是郁铮和乔瑞恋爱第二年的事。
    郁铮听说之后,只能沉默。在郁薇与贺既明再次和好的时候,是无语。
    乔瑞曾谈到这件事,对他说:“到底是你妹妹总遇人不淑,还是她本身就有问题?渣男也不是满大街走,怎么就全让她遇见了?而且她一点也没有离开渣男圈子的打算。”
    现在,齐蓝心这样说,自然是也有过男友招呼不打一个就转头猛追乔瑞的经历。
    怎么想,这种事的错都不在乔瑞,但是,女人偏要迁怒到女人身上。
    挺玄妙又讽刺的一种社会形态。
    齐蓝心继续说着:“我赶过去了,停车的时候,恰好遇见莫云央带着乔辰离开。乔辰情况不大好,披头散发的,穿着大衣,但是裸着小腿,赤着脚——她不是大冬天会在大衣里面穿小礼服的风格。
    “郁薇又打电话,让我到了就去二楼阳台找她。我没多想,赶紧进门,上了二楼。
    “那时候,二楼有郁薇两个朋友,跟我不怎么熟悉的一男一女,再就是乔怡然和你太太。
    “两方正在说什么监控录影的事儿。反正我听到的大概意思是,贺既明习惯在住处的边边角角安装摄像头,而乔瑞拿到了相关的录影带、接收信号的一台电脑。
    “我听明白之后就着急了,毕竟,去过的次数不少,不知道有没有被拍下不雅视频。
    “于是,我帮着郁薇跟你太太理论。
    “郁薇情绪特别激动,说着说着,动了手。
    “结果,没打到人,反而被乔怡然打了几耳刮子。
    “这一动手,场面就失控了。
    “我想帮郁薇,但是没注意地势——那边的房子,阳台要弄成落地窗,还没装上。我其实已经掉下去了,是你太太手快,把我拽住,又拉上去的。
    “后来……”齐蓝心瞟了郁铮一眼,咬了咬嘴唇,“郁薇就趁你太太力气耗尽的机会,去抢她的手袋,你太太不肯给她……后来……”
    “说下去。”郁铮看住她,眼神极冷。
    齐蓝心知道,他那份儿发自心底的冷意,并不是针对自己。她吸了一口气,说:“郁薇当时并不清醒,和你太太争抢之后……你太太本就站在阳台边缘,失足摔下去,还是被推下去,我并不知道。”
    郁铮仍旧冷冷地看着她。到底是怎样,他已经在她的眼神中得到真实答案。
    齐蓝心急切地说:“我真的不知道。在当时,我刚刚幸免于难,根本没有力气了,感激你太太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帮着别人去伤害她?”
    郁铮问:“后来——”
    “后来,那里楼上楼下就全乱了。”齐蓝心说,“你太太摔下去之后,就有邻居赶去帮忙,她没有大碍,第一时间阻止邻居报警,又打给乔怡然。
    “乔怡然则是第一时间找到一把水果刀,抵着郁薇的颈部去了一个房间——应该是监控室,我觉得。过了十来分钟,她扯着郁薇去了车库,随后撇下郁薇,和乔瑞先后开车走了。”
    郁铮又看了齐蓝心一会儿,闭了闭眼,再摆一摆手,“谢谢。你可以走了。”
    乔瑞问过:郁铮,你那么在乎的亲人,到底是怎样的人,你真的了解么?
    他说不了解,也不能了解更多,再多了,那是窥探亲人隐私。
    和心理学专家丁潮频繁来往以致传出绯闻的时候,乔瑞的解释是:郁薇的心理,我想请专业人士做出分析,顺道预测一下婚姻生活会恶劣到什么程度。
    他无比反感地说扯淡。
    她就说,如果你是这个态度,那么,以后都不要再跟我谈这件事,不要侮辱我和朋友的人格和智商。
    去年情人节,走在情侣人满为患的步行街,他问乔瑞,最近两年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她想了一会儿,说是孤单,稍微有些可怕的孤单。
    他问,指哪方面。
    她说是婚姻方面。
    他把她揽到怀里,说听着有点儿矫情。
    她仰头,看着他笑了笑,笑得凉凉的,“郁先生,你这是回避实际问题,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这样了。以后,你可别后悔。”
    他当时认为她是依然不能适应婚后生活,选用的弥补方式,是连续一周送花送礼物给她。
    从春季到夏日,他们又因为一些与郁薇相关的事爆发争吵。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能把他的亲人当做亲人,哪怕半个也行。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坚信他的亲人在矛盾之中的过错始终都是比重小的那一方。
    “你们家简直是一滩烂泥!恶心!”她说。
    “我妹妹就算坏到了根儿上,你也有必要包容一下,而不是求助于什么心理医生!要是这样,你心理也阴暗到了一定程度!”他说。
    她愣了一会儿,冷笑,“我就是心理阴暗,而且打算一直阴暗下去。”
    在那之后,他们谈到了离婚。
    要怎样的恶意积累,才能把一个人——把亲哥哥的妻子推下楼去?
    父母不问青红皂白地帮忙时,郁薇提议要乔瑞去锦苑,而乔瑞就在赶去的路上出了事故,只是偶然么?
    到现在才明白,乔瑞曾说过的孤单,有多孤单,她提过的可怕,有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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