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节

    我心里不由一紧,戒备地回过头,看到说话的是和我同一天进入“NY期货”的男人。男人大约三十多岁,长得很普通,也很少说话,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这才略略放下心来,淡淡地说:“我没哭,只是灰尘迷了眼晴。”
    他苦笑说:“能哭是件好事,说明你的心还没有彻底死。”
    好象很哲学啊,我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反问说:“你的心死了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却说:“我请你吃午餐,好不好?”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他点点头说:“噢,你警惕性很高!来广东最少五年以上了,怎么还会进了这家骗子公司呢?”
    我吃了一惊:“你怎么肯定这是一家‘骗子公司’呢?如果是骗子公司,他们敢在人才大市场设摊位招工?敢把公司设在如此热闹繁华的显要地段?”
    他冷笑着说:“人才大市场只认钱,才不管招骗单位是不是骗子公司呢。至于把公司设在如此热闹繁华的地段,只能说明他们己经由骗报名费、服装费的不入流低档骗子,一跃而成有组织、有规模的高档骗子了。”
    我很不服气的说:“就算你刚才说的是对的,但我们那次虚拟操盘你怎么解释?总不会连那次虚拟操盘都是假的吧。”
    他简直有些不屑了:“你真傻,但也从侧面反应这种公司为什么能生存了。我来告诉你吧,那次虚拟操盘背后的真相在于,NY期货给我们的每小时牌价,甚至交易大厅的电脑走势K线,都不是与中国和国际期货市场接轨,不仅我们,甚至来开户、运作的客户都是在NY期货随意调动的牌价中欢欣鼓舞、自得其乐。说白了,这家期货公司根本没有和国际期货市场接轨,就是每天自己调整牌价和电脑K线走势,骗人们到这里来开户、交易。”
    我心里一紧:“那么,如果客户想卖出怎么办?”
    没想到,他干脆地说:“好办。小金额的,公司就支付给客户;大金额的,就往下拖,并建议客户不要提现金,而是购买进一只正是好时候的期货,利用这种方式,再把客户的钱永远圈在他们画的圆圈里面打转。客户投进去的是真金白银,到了NY期货里面,就只剩下傻乎乎卖出的一堆数字。那么,客户的钱去了哪里呢?我想,傻子都知道吧。”
    日期:2018-08-1019:34:49
    我抢白道:“你好像什么都明白,不是同样上当受骗了吗?未必你不是地球人?”
    他诡秘地一笑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是来学经验的,准备以后用同样的方法骗人。”
    我毫不客气地说:“卑鄙!”
    他却并不恼,反而彻底撕掉了伪装:“我不是卑鄙,我只是太寂寞了,所以才和你说这么多。怎么样,我租的房子就在这附近,要不要进去坐坐?”
    我一口回绝:“没兴趣。”
    他越发耍起了无赖:“哎,玩玩嘛,有什么关系?”
    我不由涨红了脸,反唇相讥的说:“要玩也不和你玩!要钱,你没有;要貌,你没有;要感情,你更没有,整个一‘三没男人’嘛!”
    撂下这话,我拔腿就跑。深圳生活压力太大了,真担心他恼羞成怒之下,会做出什么发疯的事情了。所以,直到跑了好远,我才敢回头看他,发现他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都没有动!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尖酸刻薄了,不知道是深圳的生活压力太大让我变得尖酸刻薄,还是我本身就是如此地尖酸刻薄之人?
    虽然最终的结果表明,“NY期货”确实是个骗子公司,我因为太想发财了,差点成了骗子的傀儡,但这一次的经历却让我明白,如果不走歪门斜道,短期内的发家致富,基本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还是决定老老实实打一份工。
    但我不愿意屈就,眼光仍然盯着那些主管、经理级的职位,这注定了我一次次的挫败!除了陈铁每天打电话或发短信我,我觉得自己快被这个世界遗忘了。
    每天从人才大市场回来,我都像打了一场败仗似的,独自坐在寂静的房间里,听着窗外人的的说话声,感到自己青春的热情在绝望中一点点老去。
    当第二个月房租到期时,我毅然决定不再续租,而是搬家!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本来有两个月的押金共两千四百块钱押在房东那儿,但当我提出来要退房时,她立刻就变了嘴脸,凶巴巴地说:“你没有提前一个月提出退房,我就不能提前寻找租户,房间空置时间长,这押金一分钱都不能退!”
    要是在以前,这种无理取挠的人我是懒得理的。但是现在不行,我还有一两千四百元押金在她那儿呢。两千四,可以够我吃两百四十份的快餐了呢。
    所以,我据理力争:“我租的时候,你并没有和我签合同,口头上也没有和我说,我凭什么要提前一个月通知你?”
    她却撒起了泼来:“就算没签合同,就算没和你说,你也该知道是这样的规矩。”
    我强忍着怒火:“我不知道!”
    大概看我态度很强硬,她便住了嘴,走进屋里检查了一圈,又说:“你把房间给我弄脏了,水龙头也弄坏了…”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来之前,我特意把地拖了一遍,水龙头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她的最终目的,无非就是不想退钱。
    我实在不明白,本地人这么有钱,怎么还这样和一个外省穷人斤斤计较呢?但钱在她手里,她坚决不退,我也没有办法。最后也只好使用无赖的手段:“你不退,是吧?那好,我也不走了,反正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她这才很不情愿地退我一千块钱。拿着一千块钱,我提着唯一的行李箱,住进了深圳一道著名的风景线-“十元店”。
    我住的十元店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光明旅舍,由于靠近人才大市场,生意非常不错。也算我运气好,刚好有一个人搬走了,我就住了下来。十余个平方的房间里,摆着四张双层铁架子床,可以住八个人。没有电视,没有风扇,没有枕头,没有床单,只有一张光板床和黑黝黝的不知道多少人睡过的草席。
    不愧是深圳,十元店经营模式比东莞先进多了,具有强烈的实用主义和高效的管理体制。所有人多余的行李,统一存放在专门的储藏室,每人发一个和自己行李标签编号相同的纸条。
    每天晚上9点,老板过来收钱。交了10元钱,可以睡到第二天晚上9点;没有十元钱,请马上离开。如果一次**纳一个月的钱,那么不但不分大小月,统统以30天记,同时还可以获得8元的批发价格。于是,有些人就批发了一个月的居住权,有些人宁愿天天晚上9点付费。事实上,选择批发是明智的,因为自从我住进来,我这个房间一个多月都没有轮换过新面孔。虽然是十元店,我们都不自觉地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晚上我们从深圳各个角落回来时,都会聊聊一天的见闻。我住在上铺,邻床是一个名叫沙玉梅的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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