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节

    没想到他毫不犹豫地摇摇头:“谢谢,我从来不到外面吃饭。”
    我当即怔住了,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他这次连望都不望我,淡淡地说:“我说我从来不到外面吃饭!”
    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还想说什么,他却招呼别人去了,我只好讪讪地离开技术一部,怏怏地回到人事部。
    正好张声翔也在办公室,我委屈地对他说:“刚才请了王磊,他却说自己从来不到外面吃饭呢。”
    张声翔诡秘地笑笑:“估计是他不想和你走得太近,可怜哪,都29岁的人了,从没听说他有女朋友,似乎对女孩子也不感兴趣,很多人都说他生理有缺陷。”
    我有些恼怒,这种赤裸裸的话怎么可以当着一个女孩子的面讲?但我强忍着恼怒,装作并不理解他话中的深意,很诚恳地问:“那还要不要请他?”
    他拍拍胸脯:“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就说是我请,看他来不来?他和我住一套房间,一直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我点了点头,想到这顿饭不知道要花掉我多少工资,又感到心疼起来。但转念一想,那点工资和转职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呢?
    不经意间,我看到金自立就从外面走进来。从昨天考试结果出来后,金自立对我的态度有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想起他先前的冷淡,我一时有些适应不了。但除了香港的黄经理以外,他就是人事部的最高领导了,我不敢对他表现丝毫的懈怠。黄经理成天坐在人事部的最后一排,可以看到人事部所有人的脑袋,似乎很有权威的样子。只是除了看他在文件上签名,不停出入田中总经理和相本副经理的办公室,都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实质上的工作。而相本呢,开口闭口就是“八格”、“八格”地骂人,所以人事部的日常管理都是金自立在负责。
    张声翔一直不服金自立,两人关系很僵,所以我不想让金自立知道我和张声翔走得很近。赶紧拿出一份文件,装模作样地问张声翔一个简单得不能理简单的问题。与此同时,我装作无意间抬起头,冲金自立嫣然一笑,金自立脸上的不快一扫而光,也对我友好地笑了笑,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金自立走过张声翔身边时,笑容瞬间凝结了,冷冷地说:“张声翔,你过来!”
    张声翔小声说了句:“靠!”很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金自立的座位在黄经理前面,离我有些远,我专心输入人事资料,并没有留意他们在说什么,但很快,两人便吵起来。我正想细听,却见相本副总经理的身影在办公室门前匆匆一闪,不知谁小声惊呼了一声:“相本!”
    没想到“相本”两个字如此有震慑力,有些嘈杂的办公室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刚才还势如水火的金自立和张声翔同时噤了声。
    张声翔再回来时,怒气冲冲地把一叠文件扔在桌子上,便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脸红脖了粗的。
    一直到我们两人坐进一家川菜馆,他还在生气。
    我忐忑不安地坐在那儿,正不知所措时,王磊走了进来。看到我,他顿时一愣:“你怎么也在这儿?”
    张声翔这才勉强笑笑:“她要是不在这儿,今天谁埋单?”
    不知为什么,虽然和王磊也算是老相识了,但在他面前我总感到拘谨,此刻被他一问,更加拘谨了,结结巴巴地说:“这次转职,真的很、很感谢你。”
    王磊礼节性地一笑:“不必客气。”但还是犹豫着站在桌前。
    张声翔“切”了一声:“既来之则安之,莫非你还想走?”
    王磊只好勉强坐了下来。
    他们点菜的时候,我很紧张,好在两个人点的菜加在一起也不过一百多元,虽然一百多元对我来说也是笔不小的数字,但总归还拿得出。只是原本以为,这顿饭是我埋单,谈话的主题肯定围绕我这次转职及以后在人事部的发展,但没想到,刚点好菜,张声翔便开始了牢骚满腹。
    原来,下午两人吵架,起因是张声翔没有及时招聘表面处理工场一个急需的职位。而这个职位的招聘申请表,表面处理工场早就报给金自立了,金自立口头告诉过张声翔,却忘记把己经报批的申请表给他。没有报批的申请表,张声翔当然不会招聘。表面处理工场急需用人,人却迟迟没有到位,一气之下,便到相本副总经理那儿告了黄经理一状,黄经理又找到金自立,金自立便想把责任一古脑儿地推到张声翔身上,张声翔当然不服。
    日期:2018-08-0312:46:58
    没想到金自立竟然训斥他:“我口头告诉过你的!你当我的话是放屁吗?就算我没有给你,你自己不会问我要吗?”
    直把张声翔气得当场吐血!
    张声翔越说越气,越气越说。从他的诉说中,我知道了人事部的一些内幕。原来,黄经理很不喜欢金自立,就招了张声翔。在招张声翔时,黄经理明确表示是为了取代金自立的主任位置,奈何金自立很会溜须拍马,又会做表面功夫,深得相本欢心。黄经理想辞掉金自立,又碍于相本的面子,事情一时就僵住了。金自立当然明白黄经理的意思,自张声翔进厂的那天起,从来对他就没有好脸色。张声翔更不服气金自立,他认为金自立除了会溜须拍马,一点本事都没有,凭什么金自立是主任,他就只能是组长呢?
    尽管之前在金秋厂,我也被高总和孟姑娘他们当过鱼蚌相争的棋子,但那都是公司的高层,没想到樱之厂小小的人事部办公室政治斗争也这么复杂。我听得入了迷,不时傻傻地问:“真的?这是真的么?”
    王磊也一直在倾听,不时说几句:“哪里都是这样的,你别放在心上。”还有很多诸如此类的话,总之,他说了很多,但我没听到一句实质性的内容,感觉这个人城府很深。
    相比较王磊,张声翔却坦城得惊人。酒到半酣时,他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起了他的经历。
    张声翔是江西人,1997年大学毕业,学的是行政管理专业。本来,他想进电力、石化、电信、移动、银行等等这些垄断性企业。这些企业虽然很难进,但进去了就是铁饭碗。可惜这些企业一般只有内部职工子才能进,基本形成了世袭制。以前想进,必须读相关大学和相关专业。但他大学毕业时,大学生己经不值钱了,他当然就更进不去了。
    那时候,大学生己经不象以前那样包分配了。再加上没有钱和门路,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和三个同学到最偏远的一个村委会做选调生。虽然同是选调生,但有的选调生家里有钱有门路,下基层只是为了“镀金”,给以后的提拔做铺垫。而他这样没钱没门路的,也许一辈子也只能呆在村委会了。
    1998年水灾严重时,江西到处人心惶惶,修了很多水坝。为了防止随时可能出现的险情,水坝上要有人守夜。让他困惑不解的是,他们同去了四个选调生,但村委会一连七天都派他一个人去守夜。后来他才知道,其余三个人不是靠山很硬,就是拿了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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