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从赵直越来越冷淡的语气和同事们微妙的眼神,我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不会呆太久了。一想到找工作,我就感到说不出的恐慌。我不知道偌大的东莞,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地。
    因为怕同事们看到我吃馒头笑话我,我总是装作喝水跑进厨房吃。有一次,还是被小韩发现了,这让我很不好意思。但从那以后,每次我再进厨房吃馒头时,总会看到灶台上放着一碟剩菜,那是小韩特意为我留下的,这让我很是感动。
    虽然我一再叮嘱小韩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吃剩菜的事,但和小韩过往很密的杭宗峦还是很快看出了端倪。那天,当我又蹑手蹑脚走进厨房,从口袋中拿出馒头,正对着面前的剩菜狼吞虎咽之时,杭宗峦恰好走了进来。我立刻大窘,刚夹到嘴边的一筷子菜讪讪地停在嘴边,不知是塞进去还是放回碟中。杭宗峦并没有嘲笑我,反而认真地说:“海燕,明天跟我去跑单吧,我带你。”
    一般来说,做我们这行的,老“记者”都不愿意带新“记者”,按照行规,只要两人同去,便要平分提成。我嗫嚅道:“我跟你去,你会吃亏的。”
    她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从不做吃亏的买卖,那个老总喜欢美女。”
    我急了:“阿峦,你知道,再怎样,我是不会做那种事的。”
    她安慰道:“你放心,我只要你去吊一下他胃口。我想和你长期合作,不会一次就把路走绝的。我观察了很久,你并不是个过河拆桥的人。再说现在的老总,个个都是老狐狸,要是只想上床,他们还不如去找小姐呢。”
    这不是拿我做幌子吗?但事到临头,连吃饭都成问题了,再说又不损失什么,我便也顾不得了,答应跟她去见那个姓王的老总。
    王总肥头大脸的,一见到我眼晴便眯成了一条缝。他做的是化妆品生意,全国很多家超市都有他做的化妆品。我们一到,他就很快热情将各种各样的化妆品堆满在我们面前的桌子上,还承诺我们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说话间,杭宗峦便上了洗手间,王总肥厚的手掌立刻试探地放在我的大腿上。要是我自己跑单时,遇到这种情况一定是二话不说,立刻走人。但这次,我知道不可能那么冲动。但我的神经还是立刻僵硬了,身上也起满了鸡皮疙瘩,脑子里飞快问自己:卖了?难道我今天就要把自己卖了吗?
    但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告诉我:不能卖!同时想,倘若这个“老王八”的脏手再拍我的肩膀时,我一定要要骂他!果然,刚说一会儿话,他的脏手第二次又抬起来。正当我想骂他时,杭宗峦适时走了进来。“老王八”只好讪讪放回了手,坐直了身子。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脑子昏昏沉沉的。“老王八”侃侃而谈自己的奋斗史,言语间不乏成功人士的得意,边说边偷偷向我飞着媚眼。那双老眼周围本来就布满皱纹,这一飞,那皱纹更是密得象蜘蜘网了。幸亏我早上没吃饭,否则肯定要大吐特吐。
    杭宗峦分寸拿捏得极到好处,不住对他说着肉麻的奉承话,目的当然只有一个,就是签单!“老王八”却是极狡猾,只是用眼光看着我,说什么也不签单!但最后,他还是答应给无偿给我们三千块钱现金。在给钱时,他再次向我飞了个媚眼:“这都是看在你们两人的面子上噢,特别是杨小姐。”
    日期:2018-08-0111:34:11
    临走的时候,他让我们挑了几款化妆品,还不断叮嘱我:“一定要保持联系哦。”我学着杭宗峦的样子,连连称谢。
    拿钱出来后,我们俩哈哈大笑,早将他的话忘到了九宵云外!
    初战告捷,杭宗峦当即表示:“在他身上也只能榨这点油水了,我这儿还有一个大单呢,我都缠了半年了,只要你配合,保准能签个封面!”
    虽然知道这样做很不光彩,但事己至此,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再说没有卖身还不用挨饿,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本来这三千元钱现金我们完全可以不交上去的,但杭宗峦说:“赵直一直嫌你没签到单,早就私下和我们说要赶你走了。交上去吧,先稳住他再说。”
    当我们把钱交上去时,赵直脸上立刻放出了光,多日来,第一次对我露出了久违的笑脸,鼓励道:“加油干,我知道你行,我一早就看好你。”
    想起没签单时他那阴云密布的脸,我心里冷笑,脸上却乐成了一朵花。天知道,我感觉自己越来越不象原来的我了。
    与杭宗峦搭档后,确实签单容易多了,半个月果然签了一个封面。
    和那个满脸淫笑的某机关下属企业罗总是在一家夜总会见面的,他在这里有一个专门的KTV包房。这种地方我以前从未来过,当杭宗峦带着我,一路穿过大厅、舞台,走过一个个人头晃动的包房时,见惯了这种场合的杭宗峦是神态自若的,我却感到十分拘谨。
    此时正是夜总会最热闹的时刻,大厅里霓虹闪烁,舞台上一个只着几缕薄纱的性感女子在跳钢管舞,都引来一片口哨或尖叫声。我杞人忧天地想:这女子也是爹生娘养的,倘若她的爹娘看到自己的女儿这样子取悦于男人,不知作何感想?
    我悄声问杭宗峦:“罗总在这里有专门包房,要好多钱吧。”
    杭宗峦撇了撇嘴:“再多钱也不怕,反正不是自己的。你没听说啊,他们这些当官的,连包填房都可以报销,更不要说KTV包房了。”
    所有这一切,对于在流水线上埋头苦干的我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啊。
    不愧是有钱人,罗总虽是个秃顶老男人,出手却十分大方,虽然同样的酒水和水果,夜总会比外面贵几倍乃至几十倍,但,他还是点了满满一桌子。看到如此美味的食物,我十分贪婪,不停往嘴里塞着亮晶晶的葡萄,大口大口喝着红艳艳的西瓜汁。
    我原以为罗总会因此轻看我,但没想到,他认真地说:“到底是年轻,胃口好,真羡慕你。”
    我不好意思地说:“你怎么不吃啊?”
    他摇摇头:“现在,再好的食物放在我面前,都引不起我食欲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忽然暧昧地看着我,笑眯眯地说,“不过,你放心,**还是很旺盛的。”
    我按照杭宗峦的指示,羞涩地低下头,并装作不小心的样子,碰了一下他的大腿,他眼晴一亮,双手便开始不安分了。但碍于杭宗峦在旁边,到底也还不敢太放肆。于是拿起话筒:“我们来唱歌吧。”
    我点了点头,他立刻唱了那首《披着羊皮的狼》,当他唱到那句:“我确定我就是那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而你是我的猎物是我嘴里的羔羊。”,他还不住地向我大抛媚眼。望着他那张肥头大耳的脸,我那个寒啊,全身的鸡皮疙简直比鸡蛋还大,恶心得差点儿喷血。
    但我故作仰慕地望着他,宛如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虽然这一切都使我鄙视自己。但想起一个炒粉分两份的生活相比,我便也心甘情愿了。
    对面的杭宗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冲我使了个眼色,便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房间。房内只剩下罗总和我,他立刻放下话筒,肥胖的身子朝我身上倾斜过来,色眯眯地问:“今夜,你们俩谁陪我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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