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提起玉牌的事情,章玉想起了昨夜自己答应镜宁的话,一时间心情又变得微妙起来,他其实答应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不妥,事后想来更是后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脑袋发热将这件事情给隐瞒下来。
既然都已经答应,他也只能够闭嘴不再多说,但心里面不快仍是难免。
所以提起此事,章玉竟一时才沉默下来。
镜宁还在等着章玉的回应,是以没有出声,三个人原本和和乐乐的气氛突然变得僵硬起来,只有复瑶一个人还在状况之外。她嘴里还嚼着糕点,见状皱起眉头先是看看镜宁,接着又看看章玉,见这两人表情古怪,终于不解问道:“你们这是在猜什么哑谜?什么玉牌?书院的那个?”
章玉看起来有些烦躁,但他却是万万不会将这火气发在复瑶的身上,听见复瑶发问,他犹豫一瞬便征询似地看向了镜宁。
镜宁虽然要瞒着天界其他人,却没打算隐瞒复瑶,于是点了点头表示可以透露。
章玉这才将昨夜里复瑶离开之后那山谷大门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复瑶。
复瑶先是茫然,接着怔愣,最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对着镜宁道:“所以你竟然将这件事情瞒下来了?”
镜宁早猜到复瑶会说出这话,于是连忙眨眼满脸无辜地保证道:“我答应过十天之内一定查到,所以你就别再数落我了。”
好在镜宁的保证还是有点用处的,复瑶在最初的惊讶之后也懒得再与镜宁计较,毕竟就算他们现在要将此事说出去也已经晚了,他们必然会被安上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到时候更加难以说得清楚。她犹豫片刻,终于问道:“你打算怎么查?现在有目标了吗?”
镜宁摇头,沉吟着道:“其实我今天下午打扫了所有人的居所,查了不少地方,但实在没看到有可疑的人。”就连她之前最怀疑的商离如今也已经被排除在外,她接着问面前两人道:“你们呢,你们今日在藏书室和太初堂有发现谁丢了玉牌吗?”
云罗书院弟子们的玉牌多是随身携带的,大家将玉牌挂在腰间,来去间都能够看到,若是有谁玉牌丢了,一眼就能够让人看出来。
然而章玉和复瑶仔细想了想,却是都摇了摇头。
复瑶之前倒是毫不知情,所以并未认真去看,但章玉却是知道的,这日在外面来来去去,章玉都认真看了每个人的玉牌,却始终没有发现谁的玉牌掉了。
镜宁觉得此事蹊跷,书院里面都是一人一块玉牌,难不成还能够多出一块?
她沉吟着低下头去,片刻后却是忽地动作一僵,紧盯着复瑶空荡荡的腰间,干涩着声音问道:“复瑶……你的玉牌呢?”
此言一出,复瑶与章玉皆是一惊,两个人几乎同时低下头去,果然没有见到玉牌。
复瑶神情微有些恍惚,像是也被他们的样子惊到了,怔了半晌才起身回忆道:“我记得昨夜我们离开的时候,因为怕暴露书院弟子的身份,所以我把玉牌留在房间里了。”她到这里总算是确定了自己的回忆正确无误,稍稍松懈了些,转身往屋里面走去:“我们回来就直接被叫去关了禁闭,后面又干了活,一直没来得及回屋,我的玉牌应该还在屋子里才对。”
听见复瑶这么说,章玉和镜宁脸色也缓和下来,两个人同时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事实上不管复瑶的玉牌在不在,她都不可能是昨日打开那扇门的人,因为当时复瑶还在找天界神将的路上。
然而两个人的表情还没有完全松懈下去,复瑶就又自屋子里面走了出来,步履迟缓,面色难看,欲言又止。
镜宁直觉不对,连忙出声问道:“怎么了?”
复瑶指了指自己大门敞开的屋子,好一会儿才满脸古怪地道:“玉牌没了。”
“没了?!”章玉几乎是立即跳了起来,大声道,“什么叫没了?它自己还能够不见了?”
复瑶像是被章玉这突然的一声给吓到了,她原本还有些茫然,这时候终于被激起了怒意,扭头看着章玉,提高而来声音道:“是啊就是不见了!没了就没了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在家里看着它!我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偷走了那东西!”
章玉先前还气势十足,没想到复瑶比他声音还大,他木讷半晌终于收敛了气势,声音也弱了下去:“所以是……有人趁你不在的时候,偷偷进你的房间,拿走了你的玉牌?”
复瑶紧抿着唇,点了点头:“只可能是这样了。”
几个人无言对视,脸色却是一个比一个还要难看,毫无疑问那个偷走复瑶玉牌的人就是当时将玉牌掉落在平姜城那扇门外的人,而就在他们寻找着那人的时候,那人已经悄无声息的换走了复瑶的玉牌。
如此看来,那个人或许早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在调查此时,甚至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正好整以暇的戏耍着他们。
他们还从未如此被人戏弄过。
“这个人……”章玉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了这话,抬眸看向镜宁道:“你认为我们还要再继续查下去吗?”
镜宁微微闭目,想着这个比想象中还要难缠的对手,心里面亦是有些灰心丧气,这件事情比她所想的还要复杂许多,但这其中的蹊跷也多了许多,那个人没有伤他们,甚至没有要对付他们的意思,只是偷走了复瑶的玉牌,好似不过在与他们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但那人究竟想要什么?
镜宁怔了片刻,突然猛地扭头看向复瑶,语声急促地道:“我记得你的玉牌和我们有点区别,是么?”
经过镜宁这么一提,复瑶也想起来了,她双眸微睁,点头道:“不错,我的玉牌系绳曾经坏过,后来的绳子是我自己编的,外人看不出来,但只要仔细看就能够看出来。”
所以如果谁拿走了复瑶的玉牌,只要认真辨认,他们只要稍加注意,很快就能将其认出。
不论如何,现在书院里面定有个人用的是复瑶的玉牌。
听见这番对话,章玉也立即明白过来,当即拍桌起身道:“我现在就去查。”
镜宁点了点头,示意章玉自己小心,三人这便分头行动了。
当夜里,镜宁并未有所动作,她知道什么时候是查探的最好时机,贸然动作只会打草惊蛇。只不过夜深人静,她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她恍然间想到了白日里在商离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她和商离的每一句对话,对方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
还有他们因为意外相触的手。
那时候她正要去拿商离的玉牌,却被商离抢先拿走。
镜宁想到这里,忍不住猛地坐了起来。
她总不愿去怀疑商离,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所有的矛头又总会指到商离的身上。为什么商离要阻止她触碰那块玉牌,是因为他担心被她发现那块玉牌根本就不是他的而是复瑶的?
镜宁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披衣到了窗前,她推开窗户朝着对面望去。
她的房间正对着的就是商离的房间,而两个房间中间隔着一个并不算大的院子,院中的桃花还在粲然开着,对面的窗户是紧紧闭着的。
她无法透过那扇窗户看到商离房中的情形,就像她总也无法透过商离漠然的神态看清他身上的秘密。她知道自己对商离的怀疑最大的缘由不只是因为他这几日来的异状,还因为他这数百年来无人知晓的经历。
从当初仙体被破修为尽失的书院弟子,到现在魔类闻风丧胆的黑杀将军,他究竟经历过什么?怎么会改变得如此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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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镜宁和复瑶收拾好之后就见到了满脸倦容的章玉从院外缓缓走来。
看样子章玉昨夜必然去调查了不少,三个人在房门外交换了视线,各自都摇了摇头表示并无头绪,于是三个人又都叹了一声。
就在这时候,对面的房间被人推开了门,商离披着一身薄衣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了三人一眼后也并未开口,径自朝着院外走去,看方向应该是要往太初堂去。
见到商离,三个人都默然了片刻,只等到那人的背影都消失不见了,章玉才松口气似地出声道:“那家伙看起来脸色不怎么好,难道还真的病了?”
“说是旧伤,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旧伤。”镜宁随口应着,脸上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复瑶微扬起眉峰,突然想到:“镜宁,你查过他身上的玉牌吗?”
镜宁语声微顿,知道复瑶与自己昨夜想到了一处,她沉吟片刻才点头道:“查过,我们今天再仔细看看。”
因为不愿对商离有太多怀疑,所以镜宁打算先从旁人的身上下手,若当真毫无收获,她再去调查商离不迟。
这日镜宁借着打扫弟子居的名头,又去每个弟子的房间找了一番,而复瑶和章玉也在藏书阁与太初堂看过了来往弟子们的玉牌,整整一天折腾下来,却依然毫无所获。
听到章玉和复瑶的说法,镜宁更加沉默下来,章玉二人见她神色有异,开口关切两句,镜宁却也没有多言。
只是当天夜里,镜宁黑衣蒙面,悄然推开了商离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