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女装
顾忌到苏红是孕妇,下山路上,他们一路走得很慢。
等回到派出所时,苏红的大哥已经带警察赶到,不过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一块跟过来的竟然还有苏红的初恋男友闵向东。
闵向东一句话没说,死死盯着苏红片刻,突然扭开头掉泪。
苏红的大哥简直不敢相信,眼前面黄肌瘦,头发蓬乱,衣着破烂,还挺着孕肚的村妇...是他失踪两年多的妹妹。
“红红你...”苏大哥激动的眼眶通红,一把抱住妹妹,咬牙道:“畜生!这群畜生!”
苏红哽咽不停,抱紧了大哥,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没片刻,哭声便大了起来。
“不哭了,咱不哭了。”苏大哥拍拍苏红后背,示意她看门口:“东子也来了。”
“大哥...”
苏红不敢抬头,她早就看到闵向东了,更没想到他会过来,他越是这样,苏红就越觉得没脸,更喊不出口。
一旁的贺词看在眼里,推推苏红,低声道:“你不是一直想见你男友吗?去跟他说说话啊。”
苏红低头看着鼓起的肚子,仍旧没有勇气抬头。
如果当初她没有带那个小女孩去找妈妈,可能她早就跟闵向东结婚了,说不定都有了他们自己的孩子。
被拐之初,她拼了命的找机会逃跑,因为她跟闵向东说好了,工作一年就结婚。
可是后来跑一次被折磨一次,苏红已经慢慢被磨掉了性子,不敢再有任何奢望,更不敢想闵向东还会等她。
事实上她错了,闵向东不仅在等她,还在不停的找她,连苏红家人都放弃了,闵向东还在坚持,让他放弃,除非见到苏红尸体。
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了消息。
看出苏红的畏惧,闵向东径自走过来,握住她手,低声道:“红红,别怕,我们今天就带你回家。”
起初苏红像是受了惊一般,瞪大眼看闵向东,两手试图挣脱,可他抓的紧,苏红挣不开,渐渐就没了力,任由他抓着。
男人的手很暖,苏红近乎贪婪的汲取着这种温暖,既惶恐又卑怯。
故人重逢,亲人团聚,其他人识相的没打扰,留给他们独处空间。
约莫是触景生情,贺词一个人在廊檐下,看着进进出出各自忙事的警察,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她想她死去的师父了。
裴文博从审讯室出来,见贺词耷拉脑袋,无聊的在廊檐下来回踱步,悄悄走近了,从后拍她肩:“想家了?你家在哪儿?”
贺词本想说三清观,但话到了嘴边,又改道:“首都。”
裴文博笑道:“巧了,我和腾哥也是首都人...对了,通知家人没有?什么时候来接?”
贺词心说她跟原主家人都没接触过,要是原主家人来接她,她还会不自在。
思及此,贺词撒了个小谎:“我不记得他们电话了。”
裴文博道:“身上也没钱吧?算了算了...要不你等几天,等我和腾哥办完事,我们顺道带你回去。”
贺词求之不得,她身上只有二十多块钱,还是从阿力身上扒到的,连解决温饱都困难,更别提路费。
因为感激,晚上苏红的大哥做东,硬要请贺词他们吃饭,拗不过他热情,就在镇上随意找家饭馆吃了顿。
饭间,苏红大哥几度热泪盈眶,一再感激贺词,要给贺词钱。
贺词摆手拒绝:“是我和红姐运气好,碰上腾哥和博哥,要不然也跑不掉。”
一直没说话的陈腾突然道:“不,你很聪明,有勇有谋。”
裴文博也道:“可不是,妹子你就别谦虚了,接着钱,让老苏安心。”
苏红大哥连声道:“是是是,大妹子快接着。”
话说到这份上,贺词没再推诿,爽快接下答谢礼,又跟大哥干了杯茶水。
席间,苏红紧握住贺词的手,感激道:“小词,你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我们常联系。”
贺词也握住她手,又看向她男友,笃定道:“当然了,红姐我们肯定会再见的,我还没喝你喜酒呢。”
苏红天庭狭窄,山根略低,前半生多坎坷,好在地阁方圆,人中宽而长,夫妻宫饱满,属于享子孙伴侣福的人。
但眼下苏红尚未走出被拐阴影,并没把贺词的话当真,勉强笑道:“别瞎说,我没想过再结婚。”
等她回去,她要把肚里的孽种引产了,至于以后...她宁可孤独终老,都不会给那个强迫过她的男人养孩子。
当天晚上,苏红一行人连夜赶回枣庄,贺词则跟着陈腾和裴文博去了县城。
相较汴水乡,县城要像样些,起码能有间落脚的宾馆。
或许有陈腾和裴文博在,贺词这晚睡得很踏实,一夜睡到天放亮,直到有人敲她门。
是裴文博,喊她出去吃早饭,并且带给她个好消息:“刚才汴水乡那边来电话,说张辉张力兄弟因买卖妇女,被关半年劳教,就是拐卖你们的上线还没抓到,不过估计也难抓。”
越是穷地方越是蛇鼠一窝,说到底还是因为贫困和愚昧,没有人买,怎么会有人卖。
吃早饭时,贺词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她看向陈腾道:“腾哥,我看你们似乎在找人,方不方便透露要找人的信息,或许我可以帮到你们。”
贺词是真心感激他们,也是真的想帮忙。
陈腾摇头:“不用,你也帮不上什么。”
“什么不用啊,腾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裴文博觉得大家伙也熟了,就没了那份多余的警惕,对贺词道:“我们确实是在找人,找个男孩,二十来岁,跟你差不多大,在首都高铁站被拐卖,本来这种事也用不着我跟腾哥出马,但对方家...你懂的,上头有人,上头给我们施压,让我们尽快找到那孩子。”
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只不过贺词有些奇怪:“二十多岁,男孩,被拐卖?”
裴文博道:“是吧,你说拐小孩能卖给别人当养子,拐妇女能卖给人当婆娘,拐卖大男孩能干啥?开始我们还怕是贩卖器官的,结果我们去高铁站调摄像头看,你知道看到什么了?”
“看到什么了?”
本来陈腾是面无表情的,听到这儿,嘴角竟弯了起来,敲了敲桌面道:“他男扮女装了。”
“男扮女装?”贺词呛了下。
裴文博道:“可不是,扮女装还贼漂亮,你说人贩子能不盯上他么...那男孩家人说这是他兴趣爱好。”
贺词又呛了下,半天才憋出一句:“真是好特别的兴趣爱好...”
裴文博把那男孩的照片调出来给贺词看,确实很漂亮,但不是娘的那种漂亮,五官精致,气质干净阳光,给人一种纯粹又磊落的感觉。
之后,裴文博又将摄像头里的女装“男孩”给贺词看,虽然镜头模糊,但依然能看出来,男孩身段很好,因为化妆,沾了些脂粉气,清纯里带几分明媚,很乖的“女孩子”。
一看就是人贩子重点拐卖的对象。
“这孩子叫蔡云霄,之前我和腾哥已经调查过,拐卖他的一道贩子是上线,负责从大城市拐人,西宁市是中转站,过了中转站,这些妇女小孩就会转到二道贩子手上,再由二道贩分批卖到各县城乡镇。”
“我们见到你的那天,正在查汴水乡周围的村子。”
贺词恍然,然后问:“那你们有没有蔡云霄的随身物件?比如他穿过的衣裳,戴过的玉,或者头发?”
闻言,陈腾面露疑惑。
贺词解释道:“我会些玄术,或许可以给你们指个方向。”
本以为这两位警察同志会不相信,哪知两人非常淡定,仿佛他们经常借助一些看似不可能的手段来完成案子。
裴文博从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个耳环...
“呐,这是我们在现场找到的,应该是蔡云霄落下的。”
贺词有片刻无语,看来这人扮女装很投入啊。
眼下贺词手里没有任何道具,连最基本的罗盘也没有,没办法,等吃完早饭,三人回了趟宾馆,贺词顺便从前台那里借了面镜子和麻油。
回房关门,贺词先将麻油均匀的涂在镜子上,然后把耳环黏上,之后静心默念圆光咒。
她用的是从民国流传至今的圆光术,施术的人修为越高,镜面里的光圈就越大,相反就越小,甚至不成功。
显然这具身子修为不够,当她念咒时,镜面上仅显示出极微弱的光圈,画面也模糊。
至于陈腾和裴文博,因为两人阳气太重,从镜子里甚至看不见任何东西。
“妹子,怎么样?看见没?”等贺词念完咒,裴文博忍不住问她。
贺词有点儿泄气,实话道:“看不清,不过我能感觉到,他应该就在周边,因为我闻到了他味道。”
裴文博咳了声,忍不住嘀咕:“说了等于没说啊。”
贺词脸红,也有点尴尬,没办法,这具身子修为实在太差了。
陈腾的视线扫过贺词,见她腮帮子鼓着,嘴角轻轻下压,很泄气的样子,就道:“起码也给我们确定了范围,那些离县城远的乡镇不用再去看。”
说到这儿,他又交代裴文博:“你去县派出所,把离县城最近的乡镇找出来,我们先过去。”
裴文博办事效率很高,不过半小时,他便从县派出所回来,告诉他们离县城最近的是南怀乡。
南怀乡也在山窝里,距县城约莫一个小时的车程,这一路都是盘山公路,不停的旋转,开车的是裴文博,陈腾坐副驾驶,贺词坐后座。
或许是盘山公路绕圈太多,越是接近南怀乡,贺词的头越晕,有种随时要吐的感觉。
陈腾从后视镜里扫了她眼,把后车窗降下来。
尽管山风很大,依然没吹散贺词的眩晕感,等进了南怀乡之后,贺词两眼蓦地发黑,脑子里嗡嗡响,像是报警器那样,前方某个固定位置不停的闪红点。
前面两人都注意到了贺词的异常,见她脸色惨白,随时要晕倒的样子,裴文博忙减慢车速,随时准备停靠路边。
哪知贺词却道:“不要停,继续往前开,两个岔路口之后右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