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只是两个字，满屏的温柔都溢了出来。
    贺郁娜莫名想到小时候，大冬天放学，保姆阿姨来接她的时候，会给她带上最爱喝的草莓鲜奶。
    明明是那样冷的冬天，可牛奶却是暖洋洋的，喝一口，全身心都酥酥麻麻，像是掉进了蜂蜜罐子的□□小熊，拥有了世界上最大的满足。
    此刻贺郁娜吹着大西洋海岸的秋日暖风，觉得人生啊～真是不虚此行～
    她将墨镜取下来，随意挂在胸前衣襟上，下车看了看四周环境，打算找个角度给徐清瑞拍张风景照发过去。
    看了几秒，大失所望。
    “什么啊，还以为有沙滩的，不是海滨吗，怎么都是房子？？？”
    西雅图因为城市用地太多，海岸全被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包围了。贺郁娜望着栋栋高楼，愣了好一会儿，暗暗骂了句：“妈蛋，怎么和说好的剧情不一样呢。”
    她以前没开车来这边，只是昨天在学校听同学说周末去海边玩，还以为西雅图像国内的青岛啊秦皇岛那种，有海滩有小洋房，没想到海岸线都很难在平地看到啊……
    看着屏幕上徐清瑞温柔的“好啊”，贺郁娜咬牙，打开摄像机，照着自己的脸来了一张。
    她捏了捏僵掉的脸，手比成V字，竖着叉在自己下巴位置，微微嘟起的樱桃嘴，琥珀色瞳仁大且亮，因为迎着光的关系，脸颊粉白元气，可爱又无害。
    点击发送，徐清瑞那边竟然半天没反应。
    “靠！难道不会假装夸夸我吗！”贺郁娜望着空空如也的消息栏，有点生气有点心慌，“……不是吧，难道我颜值下降了？也没那么丑啊……感觉还行吧……”
    她对着照片左看右看，疯狂地自我怀疑，那边消息突然蹦了出来：“很漂亮，眼睛像小猫，很可爱。”
    “哎真是……”贺郁娜没提防，噗地一声笑出来，“会不会说话啊，有这么夸人的吗，说我像猫……”
    她长期打游戏的手指动得飞快：“徐医生你怎么刚才不回我啊。”
    徐清瑞：“……去洗漱了。”
    其实才没有，他以为会收到一张风景照，没想到这丫头直接发了张漂亮的自拍过来，大早上的健康男性总容易有那么一些反应，徐清瑞一向自诩正人君子，居然可耻地……被她发掘出了自己男子汉的雄赳赳气概……
    他在以前的自控力其实真的很强，但为什么偏偏最近心神飘摇，想到前几天差点做那种梦，徐清瑞的脸蓦地一热，瞬间关掉了手机。
    竟然慌了。
    而她的消息不断噔噔噔弹出来，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俏皮可爱的声音。
    “徐医生你好会骗人啊，之前还说一般八点起，刚才居然跑去洗漱。”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聊天了才去洗漱的？”
    “徐医生又不说话了……是不是嫌我烦啊……”
    “我有没有打扰到你啊？”
    “那你岂不是等下要去上班了？”
    “你是十二点午休吗？午休我还能找你吗？”
    ——贺郁娜还没发现，一向对男生高傲冷漠的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个小话痨。
    徐清瑞看着手机，耐心地一一作答，打字的间隙，心中一动，又下意识滑到上面，点开了她的照片。
    长按，保存。
    房间内还未开灯，北京的秋日早晨光线微弱，周围都是静默的黑暗，徐清瑞注视着她照片里的甜蜜笑颜，目光逐渐柔软，一双墨黑的桃花眼眸中逐渐浮出许多的暖意来。
    临到去上班，走进诊所的最后一秒，他也不忘回复她最后一条消息：“我开车了，最近少吃糖。”
    他推开门，小齐从护士台前起身问好：“徐医生早……哎，徐医生有什么喜事吗？”
    徐清瑞一怔，摇摇头。
    小齐噎了噎，指着自己嘴角，往上一提，“您今天居然是笑着走进来的。”
    “……”徐清瑞顺势往墙边的瓷砖照了照，果然自己一向淡淡的脸上，竟然洋溢着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灿烂微笑！！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脸上出现这种神情，不由得头皮发麻，连忙收敛心神，又回复成以前生人勿近的样子，板起脸，走之前还不忘训了小齐一回。
    “专心上班。”
    小齐连忙一笑：“好的好的。”
    ——哎哟，怎么回事嘛，自从徐医生上次从西雅图回来，短短几日，天天上班都是这笑脸，好，很好，早知道不提醒他就更好了。
    因为徐清瑞上班没有看手机的习惯，贺郁娜也不想打扰他工作，在海边开车转了转，就直接回家了，太阳渐渐落下去，海的尽头虽不辽阔，但有着浅红绯紫的晚霞，她便又停车靠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出神看了好一会儿。
    她向来喜欢这种五色缤纷的事物，看着看着，觉得天上的紫色云霞过于美丽，直接搜了附近一家美发店，去把头发染成了浅紫。
    带着护发精油的香薰回到家，她心情是好的很，李红梅对于她跳跃的发色已经熟视无睹，但这发色实在比亚麻色还要稀奇，便多看了一眼，而后不由得道：“娜娜，你长得好像一个韩国女艺人。”
    “妈妈我知道，”贺郁娜嘻嘻一笑，“同学都说我像李圣经，之前染亚麻色就是学的她。”
    “……噢，这样啊，”李红梅又怕自己说多了她会反感，尽力选择中性的词汇，“但是染发次数不要太多了，那味道闻了对身体不好。要乖，听见没。”
    最后一句听得贺郁娜抖了抖，失神一瞬，连忙道：“啊，好，我知道了。”
    ——要乖一点。这是徐医生对她说过好几次的。
    再低头瞅了一眼蓬松的紫色长发，怎么看都更靠近不良少女了，贺郁娜刚才还美滋滋的心，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崩了，于是唉声叹气地上楼去泡澡，对着盥洗室的镜子瞪了好久，自己给自己气的不行。
    之后的好几天，她终于没再找徐清瑞说“牙疼”的事儿了，徐清瑞连着几天没收到她的消息，心里还有些莫名的牵挂，但近来新季度开始，院里的研习工作有些忙，日日加班到很晚，他担心时差不方便，好几次想问问她的情况都忍住了。
    这天工作稍微快些，没有加班到凌晨，出诊所时夜色漆黑，徐清瑞只觉得车子旁边有一团黑影，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小猫。
    夜里的路灯下，几只秋日还未消失的飞蛾扑楞在光晕下，那小猫奶叫了一声，抬起头怯怯望了他一眼，那琥珀色瞳仁像是她的，徐清瑞的心莫名怔忡一动，唇边的笑意恍惚浮起来。
    他将车钥匙放回口袋，又掏出手机，对着怯怯的小猫拍了一张。
    给贺郁娜发了过去。
    不是以牙疼开头的对话，应该会轻松一些吧。
    他这样想着，打算把这只流浪的小猫带回家，却是刚弯下腰，那小猫轻颤地叫了一声，尾巴竖起扭头就跑进了路边的灌木丛。
    手机已经有消息回复过来。
    “哇！！！好可爱！！！徐医生你那边好晚了吗，天黑的都看不清了！！”
    徐清瑞大致算了下，这边是深夜十一点，她那边正好是早晨八点——应该是刚起床，精神气居然就这么好。
    看着她飙出来的感叹号，徐清瑞坐进车里，给她回了一句。
    “嗯，刚下班，看见一只和你很像的小猫。”
    “……你怎么又说我像猫啦。”
    “……实话。”
    “你说我像猫，那我可要叫你大叔了。”
    徐清瑞垂眼看着手机，笑起来：“把我叫老了。”
    “老你也帅，老我也喜欢你。”
    那话突然发过来，徐清瑞只听见自己的心猛地砰然一跳，而后周围迅速安静下去，只剩耳膜里一阵轻微的蜂鸣声。
    他喉间干涩，手指下意识一颤，想着要怎么去回她。
    却是屏幕上突然出现一行系统提示。
    【消息已被撤回】
    他方才悬着的心，忽然间又重重落下，恍然有一丝苦涩蔓延到唇齿间。
    “徐医生在开车吧？没看见刚才我发的消息吧？”
    想来她年纪小，这样的玩笑话随口一说，也不算什么，倒是自己，竟然差点还为这个近乎恶作剧的玩笑当了真，弄的心跳骤停。
    ——真是。
    徐清瑞无奈一笑，又故意等了几秒才回过去：“嗯，在开车。”
    不知是上班有点累，还是刚才真的心绪起伏太大，徐清瑞的手虚脱般放在膝盖歇了一会儿。
    ——他知道她的年纪，自己比她大了六岁。果然还是有着巨大的代沟吧。他不赞同经常把喜欢挂在嘴边，很随便地就说出来。但她还是个小孩子。说出来他也不见得会生气，只是稍微有些无可奈何而已。
    车里安安静静地，他默默目视车窗的远方，失神地思索了一会儿，半晌，终于缓缓舒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打开和她的对话窗口，跟她发了条消息。
    “先不说了，以后有空再联系吧。”
    而后，退出聊天界面，手指放在她的那一栏上，微微发抖着，把她过往的所有聊天信息，全部左滑删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