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受伤

    四皇子走出营帐，大雨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珠拍打在地面上，世间只留下雨声。
    苏晨举着伞给四皇子遮住，可是这么大的雨，任何雨具已经没有作用了，四皇子还是被雨淋透了。
    苏晨大声说道：“殿下，雨太大了，雨太大了，我们先回去吧！”
    四殿下没有听清楚他的话，雨实在太大了，侍卫扶着他上了马车，苏晨还是跟他坐了一辆车。
    “这雨真是太大了，这么大的雨，殿下还冒雨过来探望灾民，真是社稷之幸，百姓之福啊！”苏晨对着四殿下恭维道。
    四殿下温煦地笑了笑，以前他的性子可比现在冲动多了，可二皇子被贬去皇陵之后，他少了竞争者，便越发的心平气和了起来，也开始注重自己的名声了。
    “本殿下身为皇子，看到百姓受苦，实在于心不忍，为父皇分忧也是应该的。”
    苏晨的恭维让四殿下很是受用，突然，一道雷声在头上响起，苏晨惊得一颤，差点跌了下去。
    接连的大雨，顾君延正在带人修高河提，大水漫过河提，只能用沙石暂时挡住，大雨却越下越打。
    易武抹了一把脸：“少将军，不行，这雨太大了，怕是要挡不住啊！”
    “挡不住也得挡！”顾君延怒声吼道，他的声音消散在大雨里，只能模糊得听到声音：“你看看，河道后面就是徐州城，我们这边挡不住，城里就完了！外面还有两万灾民住在那里，第一个被淹的就是他们！”
    易武回过头看了一眼，大喝了一声：“是！”
    “少将军！”易文骑着马一脸慌张地跑了过来，马蹄飞溅，他都等不及停住马，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少将军，四皇子的马车出事了，雷击中了山体，山体滑坡，四皇子一行都被埋了！”
    顾君延神色顿时一凛，他恨恨地锤了一下防洪墙，都不知道该骂谁了，这个四皇子赈灾没起到作用，净添乱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四皇子要是有个好歹，皇上那里就不好交代了，弄不好，还会让人说成是有意加害四皇子。
    “去，除了守军和现在正在救灾的，全部调过去搜寻四皇子！一定要尽快找到他！”顾君延大声喊道。
    易文一脸为难，除了这些哪还有人啊。
    顾君延想了想便道：“让我的亲兵去，必须要保证四皇子的安全！”
    易文也知道事情严重性，不敢多言，急忙去安排。
    苏家也知道了四皇子出事了，苏晨可还跟他在一起呢，陈氏接到消息，一脸的焦急为难。
    苏晨这次来徐州本是为了照应他们这一房人，如今却出了事，这回去怎么跟五太太交代呢。
    如今苏晨是苏家最有前途的孙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回去之后苏老太太都不会放过他们。
    苏云来冷静地安慰着陈氏：“娘，您别担心了，五哥是跟四皇子在一起的，四皇子身份尊贵，顾老将军一定会全力营救四皇子，四皇子得救，五哥就不会有事，您放心吧。”
    “我如何能放得了心，山体滑坡啊，就算能找到人……”陈氏没继续说下去，连念了几声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大慈大悲，保佑我们晨儿平安无事，平安无事，不行，我得去佛祖面前上炷香！”
    这个时候找一点心里慰藉，也能让她不那么紧张。
    陈氏一走，苏云来便一脸沉着地唤来了君瑶：“你去想办法，让我三哥回来一趟。”
    苏霑现在几乎都待在军营里，连家都不怎么回了，听到下人传话，即使军营忙得脱不开身，他还是抽空回家了一趟。
    苏霑好几天都没回来了，一身的狼狈，胡子都没刮，衣服因为雨水皱巴巴地拧在一块，这多亏是他的身体大好了，若换成以前，可禁不起这么折腾。
    苏云来看着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是有些担心：“三哥，你可要注意身体啊，本来以前身子根基就差，后来又是中毒又是受伤的，可得仔细些。”
    苏霑随意地点了点头：“放心吧，齐夙英那个疯女人，没别的优点，医术还算是有两把刷子，有她在，你就放心吧。”顿了顿，他问：“你可是有事要跟我说？”
    苏云来点了点头，然后道：“四皇子的事我已经听说了，现在怎么样了？”
    “少将军已经派人去营救了，不过这次落下的都是大块石块，又下着大雨，很难清理，唉，情况不太乐观啊。”苏霑忧心忡忡地说道：“就怕此事传回京城，皇上龙颜大怒，会怪罪顾老将军。”
    可这事明明就是一个意外，天灾谁都没办法，他们这么认为，可是皇上不会这么想，他只会认为是顾衍山没有保护好四皇子，而且四皇子是皇上现在最为倚重的皇子，皇上甚至还会想，顾衍山是为了替李晟排除异己，有意杀害。
    到时候皇上跟顾家的关系可就不死不休了。
    苏云来一脸凝重地说道：“我让你来就是为了这事，你去跟少将军说，让他亲自去去救四皇子。”
    “可是少将军现在正在修筑河提，走不开啊！”
    “走不开也得走开，让别人去赈灾，他必须去救四皇子。”苏云来一本严肃地说道。
    苏霑也是个聪明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是为了日后堵皇上的嘴呢。
    “行，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少将军。”
    “还有一件事。”苏云来拦住了苏霑，神色淡然地说道：“四皇子遇险，本就是个意外，可意外到什么程度，却没有人能控制的，如果四皇子不小心殒命……”
    “阿晚！”苏霑厉声打断她的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苏云来涩然地笑了笑，她垂下了眼帘，低声说道：“三哥，我很清楚，如今二皇子被贬，诸位皇子之中，只有四皇子才能谋略才算出众，他是长孙殿下唯一的威胁！”
    “少将军不会这么做的。”苏霑低声说道，“少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他不会在背后做刷这种手段的，就算是要赢，他也会堂堂正正地赢四皇子，我知道，你说的话是目前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但是他不会这么做的，这些话，我就当没听到，阿晚，别让我觉得，你配不上他。”
    苏云来一呆，看到他严肃的脸色，苦笑了一下，没想到这么久了，居然又被三哥教育了呢。
    “好了，三哥，我不说了。”苏云来无奈地说道：“行吧，既然这样，那就去做吧。”
    虽然她心里很是不以为意，顾君延愿意和皇上正大光明的对决，也要看皇上是不是想要堂堂正正的比试，怕只怕到最后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还有，你让少将军把四殿下的人都带上，既然要堂堂正正，那么就不要给旁人置喙的机会，救援一定要让四皇子的人全程参与。”苏云来又叮嘱说道，顿了顿，她沉思一下：“对了，四皇子受伤的事不能隐瞒，最好现在就传扬出去，说四皇子因为看望灾民，所以才会被困，声势一定要浩大。”
    先造势，以后皇上就算有意找茬，也要顾虑一些，皇子是因为赈灾出了事。
    苏霑心道，还是阿晚考虑的周全，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先走了，家里这边你消息一点。”
    苏云来看着他往外走，连件衣服都没时间换，担忧地道：“三哥……你注意安全。”
    苏霑轻轻颌首，脚步匆匆地走了。
    四皇子出事的消息传回京城，陈贵妃便先去皇上面前哭诉了一通，陈阁老也坐不住了，当即请旨要赶往徐州，可是他年事已高，实在不已长途跋涉，最后他的长子陈辉决定去一趟徐州。
    苏家现在也是一片的愁云惨淡，五太太在苏老太太哭得撕心裂肺。
    “我苦命的晨儿，我早就说，不该让他去那什么徐州，好好的在京城，也总比现在生死未卜的强！”五太太哭得妆都花了，做当家太太这么多年，她向来爽利沉稳，可现在哪还有半点当家太太的体面？
    “都是二房！都是二房！若不是因为他们，晨儿也不会有事！”五太太恨恨地说道：“我的晨儿若是有什么事，我定是不会放过他们！”
    苏晨出事也是苏家的大事了，所有人都聚到了凌云院里，四太太看了五太太毫无形象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
    “谁说不是呢，二哥也是的，晨儿是他的亲侄子，也不知道好好照料，就知道每日里跟着少将军凑热闹，他一个文臣，天天和武将混在一起算怎么回事？五弟妹，你也别太伤心了，毕竟人有旦夕祸福的嘛。”四太太假意劝解道。
    苏老太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四太太表情一僵，然后低下了头。
    苏老太太蹙起眉头，不耐地说道：“你慌什么，富贵险中求，晨儿去徐州那也是为了一个好前程，再说，这件事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顿了顿，她又道：“如今他也是跟四皇子共患难过的人了，只要能平安回来，日后四皇子就不会忘了他。”
    “可，可如果救不回来了呢？”四太太忍不住问了一句。
    五太太立刻愤恨地看向她，咬牙切齿：“我儿子回不来，你儿子也出不了头了！”
    四太太神色顿时一变，抹着眼泪又去跟苏老太太哭诉：“娘，您看看五弟妹，我也不过是好心，她竟如此误解我的好意……”
    一时间，五太太的哭声，四太太的埋怨声不绝于耳，苏五太太气得胸口起伏，又担心苏晨的情况，只觉得一阵心烦意燥，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这次是真病。
    四皇子出事的地方，正好经过一处桥洞，多亏了有桥洞阻挡，否则那么多山石滚落，四皇子一行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如今山石把桥洞困住，外面的士兵经过一天一夜，才好不容易清理出来一个入口，只是洞内情况未明，顾君延决定亲自进去一探究竟。
    苏霑拦住他：“不行，你不能进去，你是少将军，这个洞经过了挤压已经不安全了，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塌方……”
    顾君延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然后道：“你知道，我必须得亲自进去，冠一也在里面。”
    苏霑想到了苏云来的话，顾君延是对的，只有他救四皇子表现的越勇往直前，皇上就没有理由来问罪他，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忧。
    “可是，真的太危险了，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么？”苏霑不赞同地说道。
    他突然想起了苏云来的提议，意外中生死难免，如果他当时认可了苏云来的话，也许现在就不用这么担心吧？
    顾君延已经开始准备进洞了：“不管怎么样，他也是国朝的一员，是我们国家的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犯险不管。”
    “你小心点，让易文和易武和你一起进去。”苏霑说道。
    顾君延点了点头，“你放心吧，对了，我进去以后，外面的事情就由你负责，还有边关那里你也要替我盯着点，我担心大辽国浑水摸鱼……”
    苏霑心情很是复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你可给我平安的回来知道么？你要是回不来，我转头就给阿晚找一个如意郎君！”
    顾君延轻松地笑了笑，“那你死心吧，她已经收了我的聘礼，只能嫁给我了，可如果我回不来……”
    “你赶紧给我进去啊！别说那些没有用的！”
    顾君延带着人爬上了清理出来的洞口，小心地爬了进去。
    这么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这洞也没那么大，有可能去了那么久么？苏霑刚想要派人进去，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山上的石头又滚落下来了！
    “不行，这雨太大了！”护卫禀报道，“这个位置正好在山下正中央，只要山上在滑坡，第一个压到的就是我们这个地方，苏公子，你可要想个办法啊！”
    苏霑咬了咬牙：“不行，必须得派人进去告诉少将军这个消息。”
    “可是现在进口已经被堵住了，进不去了啊！”护卫焦急地说道。
    苏霑浓眉深锁，心里正在思考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一辆马车驶了过来，齐夙英率先从车上下来，然后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医女衣服的姑娘，苏霑没在意，等那医女站到了他的旁边，他无意间一瞥，瞪大了眼睛。
    “阿，阿……”苏霑把苏云来拉到一边，怒声说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个闺阁千金，大家闺秀，独自跑到这种地方来，传出去，她的名声也就毁了，以前苏云来不是一向很沉稳的么？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这么莽撞。
    “三哥，来都来了，你要说教，能不能扥回去的？”苏云来不甚在意地说道，然后看了看现在的情况：“少将军还没出来？”
    苏霑点了点头，把这的情况跟她说了，苏云来沉思了一下，然后道：“三哥，用炸药吧。”
    “不行，现在桥体太脆弱，根本无法支撑住炸药的威力。”苏霑反对道。
    “现在这个情况也没别的办法了吧？现在的雨已经小了，如果雨再下大，说不定有可能会继续塌方，到时候就来不及了。”苏云来冷静地说道，“而且我们可以计算好炸药的用量，三哥，我想救他。”
    苏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清亮淡然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担忧，他叹了一口气，无力地说道：“就，就这么做吧。”
    苏云来立刻唤人来准备炸药，苏霑一看，气得，好嘛，还是有备而来，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苏云来一来，心里突然就觉得安定了。
    苏云来跟着炸药的人一起，算好了桥体能承受的重量，苏云来心细，还找出了火药师傅的一个错误，让自诩做了一辈子炸药的老师傅觉得脸上无光。
    等准备妥当，便要开始，即使这个提议是苏云来自己提的，她还是忍不住紧张，一脸担忧地看着士兵们布置好炸药。
    苏霑看了苏云来一眼：“要开始了。”
    苏云来下意识地摸了摸受伤的疤痕，那是和他一起留下来的，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炸吧！”
    为了避免误伤里面的人，他们是从洞口一侧开一个口子进去，搜寻队很快就进去开始搜救，过了一会，从里面传来声音。
    “找到了！”
    苏云来一喜，然后就洞里就钻出来一人，满脸焦急地说道：“少将军受伤了！快进来人帮忙把少将军抬进去。”
    苏云来心头一紧，还是叮嘱道：“你们慢一点，进去的人不要太多，洞口怕是坚持不了太久，还有，动作要快一点，雨好像又大了。”
    搜救队伍找到顾君延，四皇子和苏晨等人也和他在一起，四皇子也受了伤，他却吩咐：“先送少将军出去。”
    苏晨急忙道：“殿下！殿下身份尊贵，还是殿下先出去，少将军这次本就是为了救殿下的啊。”
    四皇子略一犹豫，旁边的许冠一心中冷哼，催促道：“苏公子说的对，殿下还是先出去吧。”赶紧出去，别耽误他们少将军治伤。
    四皇子这才率先走了出来，他也受了伤，手臂和肩膀上都染着血，苏晨紧紧跟着他，也顺利地出来了，一出来就连忙叫着让人给四殿下看伤。
    之后才是顾君延，只不过他是被抬着出来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衣服和血肉混在一起，已经无法分辨，苏云来见状，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顾君延，顾君延！”苏云来急忙上前一步，不停地唤着顾君延的名字。
    还好齐夙英也在，看到这个情况，急忙让人抬到干净的房间里救治。
    齐夙英表情严峻的上前，一边的苏晨拦住了她：“哎，我认识你，你不是救了我三哥的那个大夫嘛？快点过来，给我们殿下看看，他伤着手臂了。”
    齐夙英看也没看他，先给顾君延把了脉，然后一脸凝重地说道：“不行，伤势太严重了，必须得带回去。”
    苏晨气得：“我和你说话呢，听见没有，殿下身份……”
    “苏公子，军中有最好的军医，马上就要为殿下诊治。”一边的许冠一温和地说道：“齐姑娘毕竟是女子，男女有别，还是找军医诊治最为恰当。”
    苏晨一想，也是，这女人来历不明，怎么能给殿下治伤，便不再拦着齐夙英了。
    苏霑看着苏晨的作为，脸色涨得通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急忙吩咐人护送顾君延离开。
    很快军医就到了，苏晨拉着军医给四殿下治伤，被四殿下斥责：“先给少将军看，少将军若不是为了救本殿下，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本殿下的伤无碍。”
    “殿下！殿下那怎么行？”苏晨一脸焦急：“殿下千金之躯，万不能有所损伤啊。”
    “少将军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如此不知感恩？”四殿下不悦的斥责道。
    苏晨连忙认错：“是，是学生太担心殿下了，少将军身体强健，想来应该会无碍，殿下还是先看诊吧！”
    许冠一和苏霑一起劝，给足了四殿下台阶，四殿下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少将军若是有事，定是要即刻禀报给我。”
    “是。”
    苏霑和许冠一一脸恭敬地送走了四殿下，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面无表情。
    “冠一，你没事吧？”苏霑问道。
    “我没事，倒是少将军……”许冠一一脸担忧。
    苏霑便道：“这次也是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先回去看看少将军，”顿了顿，见许冠一要推辞，他便道：“你休息好了便来顶替我。”
    许冠一这才点了点头。
    苏云来和齐夙英把顾君延直接带到了苏府，急匆匆地进了门，陈氏看到，吓得一脸惊魂未定：“这是怎么了？少将军怎么了？”
    苏云来飞快地回答道：“为了救我五哥受伤了，先带他回来到我们府上养伤。”
    陈氏愣愣地点了点头，急忙吩咐下人去准备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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