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流言四起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苏云来，依旧还是以前亲密无间的样子。
    突然，一道似有若无的气味飘进了房间，顾君延神色顿时一变：“着火了！”
    李晟也是一惊，二人一起跑了出去，就看到女厢那边浓烟密布，大火已经蔓延烧了起来。
    “着火了！”不时有尖叫声传来：“快救火！”
    顾君延毫不犹豫地向女厢那边跑去，李晟紧跟其后，到了女厢，已经有僧人开始在救火了。
    “里面还有没有人？！”顾君延抓住一个僧人怒声问道。
    僧人被他怒色吓得瑟缩了一下，然后才结结巴巴地说道：“舞，舞阳公主还在里面！”
    因为舞阳公主身份尊贵，她每次在法华寺，女厢就不再招待别人了，如今只住着她和苏云来。
    “苏小姐呢？和舞阳公主在一起的苏小姐呢？”顾君延又急忙问道。
    “也，也没看到。”僧人瑟缩着回答道。
    顾君延闻言，神色顿时一凛，毫不犹豫地拿起水桶，往自己身上浇去，然后拿着手帕捂着口鼻就闯进了大火里。
    李晟也想要进去，但是被身边的人拦住了：“殿下，不可，不可啊！殿下身份尊贵，不能以身涉嫌啊！少将军已经进去了，以少将军的能力，肯定是能将公主救出来的，殿下就放心吧。”
    李晟纠结挣扎了一下，理智上告诉他这么做是对的，更何况他不会武功，就算进去了也于事无补，他放在身侧的五指缓缓地收拢，他闭了闭眼，最后沉声说道：“快让人救火！所有人都去！”
    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带着阴鸷的狠厉，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那是源于他的无能为力。
    顾君延闯进了火场，里面是一片火光，他顺着记忆的方向找到了舞阳公主的房间，舞阳公主并不在房间里，他又找了一圈儿，房间里并没有人。
    他不再多待，又去了苏云来的房间，因为舞阳公主和苏云来两人关系亲密，所以法华寺安排房间的时候，把两人的房间安排在了一起。
    苏云来的房间里有两个昏倒的人影，浓烟太大，顾君延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他用桌子上的茶水，泼在两人的脸上。
    “着火了？”这是舞阳的声音，她立刻就清醒了。
    苏云来也醒了，只是头昏沉沉的，顾君延扶起她们，“快，我们先离开这里。”
    “少将军！”苏云来惊叫了一声，然后爬了起来。
    顾君延护着她们二人向门口走去，可是门口的门已经被大火封死了，顾君延四处地看了看。
    苏云来提醒道：“窗户，我记得北屋的窗户后是一个荷塘，从那边走。”
    顾君延毫不犹豫地向北屋走去，只是北屋的窗户也被大火堵住了，顾君延道：“你们让一让。”
    苏云来和舞阳公主侧身避开，顾君延抬起腿，一个扫踢，便把窗户踹开了，只是飞溅的窗框扫过了顾君延的手背，留下了一道灼热的烧痕。
    顾君延先跳了出去，然后去接苏云来和舞阳公主。
    舞阳公主提着衣服刚要爬过去，房梁却突然掉了下来，苏云来眼疾手快地推了舞阳公主一把。
    “公主，小心！”
    舞阳公主被苏云来从身后一推，直接推了出去，苏云来自己却躲闪不及，被房梁压住了腿。
    顾君延一惊，急忙去看苏云来：“阿晚！”
    苏云来忍着腿痛，她挤出了一个笑容，虚弱地道：“我怕是出不去了，少将军带着公主先走吧。”
    “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顾君延毫不犹豫地说道。
    苏云来笑了笑道：“少将军好意，我心里明白，只是，我已经走不了，又何必留下三个人呢，你们快走吧。”
    顾君延眼神落在她的脸上，现在的她实在谈不上好看，一身的狼狈，面色苍白，却还是淡淡地笑着。
    顾君延抿了抿唇角，这一次他没有犹豫，拉起舞阳公主就往外走。
    舞阳公主回过头看了苏云来一眼，张口欲言，可是顾君延拉着她走的太快，让她甚至没有时间说一句谢谢。
    顾君延带着舞阳公主一路走出了厢房，一出来，就松开了她的手，随手抽起李晟侍卫的佩剑，便毫不犹豫地又转身回到了火海。
    “君延！”舞阳公主失声叫道。
    李晟看到舞阳公主急忙问道：“苏小姐呢？她在里面么？”
    舞阳公主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她在里面，她为了救我，被留在里面了。”
    李晟微微一怔，然后看着她低落的小脸，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的，没事的，君延会救出她的。”
    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还是说给舞阳听，李晟反复地说道。
    燃烧的大火，烘烤的苏云来头晕眼花，渐渐失去了知觉，在活着的时候，人或许因为好奇而揣测过死亡，可是到真的要死的时候，反而变得很平静。
    她什么都没有想，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让她可以休息一下。
    “阿晚。”
    苏云来觉得她可能是太热了，居然出现幻觉了，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沉沉的，她太热了。
    顾君延用剑砍断了房梁，还好，因为燃烧房梁已经变得脆弱了，只是一道飞溅的火光落在了苏云来的手背上，炙热的温度，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顾君延拦膝抱起了苏云来，苏云来的头靠在顾君延的胸膛上，耳边是有些紊乱的心跳，苏云来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她太累了，她想知道他是谁，她想看看他，却只摸到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
    当苏云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房间里。
    “阿晚！阿晚，你醒了！”陈氏惊喜不已地说道。
    苏云来抬起头，看到陈氏红肿的眼睛，脸上还带着泪痕，她想伸出手帮她擦掉眼泪，可是她动了一下，就感觉到手上一阵刺痛。
    “阿晚你别动，你受伤了，你都要吓死娘了！”陈氏说着，就又哭了起来，她紧紧地摸着苏云来的脸颊，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苏云来用没有受伤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小女儿撒娇：“娘，我这不是没事么？”
    其实陈氏心里是有很多疑问的，为什么苏云来又会来了法华寺，而且长孙殿下和少将军都在，可是因为那个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受伤了，所以她忽略一切疑问，只剩下一个母亲的担心。
    苏云来其实知道，她做的事情瞒不过陈氏，可是她却愿意给她最大的信任，也许陈氏不够聪明，也不够精明，但她是一个好母亲。
    她不能保护他们，没关系，她可以保护她。
    苏云来娇声撒娇道：“没事的娘，我不是醒了么？”
    苏云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陈氏撒过娇了，她总是很懂事，很听话，什么都不让人操心，陈氏虽然欣喜女儿的懂事，但是心里也难免有些失落，如今苏云来对她撒娇，陈氏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对对，她就是这样没有原则的母亲。
    兰嬷嬷走了进来，脸色的表情有些不太好：“太太，小姐，舞阳公主来了。”
    苏云来是为了救舞阳公主所以才会受伤，因此陈氏身边的人对舞阳公主都没什么好感，哪怕她是公主呢。
    陈氏微微蹙了蹙眉头，可是公主身份尊贵，是不能怠慢的，她站起身去待客。
    舞阳公主是来道谢的，她看着陈氏认真地说道：“这次是苏小姐救了我，若不是她，我怕是已经没命了，这些药材是我准备的，请苏小姐好好养病，我舞阳欠她一条命。”
    陈氏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舞阳公主的态度居然会这么低，要知道她可是公主，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苏云来为了救舞阳公主死了，怕也会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她能以公主之尊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不是一个仗势欺人的。
    陈氏的心里便也有些松动：“公主客气了，这都是应该做的，不然岂不是成了见死不救？”
    舞阳公主看了陈氏一眼，然后犹豫着道：“我能不能去见见她？”
    陈氏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公主和苏云来如果能亲近，对苏云来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舞阳公主走进去，看到躺在床上的苏云来，一时间居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云来想要起身给她行礼，舞阳公主撇过头：“行了，歇着吧，我还缺你行个礼不成。”
    苏云来知道，舞阳公主对她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敌意，并不再像最开始相见的时候那么随意友好，她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她也看得开，毕竟总不能让人人都喜欢她吧。
    苏云来想了想，笑着道：“公主可有受伤？那天的浓烟太大了，吸入体内对身体也不好的，还是应该让太医看看毕竟稳妥。”
    舞阳公主有些不耐地蹙了蹙眉头：“你怎么跟李晟一样唠叨，难怪你们能合得来！”
    公主殿下在心里默默地下定决心，她已经有一个唠叨的哥哥了，可不想再有一个话多的嫂子，否则这日子还能过么？
    公主殿下内心戏十足，表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淡然若之的样子。
    苏云来苦笑了一下，舞阳公主的目光却在她的手上一顿，然后有些懊恼地抿了抿唇角：“大夫说，你的手，可能会留疤。”
    苏云来怔了怔，然后才笑道：“当时在火场，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呢，如今还能好好的活着，只留下一道疤而已，想一想，还是我赚了的。”说着，她有些欣喜地笑了起来，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舞阳公主看着她脸上毫不在意的笑容，神色一顿，如果换成别的姑娘，这个时候怕是早已经哭天喊地地叫起来了吧，女子身上留下疤，还是手背上这样明显的部位，以后连她的婚事都会受到影响，她却还能说自己赚到？
    舞阳公主自认是一个心大的，没想到今日又碰到一个比她还心大的，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
    “我现在也知道，为什么你还能顾君延也能聊得来了。”舞阳公主喃喃地说道。
    苏云来没听清楚她的话，不由得问道：“公主说什么？”
    “没什么，”舞阳公主面不改色地说道：“顾君延那里有可以去掉伤疤的药膏，回头我去找他要了给你送过来，你不用担心受伤的疤。”
    苏云来微微一愣：“不用麻烦少将军了，大夫已经开过药膏了。”
    “你为了救我受伤，我当然要问你负责到底，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既然你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你安心养病，以后，以后我罩着你！”舞阳公主自顾自地决定道。
    舞阳公主自认是个赏罚分明的人，苏云来救了她，她就要感谢她，这是应该的，所以向来不怎么喜欢拉帮结派的公主殿下，第一次做出了这种承诺。
    苏云来苦笑：“那就多谢公主了。”
    苏云来到底是病人，说了一会，喝了药之后便有些困了，陈氏便走了出去，让她休息。
    苏云来闭上眼睛休息，不过她很快就惊醒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突然在睡梦中一下子惊醒的感觉。
    然后就看到自己的床前站着一个人。
    “少将军，你闯女子的闺房可是闯上瘾了么？”苏云来不由得有些恼怒地说道。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睁开眼，就看到床头前站着一个人，没有人！
    顾君延沉默了一下，然后才低声说道：“我只闯过你的。”
    那个语气，那个表情，好像苏云来有多不识好歹，少将军屈尊降贵的来她房间，她居然还不满意？
    苏云来冷笑：“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少将军的另眼相看咯？”
    这个讽刺的意味就很明显了，顾君延想了想，有些委屈：“我救了你的。”
    这么对待救命恩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我也救了你啊，”苏云来毫不犹豫地说道：“两次！”
    看，次数取胜！
    两个人就这么幼稚的开始对比起来了。
    顾君延看着她的脸，神色晦明，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让他觉得为难的事情，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对，那是你赢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纵容的宠溺，让苏云来有些奇怪，没等她深思，顾君延突然低下头，轻轻地碰了碰她受伤的手。
    “还疼么？”顾君延问道。
    他从来没有问过别人这个问题，还疼么，他知道疼，因为他也被烧伤了，可是同样的伤，在她的身上，他突然就觉得有些无法忍受。
    苏云来张了张嘴，看着他深邃的眼睛，最后道：“不疼了。”
    顾君延收回手，突然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又陷入了威胁；对不起，又没能好好保护你；对不起，他如果能再强大一点就好了。
    苏云来狐疑地看了顾君延一眼，不知道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道歉，明明是他救了她啊？
    苏云来就算再聪慧，可能对男子的心意，她可能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顾君延却已经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道：“我还在追查纵火的人，就先回去了，你先休息吧。”
    顾君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苏云来一脸莫名其妙，既然很忙，还跑来干什么？
    不过经过这件事，苏云来让兰嬷嬷格外注意房间的安全的问题，每个窗户都要上锁。
    至于有没有用，那就不知道了。
    苏云来受了伤，就决定先不回家，留在法华寺养伤，其实主要是因为苏霑还后山鬼医那里治疗，她为了帮苏霑掩人耳目，就只好留在这里了。
    苏云来不走，舞阳公主也不走，她总不能扔下她的救命恩人，独自回去吧？怎么能那么没有良心！
    然后李晟也不走了，理由正大光明，他要看着不听话的妹妹。
    于是负责调查纵火案的刑部官员只好天天往法华寺跑，可怜法华寺的方丈，恨不得立刻就把这几位惹麻烦的给送走。
    这一日，舞阳公主在苏云来的房间里说话。
    “顾君延真的是太小气了！我去找他拿药膏，他居然跟我说用完了！简直小肚鸡肠！没事，阿晚，我知道他的东西都锁在哪里，回头我就给你偷回来。”舞阳公主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苏云来担心舞阳公主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因为盗窃而闻名的公主，她急忙阻拦道：“不用，不用了，少将军既然说没有了，相比就是没有了吧，公主不必为此事费心。”
    此时一个穿着蓝色衣裙，脚步稳健的姑娘走了进来，她是舞阳公主身边的大丫鬟星影，星影也会些拳脚功夫，平日里很受舞阳公主的器重。
    “公主，赵公公来了。”
    赵公公是宫里的大内总管，在皇上身边伺候的，自从法华寺纵火，舞阳公主差点葬身火海，皇上勃然大怒，命令刑部彻查此事，限期七日破案，刑部的人忙得焦头烂额，可是舞阳公主却一点都不配合。
    赵公公代表的是皇上，舞阳公主不得不见。
    舞阳公主要见赵公公，苏云来不怎么合适留下来，便回到了房间里。
    赵公公很快就走了进来，作为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大太监，皇上让赵公公来探视舞阳公主本身就代表了一种荣宠。
    两个人谈了很久，赵公公才离开，舞阳公主走进房间，脸上带着一股忍耐的厌恶。
    苏云来想到李晟和皇上的关系便有些明白了。
    然而纵火犯还没找到，京城里关于顾君延和舞阳公主之间的流言却传了起来。
    据说发生大火那天，有人看到顾君延亲自抱着舞阳公主从火场里走出来，虽说是事出有因，可是女子的名节大过天，两人有了亲密接触，这让舞阳公主日后怎么嫁人？
    还有人说啊，当时公主被困在火场里，顾君延不顾危险闯进去也要救人，这个传闻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舞阳公主是跟在顾衍山身边长大的，和顾君延是青梅竹马，又是表兄妹，年龄相当，知根知底，说不定还真的就亲上加亲了？
    毕竟李晟安身立命的根本都是要靠着顾家的。
    一时间，关于舞阳公主和顾君延两个人要定亲的消息传的满城风雨。
    苏云来也知道了外面的流言，听到这些流言的时候，她的眉头狠狠地蹙了起来，这件事是有人在算计顾家！或者说，是在利用舞阳公主算计顾家！
    舞阳公主如果和顾君延联姻，皇上怕是就要坐不住了，这是在提醒皇上，顾家和长孙殿下的关系比皇上想象中的还要亲近。
    这是逼着皇上要对顾家下手呢！
    李晟和顾君延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两人又凑在了一起想办法。
    从城中流传舞阳公主和顾君延的亲事的时候，李晟就回到了长孙府。
    顾君延若有所思：“这次的手法不像是皇上的风格，要是真的坐实我和舞阳的婚事，对他并没有好处。”
    李晟神色未变，点了点头，突然他看向了顾君延：“不过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都要信了，这么传下去，对舞阳的名声可不大好。”
    顾君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李晟想了想，然后才道：“舅舅一直在替舞阳选驸马，君延，你和舞阳一起长大，你们……”
    “我只把她当妹妹。”顾君延毫不犹豫地说道，顿了顿，他又道：“皇上对我们已经很忌惮了，我和舞阳联姻，皇上肯定是容不下的。”
    李晟看着他一脸抗拒的表情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其实私心里他也希望舞阳能顾君延在一起，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都好办了，只是他知道，顾君延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他不愿意，便也不能强求。
    “不过还是要尽快平息流言才好，这么传下去，对舞阳也很不利。”顾君延说道。
    李晟点了点头。
    “只怕又是那群自作聪明的皇子们搞的手段，一个个的都长大了，心思也大了，这是逼着皇上表态呢。”顾君延冷笑着说道。
    这件事对谁最有利就是谁做的，结果一目了然。
    李晟却是不置可否，他转过头目光落在了窗外，突然就想到了那一日，他和苏云来两个人，也是隔着窗子四目相望。<!--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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