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想偷外国人
那天晚上令我终生难忘,经过钻天猴反复地劝说,以及我家里的切实情况,想起爸爸每天一大早起来背书,(别看他说书云山雾罩,也得背书,不然连接的不自然。)然后走上两个小时到三不管说书,有时候走到地儿了,天也下雨了,白玩。
又想到妈妈天天顶着风寒在外边缝穷,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最后我底下了头颅,答应了跟钻天猴入伙行窃。
原来钻天猴入贼行已经半年了,拜师吴小手。这个吴小手可是个传奇人物,当初也是被逼无奈入了此道,只因为他天生骨骼有异,或者说命里就是个贼星转世,不出三年,偷窃的本事不敢说登峰造极,也可以说在这偌大的九河下稍,无出其右者。
钻天猴也是个贼骨头,一天让吴小手一眼看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自己的本事有传人了!就是这块料,于是用计让钻天猴入了伙,再想出,是出不来了。
钻天猴也真是吃这行饭的,一点就透,一说就会,这才半年,已经能够自己下货了。
那天晚上钻天猴给我讲了半晌之后,左手把自己右手中指往回掰,不费劲指头触到胳膊,又把别的指头也往回掰,最后是短粗的大拇指,一样能够到胳膊,我都看傻了。
他让我试试,我的手指头跟柴火棍一样,不能打弯。
接着钻天猴又让我看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一般粗。
我啧啧称奇。钻天猴却目光黯然:“谁想干这一行呢,还不是这年头兵荒马乱,老百姓饭都吃不上,马路上天天有卧倒儿,西门外尸首都埋不过来,实在没有办法啊。”
“是啊,可是我的手跟柴火棍一样,怎么跟你学?”我问。
“一个人一个命,你不用学(佛哦)!你给我当架儿!你就适合当架儿!”
“怎么当架儿?”我来了兴趣。不用亲自动手偷,感觉总是很好的。
“就是打掩护,而且你只要听我的就行了,临时的随机应变有也行,无也行,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就好了。”
我摸摸脑袋,这些话对于11岁的我,似懂非懂。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钻天猴!咱们都是穷人,我只想你听我一样!咱别偷穷人!你偷穷人我可不伺候!”
钻天猴眨着眼睛:“穷人也没法偷啊,穷人哪里有钱啊。”
“你!”我一下子急了,火冒三丈,举起手来要打他。
看到我这个样子,钻天猴反而扑哧一下笑了:“我是逗你的,小大眼,没想到你真急了,我佩服你!你听我说!”
“有屁快放!”我没好气坐在地上。
钻天猴也坐在地上,表情凝重像个大人,缓缓说道:“咱们都是苦孩子,许你想得到,不许我想不到?告诉你,富人里也有好人,偷富人要是偷错了,不也是坟头上点火,缺德带冒烟?”
“那?你不偷了?”我不由得问他。
“不!要不说你是王八脖子一根筋,你再想想。”
“我想不出。”
“偷洋人!”钻天猴目光犀利,不顾我的惊讶接续说:“他们没一个好东西!到了中国明抢!做尽了恶事!完事之后骑洋马,跨洋刀,呱唧呱唧他就尦!中国多少宝贝都让他们抢走了!偷跑了!你说,不偷他们偷谁?!”
“有骨气!没想到你还是条汉子!刚才我错怪你了!”我激动得站起来了。
“没事,我料想你猜不到我的主意的,而且我已经在祖师爷画像前发过誓,我钻天猴今生只偷洋人!”
“我给你当架儿!”
一番话说的我俩热血沸腾,真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气概。钻天猴让我回家听消息,他这几天有事没事去租借地菜盘子,看点儿。
我回家后踌躇满志,觉得自己是给国人报仇的英雄,可是接下来一连十来天没有动静,让我好生奇怪。
又过了两天,钻天猴找我玩来,俩人说说笑笑出了我家。家大人谁也不知道我们两个已经算是贼了。
来到一个没人地方,钻天猴先说话了:“操他妈半个天津都是外国人的地方了!整个老城都是租界地,我数了数有八个!英国,法国,美国,德国,奥地利,日本!俄国!还有个比利时!每个租界地都看不到头那么大!他妈妈的!”
我牙齿紧咬,半天挤出一句话:“那怎么办呢?”
“偷逼里抠的王八蛋们。”钻天猴狠狠说了一句。
“偷哪国的?日本的!他们杀中国人太多了!”
钻天猴想了想,然后把枣核脑袋摇了摇:“日本人最该偷不假,可是他们出门几乎不带钱,我观察过,坐胶皮车还净有赖账的,狗食不如!没法偷!”
“也是,我也听说过日本人吃饺子还得就着大饼,比我们还不如呢。”
我们二人嘀嘀咕咕又商量半天,最后定下一个计划。
转过天来一早,我跟着钻天猴悠悠荡荡来到美国租界。
租借地真大啊,真是一眼望不到头,隔着高高的围墙看见里有灰色的高楼,白色的矮楼,整整齐齐,把我的眼都看花了。
我一切都听钻天猴的。他把我带到一处水泥马路边上,用手指指前边,原来是通向美国租界黑色铁栅栏门的必经之路。大门口一溜崭新的胶皮车停着,车夫三五成群唠嗑。一切正常。
钻天猴看看天上老阳儿,朝我点了点头。
我也点了点头,接过他手里的一个小包袱,蛰伏在路边草木后。
过了一会,美国租界大铁门的角门开了,里边走出来一个西服革履的胖老头儿,有60多岁,秃脑袋倍儿亮,下半截脸上都是胡子,看来是头发长错地方了。身边跟着一个点头哈腰的小分头中国翻译。
洋车门见状纷纷点头问好,自动让开道路,让胖老头上了第一辆洋车,翻译也跟在后边上了。车夫们并无争执,看来这行的把头规矩立的严,不然,没个管事的混星子,这些车夫非争个头破血流不可,最后还把自己买卖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