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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煮酒论英雄

    第六章煮酒论英雄
    郭天叙被陈武海抢白一番,面色骤然剧变。在旁的凤红邪暗暗摇头,桃花会摆明只卖郭子兴的帐,但又怎会把郭天叙这种小子放于眼内,可笑的是他还未学乖,还频频向范纯和潘文等人打眼色寻求协助。
    真是虎父犬儿。
    潘文冷笑一声,果真出言襄助道:
    「陈兄所言差已,想凤红邪何人,只不过是廿岁出头的少年罢了。至于宗喀巴,由始至终只有蒙古人传说他如何了得,但潘某却从未听过他有什么厉害的战绩。依在下愚见,他大概只是浪得虚名,那个凤红邪亦不过尔尔。」
    曲弱水和范纯皆垂首不语,以他们的识见当然晓得成名之下无虚士的道理,像宗喀巴这种层次的高手,想要捏造根本是没有可能,她们保持沉默只为不想接直开罪郭天叙。倒是凤红邪却哭笑不得,宗喀巴那头怪物叫浪得虚名,而他就叫不过尔尔。若他不是有伤在身,他真想让这个潘文看看什么是不过尔尔。
    陈武海冷哼一声,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冷笑道:
    「夏虫语冰,不知所云。」
    「大家只是闲话家常,何必认真。」
    气氛尴尬,还是老江湖的范纯比较懂得世故,冲着陈武海微微一笑后还敬了他一杯酒。范纯乃白道的老前辈,在江北行走超过三十多年,现在明是给了陈武海下台阶,可说是给足了面子。
    「武海多谢范老偿面。其实正如潘兄所言,宗喀巴向来从没有跟任何人交过手,亦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厉害,可是凤红邪和宗喀巴二人是真的很可怕。此事其它人或许会不知情,但敝会却知之甚详。」
    除了潘文以外,郭天叙昆仲和曲弱水等都听出了兴趣,连凤红邪亦想知道桃花会掌握到什么,可是最听得津津入味的却是站在曲弱水身后的马秀英,那对闪亮的大眼睛已经老实地告诉凤红邪,她正在开始了女孩子的幻想了。
    「凤宗二人一战之后,蒙古朝廷派驻了三千官兵重重封锁他们曾决战的山头,不让任何闲杂人等接近该处,莫说是普通的猎户樵夫,就算帮会教派亦无法窥见个中情况。
    可是敝会却收到秘密线报,他们决战的山头处,从山脚到山腰多达三百五十级以上的坚固石阶全部化为碎石。那座原本建有石柱和大理石桌的亭台更被彻底摧毁,只剩下一个残破的亭顶留在现场,据亲眼目睹现场情况的人仕声称,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造成的破坏,当时一战的激烈程度各位可以想象到。」
    听毕陈武海的话说完后全场一片沉默,原是跟他唱反调的郭天叙亦深思起来。虽说大家闲话家常,但可以猜想桃花会这个情报得来不易。蒙古人对于宗喀巴没能击杀凤红邪当然震惊,但战后的情况更可能让他们无法置信,他们定然把此事列为最高机密。
    郭家跟江湖多个帮派关系深厚,与白莲教亦有来往,能知道更多关于凤红邪这号人物的资料,将可作为决定立场的重要指针。
    曲弱水淡然一笑,终于开腔说话,甜美的声线立时引来所有人心头一阵悸动。
    「奴家尚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陈二当家。贵会是否接获情报,朝廷将要封锁进入四川的水陆两路,故我们此行才要劳动二当家亲自护送呢?」
    陈武海虽在黑道打滚多年,以他的权力亦从不缺女人,可是被曲弱水的丽质魅力影响,竟仍不禁老脸微笑。
    「小姐说得对,据我们收到的情报,凤少侠从深宫之中救出了一位峨嵋的弟子,故我们忖测他应该准备入蜀。朝廷突然封锁此条路线,亦是因为这个理由。」
    「那么说,此战仍是宗喀巴占优势,而凤红邪则依然受伤在逃。」
    在当曲弱水说话之际,凤红邪忽然感到一阵寒意由背脊骨涌起来,他隐隐感到曲弱水似乎对他的身份仍有所怀疑。
    犹幸郭天叙抢先地道:
    「曲小姐心思细密,看得非常透彻,以现在的情况估计,战败的应该是那位凤红邪。」
    「曲小姐,武海有一事不明,小姐何以知道凤红邪落败呢?」
    曲弱水静静地望了一眼郭天叙,可是她的眼尾却是扫在凤红邪的身上,吓得他连小心干儿亦差一点要跳出来。
    「不,凤红邪并未算是败阵,但也胜不过宗喀巴,真正原因在于伽僯真。他进宫刺杀伽僯真失败,那表示他受到某些理由影响,以奴家猜想应该是宗喀巴从中作梗。以此看来,他跟宗喀巴交手其实只是被动的反击。
    但话分两头,连宗喀巴亦看中了凤红邪作为对手,表示此人已达至中原七大武学宗师的水准,甚至几近天净宗宗主雪无痕的水平。可是相比起来,奴家还是对宗喀巴看高一点点。」
    众人的视线全皆停留在曲弱水的如花美貌之上,她此时眼里充满了憧憬和希冀,就似一位天真少女在想着一个美丽纯洁的白日梦般,甜美而又安详的气氛渲染着在座的每位宾客,包括了凤红邪在内。
    平时沉默的曲弱水似乎被引出了兴趣,竟似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以那平淡但悦耳的声音继续道:
    「宗喀巴乃当代禅宗最杰出的人物,西域能与他比较者,大概只有近百年前曾经震动中土的一代巨匠八思巴。不知列位知否宗喀巴师承何人呢?」
    曲弱水那双有如雾水般迷蒙的眼眸缓缓扫过在场所有人,他们同皆泛起了无法说明的感觉。此处年资最老的是范纯,曲弱水的问题自然应该由他来作答。
    「请恕范某孤陋寡闻,但传闻说宗喀巴是无师自通的。」
    「范老师言重了,可是宗喀巴并非无师自通,而是他根本就不懂得武功。」
    曲弱水平平淡淡的说话,可是所有人包括了凤红邪在内,全皆因她的说话所动容。
    宗喀巴不懂武功?
    虽然郭天叙等初生之犊仍不把宗喀巴或凤红邪当作什么一回事,可是说宗喀巴不懂武功实在太过了。当中只有凤红邪一人,在惊讶之中却开始分析曲弱水的说话,而且更隐约捕捉到某一些事情。正当他想要深思时,骇然发现了一个不妥当的地方。
    曲弱水表面平静如恒,眼睛更没有正视凤红邪,但只有他才晓得她真的在怀疑自己。她故意把宗喀巴的秘密说出来,是想设陷阱来试探他,若果他稍稍露出异常的表情,恐怕下一刻她将会出手对付自己。
    有了这个想法,凤红邪小心地跟其人一样,摆出一副渴望知道答案的样子。
    「其实奴家亦不懂如何去解释,但以奴家推测,宗喀巴确实是不懂武功,可是正因为他不懂得武功才会更可怕。」
    在当所有人摸不着头脑之际,只有凤红邪终于发现曲弱水的高明及可怕,甚至有必要重新估计她的深浅。
    回想跟宗喀巴对战时,其攻击和防守全都是浑然天成,每个举手投足都毫无破绽。当时对凤红邪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但现在想起来才发现有一点非常奇怪,宗喀巴使用的并非什么奇功秘技,而是最单调的脚踢掌掴,可是这些单调的攻击却比起什么绝技都更难抵挡。
    坐在尾席的梁聚看来比潘文单纯忠直,抓一抓头顶虚心问道:
    「梁某实在想不通,不晓武功怎么还会比晓武功更可怕呢?」
    曲弱水礼貌地微笑点头,充份流露出她那大家闺秀的秀外慧中之仪态。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是另一个问题,就是武功到底是什么?」
    至此,全场同皆沉默,凤红邪更发现所有人亦被曲弱水的魅力才智所吸引着,毫无招架之力地被她所牵引。
    「想要解释其实很困难,但武林人士习武,好多时只知神功绝技,但却完全忘记武学的本义。乎武者,只是进乎于道的台阶,而宗喀巴却以禅学出身,由禅进于道。」
    「我明白了!」
    范纯首先拍案赞叹,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异及钦佩。
    「小姐的意思是殊途同归,当武术或禅道进入最高境界后,应该会是一个通溶的境界。那么说……宗喀巴和凤红邪岂非…………」
    「范老师说得对,其实武学跟禅学本来就相补相剩,分别只是凤红邪由武入手,而宗喀巴由禅入手,两人在最后之境相碰头。」
    曲弱水眼中神光倏地大盛,嘴角牵出一个坚定自信的浅笑,可是凤红邪心中却吃惊不少,她的天才横溢实在让他太感意外。当年的曲香风因为天生体弱,所以无法习武,但万万没想到继承她才智才情,而身体健康的曲弱水在武道上竟可有此成就。在江湖新一辈中的女性高手里,暂时恐怕只有一人能跟她争一日之长短。
    天净宗传人穆心玲!
    「这就是为何奴家会看高宗喀巴的理由,正因他并非从武学作基础,故此他并不像习武人士一般,被武学的规律所约束,其天马行空,毫无成章的可怕,应该只有跟他交过手的唯一一人,凤红邪才会明白个中详情。」
    凤红邪暗自苦笑,曲弱水说得很准确,宗喀巴那种可怕的战术打法,根本不是正常高手会使用的,他差少许就死在这一点之上。亦正如曲弱水所言,宗喀巴现正处于一种不能言喻的玄奥境界,甚至不能用武功二字可以表达出来。
    有相归无相,无相化穷苍。
    宗喀巴学的是密法,透过手印贯通精神和天地,而他亦早已悟透了自身,武功办得到事情,他的身体亦同样可以办到。相反,他办到的事情武功却未必可以办到,故此曲弱水才会看重宗喀巴一点。
    这情况就像中土佛学里的有相与无相,宗喀巴还欠一步,将可能回归穷苍。
    「以小姐认为,宗喀巴比起雪无痕又会如何?」
    陈武海终于问出了所有人心中想发问的问题,一个是当今中原的头号宗师,一个是域外的首席高手,他们的高低直接影响中原和域外两大武林的比并。
    「二当家真是折杀奴家,奴家一介女流,如何知道他们那个高明。但以汉人的立场,当然希望雪大师会旗开得胜。」
    众人一阵歉意,皆自觉向曲弱水问得太多问题,当中的范纯毕竟是老前辈,他垂首品味着她最后的一句话,而凤红邪亦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曲弱水似已肯定雪无痕会出山迎战宗喀巴,但她凭什么会如此肯定呢?
    黎明时份,当朝早的露水仍未退去以前,赵梓橦已跟韩巧巧在荒郊之中努力练功。自从跟凤红邪分开以后,赵梓橦几乎每朝早都被悠闲没事干的韩巧巧拉到这里试招,乍看韩巧巧是用心练习,但赵梓橦却晓得她其实在担心凤红邪的安危,才会早起练功来麻醉自己。
    两人对战了五十回合,才各自收起兵器返回住处。
    「哼,太后真偏心,怎么只送礼物给妳但我就没有,我才是她的徒弟呢。」
    韩巧巧毫不客气地从赵梓橦的后腰间抽出了一枝碧色,彷照青竹形态所雕琢而成的古朴玉箫,拿在手中不断把玩着。
    此箫乃由韩明霞所赠予,当作是在上次大战时,赵梓橦斩杀敌方主帅的头功偿赐。
    「梓橦妳知道嘛,听闻这支长箫是妳十八代祖宗所制的呢。」
    「用词庄重一点好嘛,到白莲教一统天下以后,妳就是新朝代的长公主了。」
    「啧,鬼才要当公主。」
    韩巧巧拿着赵梓橦的玉箫,当作是海外贡品千里镜般,单着眼睛从箫管中四处窥看,引得赵梓橦亦要掩嘴轻笑起来。
    「巧巧,这枝翡翠长箫历史悠久,它背后更还有一段故事。在北宋之时,徽宗爷酷爱艺术,诗词歌赋等他无一不好,亦无一不精。当时他曾下令制作一枝长箫送予一位爱妃,此箫以罕有的祖母绿老坑翡翠所雕琢,全长为「呎八」标准的一呎八寸,再反复以秘药煲滚半月才算完成工序。
    长箫完成以后,箫身硬如金石,但音质却相反地清雅,故此徽宗爷御赐名字为「清音」,也就是妳手中这枝箫子了。」
    韩巧巧仔细检视手中的翡翠长箫,果然在箫尾发现「清音」两个指甲般的小字。
    「这么说来,这枝鬼东西岂非货值连城?」
    望着身旁娇小的韩巧巧,竟然边说边把清音往袖里收藏,实行一副强盗抢劫的样子,赵梓橦不禁再次莞尔。
    「圣后送梓橦此箫,相信不是因为它的货值。徽宗爷本身是位多才多艺的名士,可惜玩物丧志,荒废政事,最后导至靖康之变,成为了中原史上一个千古奇辱。」
    赵梓橦淡然望往前方,一时默默无语。她心里清楚韩明霞要传达的意思,凡事太过沉迷只会惹来祸害,若果她因张保真的恩怨而执迷不悟,最后只会跌入困局,对她的静功造成极大影响。
    正当赵梓橦想得入神之际,心中忽然警觉,在前方的朝露中逐渐出现一个身段修长优美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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