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恸哭
“巧巧,借你的配剑让我一看。”
韩巧巧闻言,乖乖地把配剑缠腰的绳子解下,并恭敬地双手奉上。凤红邪把剑一拔而出,剑刃与剑鞘之间的磨擦立即发出嘹亮清脆的响声。轻握剑柄,长剑却已在他手中缓缓地打着圈,而他整个人的气息亦立时消失无踪,彷似融进入整个空间之内,但配剑却神奇生出了一种生机的感觉。
倏地,凤红邪身上的长衫与一头的长发无风而自动,额上两条发荫也如两条鲛龙般摆动起舞,手上的长剑更于不规则的速度虚劈时发出了悦耳而又清雅的震动鸣叫,其声之悠扬响彻徘徊整个小树林之内。那并非是只用功力真气而发出的鸣声,那是一种由剑身震动的声响串练而成的美妙音乐,能使得听到之人就好像能够理解它所要表达的内心世界一样。
坐在一旁的韩巧巧看着凤红邪这个模样,眼中彩芒涟涟之时心里亦翻起了无以名状的奇怪感觉与激动。月光之下的他似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只多于似是一个凡人,就连手中的剑也像在为他而高歌起舞。其感受最深的却是这配剑此时的速度和劈出的路线全都天马行空,但偏偏她又清楚感到它下一步的动态,那种感觉既矛盾又玄异。韩巧巧忽然发现她一直所追求而不得,百思而不解的人剑合一的境界现在竟彻底地展现于她的眼前。
“剑长四尺二分,重廿二斤,应该是以稀有寒铁所铸造。剑身纹有凸起而不明显的梨花形图案,不是为求装饰,而是减低血水停留剑身的机会。”
凤红邪只是舞了几下竟就能完全掌握此剑的详细信息。除了是他对剑的认识外,还代表那种韩巧巧仍未明白的精神修养,此就是真真正正的人剑合一。
催发玄功时,由剑传入手中的感觉非常不好受,那是一种血腥感,但随后竟又有一丝很熟悉的感觉。凤红邪自己亦觉得奇怪,不论手中长剑的感觉是血腥还是亲切,但在他心里就如在欣赏着天气幻变一样,不用理它是滂沱大雨还是雨后彩虹,同样都只能是一种玩味而不能对他构成影响。
“此剑应是姥姥年轻时所使用的宝剑。”
“此剑名曰‘梨花’………的确是太后多年前所赐赠,但奴婢不知是否太后以往所用。”
从韩巧巧茫然的表情看来,似是连她自己也不知此剑的由来,凤红邪深知韩明霞并不独是一个功利之人,把韩巧巧送他亦不单纯只是一项政治交易,只是无从猜估她真正的理由而已。
“巧巧,以你认为姥姥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此时气质无比吸引动人的凤红邪凝望着韩巧巧,眼中满是好奇和期待,语气之间更直透温柔与亲切,使她不能自己地产生一种说不出的害羞和紧张,就是一向牙尖嘴利的她也竟然略带口吃道:“奴婢不清楚……太后向来很沉默,也很少…和我们说私事的,就是叫她师傅她也会不高兴的。”
意外地,凤红邪表情看来竟很满意。韩巧巧看不清韩明霞是应该的,就正如她亦看不清自己一样,否则就是她在撒谎了。同时他也很感奇怪,在韩慧君的记忆中亦没有这柄剑的资料,到底韩明霞为了什么而使她弃剑不用呢?
剑身闪动,化为了一道白光往韩巧巧手上剑鞘刺进去。交回配剑后,凤红邪顺手往韩巧巧身上的衣带拉下来。看着凤红邪的动作,韩巧巧没有出言干预,一来这是她当侍婢的责任,二来十多日的分别就像新婚后立刻又分开般,她其实也满渴望和期待。
黑衣被拉开,露出内里嫣红的亵衣和洁白的雪肌。韩巧巧没有驱动媚功,只是半带羞怯地坐在石上任由凤红邪施为。
“巧巧。”
“是,主人。”她聪明绝顶,听到凤红邪叫唤已经盈盈站起并在大石之上自行卸下身上的衣物。犹如一尊琥珀所造的女神像,在月光的洗礼下韩巧巧的胴体散发出淡淡黄光,与乌黑的毛发并粉红的峰尖形成色彩柔和的配合。
像羽毛般轻轻飘下后,韩巧巧柔顺地为凤红邪宽衣解带。
“主人………”
凤红邪抱起韩巧巧那软若无骨的娇小香躯,在发边轻臭她女性的香气,两人也渐渐忘记烦尘俗世的琐碎事情。
分隔了十二日,两人也对对方有所思念,当凤红邪把韩巧巧轻型的娇柔香躯平方在柔软的草坡上时,她也以妩媚的眼光迎向她心中唯一的主人。两人也没有刻意催动媚功,只想在这个以天为被,以地为蓆的自然里享受这份平淡和宁静。
从韩巧巧诱人的娇吟声中,凤红邪也热情地疼锡她的肉体与灵魂,当他进入她的生命里后,二人也尽情投入他们的世外桃园去。
‘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元帝妥欢帖睦尔至正九年初夏,黄河两岸流传着这首民谣。
昏君在朝,社会动荡,单单只是「贫富悬殊」四字已不能道尽社会的严重矛盾。种族之间的强烈仇视,上下阶层的剥削与被欺压,没完没了的苛损杂税,永缠终生的军籍兵役,导至汉族人民大多颠沛流离,朝不保夕。
元帝妥欢帖睦尔执政之初,丞相伯颜专横残暴,变乱宗法,对汉族更施以史无前例的欺压。不准汉人收蔵半寸以上的钢铁,不容汉人饲养任何马匹,更甚者还曾上书妥欢帖睦尔,要求尽屠张,王,刘,李,赵五姓汉人,以避免前朝遗裔复辟,其丧心病狂之甚可以得见。
后而脱脱出朝,与妥欢帖睦尔合计罢黜伯颜,其推行‘更化’政策三年,虽曾为社会及百姓带来正面有利之政绩,可是妥欢帖睦尔最终仍不能摆脱君主腐败的催化,对脱脱的功高盖主亦越加猜忌。
直至白莲的造反,刘福通攻陷颖川城,天下终于进入大动荡的年代。
在这个深秋的黄昏之中,颖川城外半里处,凤红邪和韩巧巧主仆二人正冷眼看着城外有不少的难民和自愿军人头涌涌,鱼贯似的要趁关门以前赶进城内。两人同时易容,均以老人模样打扮。上次因韩巧巧为了要急赶回去见心系的爱人所以没有绕路而行,故此今次由河南至大都的路上她就吵着要到颖川城来看一看情况,然而凤红邪因为想与白莲神教暂时保持距离,亦不想这么快见到韩明霞,所以只带她来到城外半里许的一座山腰观看就算了。
“以现在的情况看来,颖川红巾军不出三个月就可以集结四至五万人马。”
红巾军;乃白莲教起义军团的名称。在颖川城的攻防战时,刘福通把全支三千人的原有白莲精锐并新收的散兵以红巾包头作战,故被称之为红巾军。
看外表就象是个暮年的老人,但挺起腰板的凤红邪却仍是全身透露出力量与雄伟感。在他身旁的韩巧巧亦作老妪装扮,当她听到凤红邪的分析后不禁有点担心。
“人数会否太多太监,这样会造成粮食吃紧。”
“没法子,现在韩刘已是骑虎难下,不过不出数月情况自会改变。”
看着这位主人,韩巧巧知道他不会主动说所知的事情,故唯有施出了拿手的媚术向他不断讨好。
“主人………”
“嘿嘿嘿…正如你所知道,他们大部份是只懂吃饭没有战力的妇儒难民。收容他们只会徒增粮食短缺的问题,然而以拯救百姓为门面的白莲教总不能拒绝他们吧。只是面对这种攻城的叛乱行为,朝廷很快就会有反应,如果我无猜错,他们会派出顶班的骑兵团来,以求可以尽快荡平红巾军团。”
韩巧巧颔首表示明白。蒙古军团以骑兵为主,步兵则大部份由汉人充当。要平叛乱最可靠的当然是由蒙古人亲自出手。而且蒙古骑兵的铁蹄曾践踏过塞内外无数土地,打夸无数强兵杆将,面对一座防守力脆弱的小小颖川城,一团空有数字却没足够训练和装备的乌合之众,他们根本就不会放在眼内。
凤红邪把韩巧巧心急困扰的可爱神态和表现看在眼里,面上竟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轻轻撘上她的肩臂把她给搂了起来,同时也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作弄这个丫头。
“你又不用如此紧,在元朝方面,他们引以为荣,视之为天下无敌的蒙古骑兵纵横天下的时代已经是近百年以前的事情。新一代的蒙古子弟兵根本就没有什么打仗经验,即使骑术与武技同样了得,但养尊处优已有多时,是否真的仍懂打仗实是未知之数。
在红巾军方面,虽然是乌合之众,但当中仍有一支训练有素的原有教团精锐。而且不要小觑了姥姥,韩明霞三个字代表的是算无遗策。只看她在中秋之时出兵已经知道,蒙古骑兵习惯不带粮草,只以掠夺与屯田作维持。但中秋收割已过,到朝廷发兵至兵员到达已是初冬之时。东北方之地既没有可掠之粮,也没有可猎之兽,更没有可屯之田,试问他们吃什么,难道吃自己的坐骑吗?但如果经过一季时间,四,五万大军怕已可以训练完成,以四,五万可用之兵守城,难道还怕这群初生之犊吗?
或者巧巧你并未留意到,元朝廷其实也有他们的难处。现在四处出现起义的火头,如果朝廷调动过大的军力,随时会出现被其它势力趁机攻伐的危险。所以韩刘红巾军只要击破元朝政府的第一轮攻势,他们自然有足够本钱发动全国性攻势,从容收拾四方土地,再配合人员就可以大大纾缓粮食问题。“
倚在他臂弯里的韩巧巧终于露出释怀的表情,但随又白了他一眼,显是发现他刚才是故意戏弄和吓唬自己。虽然她仍是老妪的打扮,但当她不用掩饰时那双眼眸仍是灵动可爱,凤红邪也微笑轻轻亲了她的眼皮。
可是就在韩巧巧依在情郎身边时却没有留意到凤红邪眼中其实亦流过了一丝怜悯和感叹。
所谓发动攻势,好听的就是揭竿起义,光复汉统。但难听的其实是以宗教力量推动老百姓作蝼蚁战术,以他们与蒙古的铁骑杆兵浴血换命。无论到最后是顺利击退元政府还是群雄割据中原,他亦可以预见人命的牺牲之钜绝对是数以百万计。而这一点,不论是韩明霞或是雪无痕,穆心玲等幕后策划人都是非常清楚。政治从来只讲结果,不管是白道还是黑道其实都没有分别。
凤红邪之所以想避出塞外,说穿了其实是不愿意以自己的眼睛见证血流成河的历史,也不希望用自己的双手缔造以无数生灵所建立的皇朝。
“主人?”
韩巧巧终发现了凤红邪的呆然,他面上回复了平时爽朗洒脱的笑容道:“短期之内不会有战事发生,反而我们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小公主,起驾吧。”
韩巧巧一声淡笑,两人腾身而起往后山翻去。
离开河南后,二人以老人家的打扮沿官道而行,由于越接近京师也越趋于太平,他们也就不用担心而倒有点象是游山玩水似的。大部份时间都我行我素的凤红邪,在他的前半生中此次说得上是首次和一位与自己年龄接近的少女同行。而可幸的是韩巧巧并没有一般大家千金的怠懒和脾气,既不用他照顾时更可以反过来服侍他和逗他高兴,尤其是此女更已挂正名牌是他的「贴身」婢仆,也义务为他侍浴和侍寐,对他来说这种经验倒是新鲜有趣。
经过七日满愉快的旅程,两人已抵幽燕近郊通往都城的官道之上,正当凤红邪打算在入黑以前赶进燕京时,从附近的密林里竟传来了一种象是鸟兽的声音。凤韩两人对望一眼,这种似是鸟兽的鸣叫悠长而历久未散,以他们的经验所推测应该是由高手所组成的团体在进行围捕猎物时所发出来的传讯声。
凤红邪更能从其声音而推断这批高手的深浅和人数,但更重要的是从其覆盖几近三哩有多的范围而计算出他们那份精练的默契和组织力。
是谁这么大胆,在京师重地的范围如此明目张胆地行事?
于两哩外某处发出的传讯频率突然转急,凤红邪同时在心里浮起了某人的样子,他向韩巧巧打个眼色后立即展开了极速向该处密林去看个究竟。
闯进了离官道两哩多的树林之内,凤红邪隔远静观情况。在这个隐密的林子,二十多名大汉正团团围住一名女子。该名女子单膝跪下,以剑支地,身上已被弄了多个血红的伤口,在那散乱的秀发中更隐透出一张狂乱而狰狞的面容。
宋梓橦.凤红邪一眼已认得她,只是她身上散发出阵阵狂气,和在客栈时的她简直判若两人。前后脚到步的韩巧巧已经跟到他的身旁,看到被围的是宋梓橦,她自己并没有打算出手相救,一切就看凤红邪的主意好了。
“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高手围剿她呢?”
韩巧巧眼力高明,一眼看出那群二十一人作山贼打扮的大汉,清一色是武技强横之辈,凭级数看来他们任何一人也是足够当一个千骑长有余的人物,又怎会是一般山贼。而凤红邪却又在另一方面感到奇怪,以这群任何一个亦比宋梓橦都高强的人马,怎么仍呆着不去合力制服她呢?而且她失踪已有十多日,她又是如何逃避狙击?
凤红邪未作任何行动,韩巧巧也懒得去理,嘴角还有似是幸灾乐祸的冷笑。
“朝廷鹰犬。”
没来由的凤红邪口中吐出了这句话,韩巧巧不由得也好奇起来。朝廷出动这支实力可怕的部队,而且还要扮鬼扮马就只为了要捉这个女人?
凤红邪开始细心分析双方情况,仔细观察着对方的人员后知道对方虽只有廿人,但其个人武力加上团体联手合成的总战力却足以抵得上两个训练有数的百人精兵团,此还未算那个与韩巧巧同属一个级数的绝顶高手在有系统主持,实力的确是硬得离谱。
暗暗内视自己的状态,只是回复得七成多点,使即再加上身旁的韩巧巧,如果正面硬拼的话即使能取胜也不一定救到宋梓橦.但他们却仍有两个优势,最大的一个是他们在暗敌在明,他们可以布施巧计以智取胜,而另一个就是新练成的魔门奇功。
“血魔化莲。”
在韩巧巧的耳边轻声提点,她立即精神为之一震,显然也想找这班人来祭旗,还不禁越笑越甜,只是凤红邪知道她的这个甜美得可以溶化所有男人的笑容其实是一道夺命的催命符。两人心意相通,手拉手就轻轻往后退去。
“呵!!”一名大汉提起手中长枪直往宋梓橦的背心猛刺而去,带起的沙尘更卷起强凝的气势。同一时间,另一名持刀者舞起肃杀的刀光刀气直往她劈杀而来。从时间与长短兵器的配合全都显示非凡的默契与组织,就是单个体的战力亦表现出强大威力,的确不是山贼可以办得到的事情。
宋梓橦眼中的精光一闪而逝,手中长剑由地面拔起回转往身侧的持刀大汉当头劈去。持刀汉在宋梓橦眼中清楚看到她那种一往无回,决心同归于尽的可怕决绝神色,而且她手中的长剑毫无章法的中路大开高举过头,速度气势竟然不比他有所逊色。给她集全身功力的一击劈中,他知道绝对只有死而没有伤,暗叹一声,最终仍是放弃就往后退。
就象是事先早已知道,暴喝一声,原是往持刀汉斩击的一剑仍是劈出,只是配合了转身和奇异的步法后长剑变成往背后偷袭者咽喉全力直插。
同样的事情今次发生在持枪者的身上,他一样无奈地急退以避其锋。
两人退却后宋梓橦又是跪了下来,似是没有动过手,又似是等下一个人上来受死的样子。
主持围剿的高大汉子眉头大皱,从十多日前他们狙击这个女孩以后,竟在十足信心之下让另一个丫头舍身掩护她逃脱。一直至到刚才好不容易再次追上了她,但她不知是否因同门被杀而刺激起神经,全个人就像发了疯的模样,但细心观察后又好像仍有点清醒般。好几次他们合力围剿,她总会在生死一刹之间暴发出使人吃惊的潜力,但最可怕的更是她利用那股潜力不是用在突围,而是用在与敌俱亡的战术之上。
面对的不是求生而是求死的战斗策略,他仍是毕生首次遇上。他们虽是以压倒胜的优势封死她所有逃生之路,而所有同伴也知道她今日是必死无疑。可是人非草木,以他们廿一个身负强大武技的男子围杀一个如此可悲可怜的小女孩,心里无论如何亦不好受。
看看身旁的同伴没有一个受伤,但面色全不好看。要杀她只是很简单的事,可是也得要看看廿人当中有那个不幸陪她身死而已。
主持的大汉正要发令,即使有谁倒霉陪她上路,也要把她格杀当场时,林外传来了粗重的脚步声。
“奇怪,是不是撞聋发作呢,这里怎么会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