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刚坐下，乔荞就立刻想起象棋的事儿，可她的包在林远舟那边，刚才他一直帮忙拎的。于是乔荞指了指自己的包：“象棋，待会别忘了。”
林远舟“嗯”了一声。
“你想吃什么？”
“点你喜欢吃的。”
乔荞本来在看菜单，听他这话抬起头来。林远舟正在喝茶，眼眸垂着看也没看她：“我不挑食。”
“……”这话说的，好像她很挑食一样。
乔荞有点小情绪，但没表现出来。
索性就按自己喜欢的点了两样，就两人，她也没敢点多。
等菜的间隙，老板家的孩子跑了过来，是个三岁多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个小画板。看来和乔荞也挺熟的样子，直接蹭到乔荞膝盖那儿，撒娇道：“姐姐，给我画个小兔子好吗？”
“嗯。”画画是乔荞的拿手活儿，她接过孩子手里的笔，很认真地画了个穿背带裤的兔子。
“兔子怎么会穿裤子？”
“……因为它害羞啊。”
小女孩捂着嘴巴和乔荞一起偷笑，“那再画个穿裙子的小猪吧。”
“好嘞。”
林远舟就在边上看着，他发现画画的时候，乔荞的表情就会格外柔和。而且她果然还是更喜欢和孩子相处，这种时候，脸上的笑容仿佛会发光。
等小女孩跑开了，林远舟才问：“你认识的人，有办补习班的吗？”
乔荞一愣，林远舟说：“靠谱点的。”
乔荞还真就认识一个，是同校的老师辞职后自己办的，在业内名声不错。她想侧身从包里找个便签给他写地址，然后又发现包在他那。
林远舟了然，直接道：“改天你带我去。”
……又是改天……
乔荞觉得哪里怪怪的，不是和这人说清楚了吗？怎么最近总是，一场接一场的约？
林远舟见她盯着自己，皱了皱眉：“怎么了？”
“……没事。”乔荞有点郁闷。
***
象棋总算是还了，可还得接着见面，不过不管怎么说只是举手之劳，所以乔荞还是答应了。而且去的那天也不止他俩，还有一位微胖的女警，乔荞听林远舟喊她张姐。
“给你添麻烦了，乔小姐。”张姐很客气，但明显松口气的样子，“你也知道现在补习班有多少，我真是挑花眼了，还是有个熟人介绍放心点。”
好吧，和林远舟也算是见了好几次，四舍五入算是挺熟了。
乔荞：“你先去看看，满意再说。”
“行。”张姐说完就笑了，“前阵子林队就说认识人要帮我问，可惜……微信出了点问题。”
张姐这么说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前座的某位，林远舟正在盯着前方的交通灯，好像没听到这话似的。
乔荞倒是很快就回过味儿了，脸上一阵发红。
所以微信这个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
“后来我自己找了一家，所以林队就没问你了。可是那家也不行，孩子去了两次就不去了，老师太厉害，孩子回家做梦都是在做数学题。”
乔荞自己是教语文的，但也知道现在小学的数学题有些的确是挺难。
“这不我孩子刚推了那家，林队就帮我打听了，别看林队人冷，可心是热的。”张姐热情地拉着乔荞的手，“对我们就像家人一样。”
乔荞有一瞬间觉得，张姐是在向自己推销什么东西……
可很快，张姐又讪笑了下：“不过很大程度上，我们队里同事在一起的时间，是比家人长。”
做刑警不容易，可谁又能说，刑警的家人容易呢。
乔荞看了眼林远舟，他始终沉默地开着车，对两人的话题全无兴趣似的，可他肯定都听进去了。因为这会儿从后视镜里看到的他，表情特严肃。
“真觉得亏欠孩子，每次鞋小了，我都得等他亲自和我说，才知道。”
乔荞看张姐眼里空落的情绪，很想安慰她，但她不知道说什么。然后她想，自己来这一趟挺好的，如果能帮孩子挑个合适的补习班，也算是让张姐内疚的情绪少一些吧？
“这个李老师，人很好。”乔荞只能这样讲，“风趣和蔼，挺招孩子喜欢。”
张姐一笑：“那就好。”
林远舟从后视镜里瞅乔荞，这样夸一个人，在她这还真挺稀罕。
当初乔荞夸他的时候，也只说了句“挺好”。
行，比他还多十个字。
***
办补习班的老师叫李鸣宇，是乔荞刚去这所小学时的搭档，当时同带的一年级三班。乔荞教语文，李鸣宇教的数学，合作的时候接触多，李鸣宇脾气温和，所以比其他人熟识得快。
后来李鸣宇辞职了，两人也偶有联系，当然这个联系仅限于在朋友圈点个赞什么的。
李鸣宇亲自来接的几个人，很有礼貌地同他们握手：“这会儿正好孩子们都到了，带你们去看看。”
李鸣宇发现后面那个高个男人，始终没什么表情地看自己，所以只是和他点点头就不说话了。更多地是和乔荞、张姐交谈。
林远舟双手插兜走在最后。
“孩子今年三年级是吧？三年级的话，是陈辛老师带的，我带你去看看。她这会儿正好在上课。”
李鸣宇和张姐说完，又对乔荞道：“好久没见了，你最近还带那个班儿？”
“嗯。”乔荞说：“孩子们有时还会提起你。”
李鸣宇摸了摸头，笑了下：“不枉费我那么疼他们。”
林远舟在那看着，也没什么反应。倒是张姐眼眸一转，立刻上去和李鸣宇搭话：“哎李老师，就咱俩去看吧，人多影响孩子上课。”
李鸣宇想想是这个道理，点点头：“你说的是，那咱这边走。乔儿，你们去我办公室等会儿。”
……乔儿……？
……
直到张姐和李鸣宇走了，林远舟才笑了下：“这称呼，挺新鲜。”
他说完就往李鸣宇办公室走，屋子上都有贴牌，所以很容易找。乔荞在他身后摸了摸鼻子，以前李鸣宇在学校就爱这么瞎叫她，他也这样叫别的老师，所以自己没觉着有什么，可这会儿被林远舟一调侃，倒有点不好意思。
她干脆找借口：“你先进去，我去趟卫生间。”
卫生间就在几步之外，所以林远舟回头就见那姑娘溜走的背影。看来每次不好意思，就会开溜……
林远舟笑了下，从兜里摸烟盒，烟盒还没摸出来，就听到卫生间传来一声尖叫。
是乔荞的声音。
林远舟大步赶过来，刚到拐角，一个软软的身体就冲进他胸膛。很明显地打着颤，再抬头时，她脸都白了：“有、有人死了。”
***
林远舟肃着脸一看，只能看到卫生间门没关严实，可里边什么情况却不清楚。
他拍了拍她肩膀，“我去看看。”
乔荞抓着他衬衫下摆不太想放，她从小到大都没遇上过这种事，而且猛然看见，那场景太刺激冲击力过大，到现在她还脑袋空白。
可林远舟皱着眉，像是不耐似的，而且他是警察，这是他的职责——
乔荞松了手，指尖都还在发颤，林远舟已经走了进去。
只有乔荞发现，说明这之前没人在里面，林远舟一推门就瞧见了——是个女学生模样的人，看起来才十几岁。
腹部有伤口，像是刀伤。
张姐也听到了乔荞的叫声，那教室离这不远，她身后还跟着紧随而来的李鸣宇。
“出什么事了？”
以张姐的职业敏感度，一下就猜到了，她瞬间像换了个人似的，走进卫生间查看情况，打电话联系警员。
李鸣宇也被吓到，他的手也在抖，一连声地问乔荞：“怎么回事，你看见什么了？”
……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很快警员们就赶到了，封锁了现场。但这里人流大，学生很多，所以场面一度有些乱，李鸣宇只能强自镇定地先联系学生家长们来接走孩子。
乔荞待在李鸣宇的办公室里，有个女警给她做笔录。女警叫田树，就是林远舟的手下。
田树问什么，乔荞都一一回答了。
等问完了，田树给她接了杯热水，“没事的，凶手跑不了。”
这地方有监控，并不难查，即使卫生间在监控死角，他们也有办法排查。
乔荞点点头，但她还是没法把那场景给忘了。
她朝门口看了眼，只能看到走廊上有家长带着学生离开的场景。她安静了会儿，抬头问田树：“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啊，可以。”田树顿了下，她是知道这女孩儿是和林队一起来的，猜想两人是有什么关系，但又拿不准，只好说，“要帮你叫车吗？”
看她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乔荞摇摇头：“谢谢。”
***
林远舟直到忙完才知道乔荞已经走了，田树告诉他的时候，他正打算去办公室找人。
“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田树倒是还没见过他这么火急火燎的样子，可人姑娘也不能晾在那一直等吧，本来就害怕，还一直待在凶案现场。
林远舟脚步顿住，脑子里记起她当时的模样，他拿出手机准备给乔荞打电话，可想了想还是作罢。
这会儿打过去，不是又让她把这场面才回想一遍？
他收起手机，招呼大伙儿收队，下楼时已经星光点点。天黑了，附近的大楼都亮起了明黄的灯，有的人忙碌一天回了家，可有的人，再也没能回家。
他们的家人，或许再也等不回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远舟在夜风中拉开车门，喊了一声：“走了。”
队员们陆陆续续上车，谁也没说话，车子发动，直接朝着队里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