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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婵娟检查是在周五下午,具体结果得等周二才能拿到。她想啊,就算想要知道,也不差一个周末,等拿到结果确定自己是没有问题的,再让宋轶岩换家医院来检查,这样也好更有说服力,内心里,她是猜测宋轶岩未必会同意的。
策划部不如计调部繁忙,一般休息日是能正常休息的。
可因为策划部经理给顾婵娟画了那个大饼后,顾婵娟格外的卖力和有表现欲,她把李盈莹提出的方案又翻出来,仔细琢磨细节,比如那个狭长的小岛的基本情况。
这个小岛的名字叫尼约岛,是块海中突出的三角形大陆性岛屿,距离大陆没有太远。海岸线长约8.5KM,涨潮面积约1.78平方千米,平潮期2.45平方千米,落潮期3.平方千米。尼约岛四周悬崖峭壁,岛上是平缓的丘陵地形,一半多的区域坡度小于5度,中间山丘海拔较高,东部海拔较低适合居住;每年5月到8月为雨季,10月到次年三月是旱季,台风每年过境频率不算高……
岛上居住人口不多,可以做民风特色的旅游风格,比如增加一些民俗体验类、可参与度高些的活动项目。
洋流,顾婵娟只是了解些皮毛,现在却要仔细地研究一下。也就知道了洋流的两种划分方式,风海流、密度流及补偿流,还有一种是分为暖流和寒流。暖流与寒流交汇处,可翻起海底的营养物质,世界上的四大渔场就是这样的形成原理,不利的方面就是会形成海雾,对航海出行不利。顺着洋流方向航行,能节省燃料、提升速度、节约成本。
尼约岛全年温度偏高,水果及当地特产,是否足够有独特的吸引力。
周围相关配套设施。
可惜网络上对这处的说明,并不算详细。
一条全新的旅游线路的行程需要经历三个阶段:市场调查、旅游目的地的踩点、确定旅游线路及旅游路线。
市场调查属于前期准备工作,目的是确定旅客的层次、性别、年龄、收入、出游目的地、出游方式、停留时间、旅游费用、购物、游客偏好等信息的统计。简单点来说,就是摸清楚这条路线适合哪些客户,卖什么价格合适,能给公司带来多少的利润。
制定好问卷,是上街派发还是以网络互动的方式,简单备些礼物做为参与奖品。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反馈回来的信息是,大众对这个地方并不熟悉,第一反应和顾婵娟一样“这是哪里?能好玩吗?安全吗?”在调查卷的背面有关于约梅岛的介绍,也有一些客户表示比较感兴趣想要再了解一下。
有客户市场,产品就有存在的价值。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踩点,考察岛上的资源、设施及社会环境,确定是否有可开发旅游的价值及可行性。
计调部的工作,对顾婵娟来说忙是忙了些,却是熟悉的,安排好条理做并不算困难,只是少了些新鲜度。而尼约岛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她像是找到了上学时候钻研难题时候的劲头,只是身边少了陪伴着的宋轶岩,可这一点都不能影响她的决心。
她是有主见的人,又是个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有灵敏嗅觉的人,她隐约猜测,尼约岛上有她想要的东西。无论是做为她能胜任策划部经理的完美一仗,还是做为她以后自立门户的一次经验积累,都是至关重要的。
顾婵娟对这项工作,投入百分之百的热情,她想,工作会给她满意的答复。
工作,比经营婚姻,容易多了。
大多时候,宋轶岩和顾婵娟选择住处是本着就近原则,宋轶岩住在婚房,顾婵娟住在小公寓里。在婚房里,摆设的大部分是宋轶岩的物品,小公寓里只有他的牙刷、拖鞋和几件换洗的衣服,同理,小公寓像是顾婵娟的单身公寓一样,大部分是按着她的个人喜好购买的物品及摆设。
顾婵娟这边忙得不可开交,已经有几天没去婚房那边。宋轶岩给她打电话,她有时候能接到,有时候接不到会在几个小时后给他回个电话过去。
宋轶岩好像从没完没了的加班值班循环里走出来了,空闲了很多,他有更多的时间来小公寓里住。
多年前,当在两人还是中学生,顾婵娟家只有面积九十多平方的三房时,宋轶岩家住的已经住着两百多平方上下两层的复式,他的卧室在楼上,有洗手间有间休息室还有个很大的露台,整个二楼只住着他一个人。宋轶岩大学时候住宿舍并不舒坦,上下铺能好到哪里去,可就因为宋母说他是少爷命说要给他买套房子专门让他大学几年住,宋轶岩一咬牙偏要和家里人对着来,住进宿舍里,和顾婵娟是满腹的抱怨。
后来,顾婵娟租房子,是间一室一厅,房子刚租好,宋轶岩就打包了行李不请自来,房子小、家具家电不齐全,自然让宋轶岩同样的不适应。
现在仍旧,小公寓虽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到底是麻雀太小了,宋轶岩是豪宅住惯了的人,在公寓里他的上手臂大长腿像是没地方放一样。总长不到三米,除去贵妃榻不到一米七的沙发,让宋轶岩很不舒服。
在公寓里,他宁愿坐凳子,都鲜少坐沙发上。
周六,顾婵娟照常去公司上班,她走的时候宋轶岩还在睡觉。
“早餐在桌上,你醒了就吃点的吧。”顾婵娟把物品捡进包里,叮嘱宋轶岩。
宋轶岩拉着被子盖住头,“你走吧,我再睡会儿。”
这人命真好,顾婵娟准备走,想了想又折身回来,隔着被子亲了他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你要是无聊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吧。”
“嗯。”宋轶岩模模糊糊地应。
宋轶岩睡够了、吃饱了,还真的没事情做了。环视下屋里,他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小房子,家具摆件都太精致不够大气和舒适度不高,他甚至都不能把这里称作家。
他去阳台上抽烟,看到了阳台上的绿色植物,这个顾婵娟倒是很喜欢,婚房那边就买了好几盆,说是好养。本来是搁在屋里的,他嫌碍事放到阳台上去了,没多久就死了,顾婵娟知道后气得不行,怒道,“这是喜阴植物,得放在屋里知不知道。”
她又没说,他怎么知道。
宋轶岩低头,看着脚边的植物,长得挺壮实。他脚踢着花盆,往角落里踢一些,省得再晒死了,却不知道这种花草不晒太阳就会生病。
回到屋里,还有半下午的时间需要打发,宋轶岩把上衣脱了,就光着膀子在屋里转,把床单被罩、沙发套都拿下来,扔进了洗衣机里。在装修的时候,顾婵娟在墙上做了书柜,上面摆设了不少书,宋轶岩拿下来一本,是本言情小说,换一本仍是小说,以前没发现她这么爱看这些书啊。
上面是书柜,下面是个对开的柜子。
在婚房里,除了找东西,顾婵娟鲜少翻箱倒柜地把家里翻一遍,在小公寓里,宋轶岩同样,可能在潜意识里他们都把这里当成了对方的底盘,礼貌地给对方保留着独立的空间,以示尊重。
宋轶岩打开柜子,里面是顾婵娟囤积的化妆品。
他看了一眼就合上了。
擦了桌子、扫了地、洗了床单被罩,手洗了顾婵娟的一件凶罩,闻着洗衣粉味道,宋轶岩还挺得意,拍了照片发给顾婵娟,有几分求表扬的意味。
做家务时候出汗了,宋轶岩去洗澡,挤了几下发现洗发水没有了。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没有,顾婵娟的毛巾小,宋轶岩拼了两块毛巾包着自己,去书柜下面的柜子里找,他好像记得,那个柜子里面是有洗发水的。
打开柜子,里面果然有洗发水。
宋轶岩把柜子打开,弯腰把洗发水拿出来,啪嗒有什么东西倒下来的声音,声音有些闷。宋轶岩看到一个裹得很严谨的袋子,倒在柜子的隔层上。
他只是想看看里面是不是顾婵娟的化妆品,是不是摔碎了,所以他半蹲着,把那个袋子拿出来,一层层揭开,里面是个玫红色的细长型的东西……
策划部是行政班,工作有没有做完都能准时下班。顾婵娟却在七点多才到家,她在门口换鞋时候,闻到屋里有股淡淡的香味,她抬头看,阳台上的晾衣杆上飘着花哨的被罩。宋轶岩提过几次,说太娘了,可顾婵娟购买的几套都是这个色系的,他就无可挑剔了。
突然,顾婵娟深深吸一口气,把进门前的愁绪暂时放一边,她需要想一想怎么开口向他求证。
宋轶岩在客厅里看电视,手里的遥控器一直在摁。
顾婵娟坐在沙发上,问他,“你洗了床单?”
“嗯。”宋轶岩问她,“你吃饭没有?”
“吃过了。”顾婵娟反问他,“你呢?”
“我也吃过了。”
两个人不再说话,专注地看着电视机上播放的电视剧,大概是女主崩溃地哭喊着,撕打着男一或者男二的衣领,质问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宋轶岩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因为他的右手,拇指习惯性地蹭着无名指的指甲盖,这是他在思考时候的动作。
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看起来很为难和犹豫不决。
“我去洗澡了。”顾婵娟觉得很累,回到家比在工作岗位上更累。
宋轶岩叫住她,“娟娟。”
“嗯?”他这样欲言又止的次数,真的不多。
“你等会儿再洗吧。”宋轶岩招手让她过来,等顾婵娟重新坐下,他耐心地问她,“你是不是对我有不满?”
“……”这不是废话吗?
宋轶岩把他右手边,在抱枕压着一半的袋子拿出来,放在桌上,他解释,“我不是有意翻你的东西,是浴室的洗发水没有了,我去柜子里找,倒下来的。”
这个东西是顾婵娟包的,她自然清楚里面是什么,可就是知道,让她浑身发抖。
她像是上学时候,在全班同学面前,出了一个丑一样的瑟瑟发抖。
宋轶岩耐心地看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可顾婵娟同样的耐心。
“这是什么?”宋轶岩觉得这声音都不像他自己的了。
“滋味产品。”
宋轶岩不动如山的表情里有了第一丝裂纹,“是买东西时候,送的?别人寄存的?”
“不是,买的。”
宋轶岩的心态彻底崩了,他想过很多可能,唯独没想过是顾婵娟的,而且是她主动买的。“为什么?”他的语言出现了混乱,“我是问,你买这个做什么?”
“你说呢。”顾婵娟觉得宋轶岩是在明知故问,所以她的回答有几分挑衅。
“你可以和我提……”
“说什么?说我很想/要?”顾婵娟平时不是犀利刻薄的人,可这一刻她的表情是有些的,甚至她的表情让宋轶岩觉得,她是在怨着他恨着他的,“宋轶岩,我们别骗对方了。我们的婚姻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我们不再契合。总是差一步,我们到不了那个顶点,你在我身上找不到酣畅淋漓的感觉,说出来可能有损你男人的尊严,我一样,我没有痛快的感觉。”
“你从来没说过。”
“怎么说?”顾婵娟嗤之以鼻,她哼笑一声,甚是冷漠,“说一个月四次根本满足不了我,说我的丈夫让我感到寂寞?还是问我的丈夫,我是不是不再年轻漂亮了,要不他为什么不肯碰我呢?我是不是该像个为了生计的女人,对着我的丈夫搔首弄姿,期盼着他能察觉出来能怜悯我能满足我。”
“宋轶岩,我永远不会那么做,那会让我生不如死。”
怨吗?顾婵娟对宋轶岩,怎么可能会没有一丁点的怨。
只是今晚,这股怨里,添了些恨。
她二十九岁的年龄,她工作做得如何出色,她仍旧是个希望能有个人对她嘘寒问暖,至少是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女人。两个人聚少离多,宋轶岩要的次数又像是每个月月底报表里的任务量一样,完成任务即可,鲜少超量完成。
她是个女人,是个心智都成熟的女人,多少夜深人静的夜晚,她想有个火热的怀抱能抱着她,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抱抱她也行。
可能是女人在这方面天生的矜持,顾婵娟始终放不开,她努力过想学别人那样讨好她的丈夫,可那让她觉得生不如死、让她备受煎熬、让她觉得自己毫无尊严可言、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浪/荡的女人。
其实顾婵娟刚开始也不是这样脸皮薄,是人就有谷欠望,她没有直接说明,倒是含蓄地向宋轶岩表达过。宋轶岩可能是领略到了,也可能是他恰好也需要,有一次两个人进展还不错,可当她脱了自己的睡衣时候,刚还来势汹汹的地方却渐渐的偃旗息鼓了。
顾婵娟那刻,恨不得立刻去死。
她的尊严,在那一刻荡然无存,剩余的只是耻辱。
她多想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撕打着宋轶岩,质问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一次,可能偶然的,只是这次是这样,他可能没准备好。
尴尬之后,顾婵娟把衣服重新穿回去,她对宋轶岩说,“没事儿,下次吧。”
可后来,无论怎么努力,他们都像是差一点,再也没有碰触过那个点,没有体会过让两个人想要死一回的感受。
他们不默契。
无论他们面上做的多么的完美,仍旧是掩饰不了这点遗憾的。他们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以前那么配合得很好,只是从宋轶岩亲眼看到顾婵娟流产出血后,他们再不曾体会到食髓知味的畅快感觉。
那个画面,可能是吓坏他了。
这个产品不是顾婵娟主动去买的,是杨静撺掇着顾婵娟买的。当时顾婵娟的表情不自然极了,“你没男朋友用这个还正常一些,我结了婚的买这个多奇怪啊。”杨静熟练地挑选着,她闻言挑眉,“宋轶岩能像这个一样,随叫随到吗?他天天泡在医院里,就算你们俩碰面,一个个累得像狗一样,哪有心思来一炮啊。没让你买了就用,备着呀。”
顾婵娟不肯要,杨静评价她,“你这是已婚妇女的自尊心吗?”
可结果是杨静仍旧买了两个,偷偷塞了一个在顾婵娟的柜子里。这是很久后,顾婵娟整理柜子时候发现的,她看得面红耳赤,却也没想过扔掉,包裹起来塞在了柜子的角落里。
在宋轶岩找到前,她已经忘记了这个存在。
其实,他们的婚姻就是这样。
如果宋轶岩没打开那个柜子,他们就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可他们的婚姻早就千疮百孔,任何的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这段感情,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比如宋轶岩,他在顾婵娟眼中心中,都算不上完美丈夫的代表。
比如顾婵娟,她在宋轶岩心目中的形象,轰然倒塌,树立的是陌生的另一番样子。
他身为丈夫,竟然连满足妻子这样简单的事情,却也做不到。
周日,顾婵娟本来应该休息的,可她照常去公司上班,必须把方案整理出来,好在周一上交给经理审阅。
工作,能让顾婵娟忘记烦恼,可等她从工作里喘口气时候,却被生活压得呼吸不过来。
昨晚,宋轶岩的表情精彩极了,估计他怎么没想到,一直是温柔贤淑、独立又理性的顾婵娟,会有那么强的谷欠望。
她再一次,吓傻了她的丈夫。
顾妈给顾婵娟打电话,让她叫上宋轶岩一起回家吃饭。顾婵娟自然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回家的,不然肯定会被父母发现她和宋轶岩在冷战,“这个星期不行,下周吧。”
“是你忙还是轶岩忙?”
顾婵娟说,“我们都挺忙的。”
“娟娟,你得分得清轻重,工作……”顾母又是一轮的语重心长,大概意思就是让顾婵娟把重心放在家庭上。
顾婵娟嘴上应着,心里却在冷哼,她如果真的把心思都放在家庭和宋轶岩身上,结局肯定会更加凄惨。
他们的婚姻不会走得太久远了。
这是两个人都清晰知道的,上一次她差点说出口,之后两个人都稍微尝试着努力,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裂痕一旦存在,弥补的效果并不会那么的令人满意。
他们的关系,需要的只是一个撕破脸的契机。
“顾主管,有你的快件。”周一,李盈莹敲门后,探头探脑地说。
“我的?”顾婵娟首先想到的,会不会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寄来的。
李盈莹看了下上面写着顺丰字样的文件袋,“同城的。”
顾婵娟更疑惑了,没用剪刀把袋子撕开,里面是几张纸。
在纸张的最上面,是一附院的名字和标志标识。
上面的每个字,顾婵娟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她却是看不明白的。如果上面不是有宋轶岩的名字,她甚至以为是寄错了,可上面清楚地写着宋轶岩的名字,上面两个字更是刺激着她的神经,像是被一把钝刀拉扯着:复通……
为什么要复通?
是做了什么需要复通?
这份文件,顾婵娟压在了成堆文件的最下面,她的手指发抖,注意力再难集中起来。
周一下班,顾婵娟准时回家,她简单吃过饭就睡了。周二她请假一天,去医院拿结果,上面很多数值,有些是认识的有些是不认识的,顾婵娟问医生,“这是说明,我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
“正常的。想要孩子?别紧张。”医生安慰她,“叶酸可以提前准备着吃了。”
顾婵娟攥着检查结果,“如果我没问题,但是我又不能怀孕,是不是问题可能出在我丈夫身上?”
“他没检查过?”医生觉得意外,“一直都没检查过?”
“检查过,我不知道准不准。”顾婵娟的声音带着颤音,“如果我丈夫做了结扎手术,我是不是就不可能怀孕?”
“这是肯定的。”医生更疑惑了,“他做过手术?做复通了吗?如果做了,孩子还是可以要的,影响不会太大,这个不用担心。”
“我不知道。”顾婵娟从包里把昨天寄给自己的那份文件拿出来,给医生看。
走出医院,站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顾婵娟还是觉得手脚发凉。
明明有太阳,为什么还是这么冷呢。
寒的不是天气,而是她的心。
她出校门好几年了,在社会上算是懂得察言观色和懂得察看人心的,怎么也没想到,到头来,算计她的竟然是她的丈夫。
宋轶岩,你就算恨我,何至于此。
周日,宋轶岩要去出差,这个是上个月就定下来的事情。在周六晚上的不欢而散后,他周日直接从婚房出发了,现在应该是在厦门。
顾婵娟给宋轶岩打电话,那边提醒是关机。
她不死心一直打,她迫切想要知道,宋轶岩为何要这样对待她。
到了七点多,宋轶岩的手机才开机,可打过去仍旧没人接听。
顾婵娟晚饭没吃,她焦急地等着宋轶岩回电话过来,八点时候,她刷朋友圈。可能是太忙,或者是其他心理,林晓晓的账号她不曾删掉,那个账号也不曾更新过什么,时间久了顾婵娟几乎忘记有这么个人存在。
可在这个,顾婵娟满心焦虑、难熬、折磨得快要疯掉的晚上,林晓晓的账号又更新了一条动态。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仍旧年轻漂亮笑靥如花,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照片的左下角,有坐标,显示的是厦门。
宋轶岩说是学术会议,顾婵娟没问过都有谁。
更加久远的记忆,一点点的袭来,她突然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情。
与林晓晓的认识就是,林晓晓去顺意制定旅行路线,她当时是怎么说的呢:要向男朋友求婚。
当时身为计调部经理的顾婵娟,尽职地给她推荐过多条路线,其中有一个地方就是:厦门。
那是她和宋轶岩拍婚纱照,也是宋轶岩求婚的地方。
现在,宋轶岩和林晓晓,恰好同时在厦门。
顾婵娟不愿意做过多的联想,她想啊,宋轶岩就算瞒着她结扎了,可他应该是有原因的,她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她相信就算两个人闹到什么份上,宋轶岩的人品还是可以保证的,他是不会做出婚内出轨的事情的,那样不只是打了顾婵娟的脸,更是打了他自己的脸。
碰巧吧。
顾婵娟尽量的忽视,尽量的假装没看到这张照片,可她的心神再也安宁不了。
她几乎崩溃,她抓狂得想要放声痛哭或者是狠狠地折磨下自己,或者是能有更痛的事情。
顾婵娟又等了半个小时,这是她给宋轶岩最后,也是给她自己最后的机会。
她看着时间,半个小时到了,她不肯再多等一秒,离开拿着手机和包出了家门。顾婵娟熟悉得能放松的地方不多,酒吧算是一个,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了。
今晚,她的目的明确,就是想喝醉。
喝醉了,就不想,宋轶岩为什么要结扎,他如果不想要孩子可以和她说啊?
喝醉了,就不想,林晓晓为什么会在厦门,这个时候,她和宋轶岩又在做什么。
酒,真是个好东西。
杨钧豪到酒吧的时候,顾婵娟喝得已经差不多了,她举着杯子,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像是在哭。
“娟娟。”杨钧豪站在旁边,把她手里的酒杯拿过来,放在桌面上,“你喝多了。”
顾婵娟抬头看着杨钧豪,有些迷糊,她脸颊泛红,咧嘴一笑,“你是杨钧豪,看我还认识你,那就是还没喝多。”
杨钧豪不再说话,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着顾婵娟喝。
顾婵娟的酒量很好,她喝了不少,可对她来说,仍旧不够,她还是没有醉得不省人事。
“你是不是有不开心的事情?”杨钧豪问她。
顾婵娟摇头,“你是不是就巴不得我和宋轶岩出问题,我告诉你,我们没事儿。”
“你喝多了。”杨钧豪脾气很好,他鲜少发脾气。
顾婵娟不理他,她仍要喝,杨钧豪拦住她的手。
一直对峙,顾婵娟发狠,把杯子狠狠地掼在地上,“我是不是开心,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
“管得着。”杨钧豪脸色同样不太好,他付了钱,把顾婵娟拉出酒吧。
“我不走。”顾婵娟反抗,可她一点都阻止不了杨钧豪。
到了外面,宽敞了,杨钧豪放开她的手,沉着脸色目光灼灼地盯着站得歪歪扭扭的她,“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是顾婵娟吗?”
“我就是顾婵娟。”顾婵娟不理他。
“你不是,顾婵娟不会像你一样崩溃给别人看。顾婵娟就算哭,也要躲起来,她爱面子有尊严。”杨钧豪问她,“你把顾婵娟丢到哪里去了?”
过去的顾婵娟是什么样子的呢,她总是自信满满的,她最不缺少的就是自信,那让她情绪饱满,让她无所畏惧。可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现在这样,不再自信,缺失了自信让她像个失了水分的苹果,变得干瘪和丑陋。
“我不知道。”顾婵娟喃喃低语,是啊,那个顾婵娟她丢到哪里去了呢。
“娟娟,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生活就是这样,会有个人在某个瞬间,提醒你一下:这是你想要的吗?
然后你会点头,或者是摇头。
顾婵娟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顾婵娟上次崩溃大哭,是对着宋轶岩差点说出离婚的那个晚上。越是看似坚强的人,越是平时看着无坚不摧的人,痛哭起来越是让人震惊的,以为别人已经以为,她是不会哭的了。
顾婵娟很少哭,她知道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除了证明自己的无能之外,找不到一丁点的价值。
她何至于此。
杨钧豪站着,看着顾婵娟蹲在地上,她抱着自己的头蜷缩成一团,在马路边上,放声痛哭。
杨钧豪不敢催她,他甚至不敢问她,为什么这么伤心。
顾婵娟哭累了,她站起来,杨钧豪送她回家。
这个城市的夜景,顾婵娟看过无数次,这次却是前所未有的哀伤。
宋轶岩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回过来的,像他的人一样,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往往都不在。
响一遍,顾婵娟不接,宋轶岩一直打。
故意的,仇恨的,想要让他尝一下她的焦急。
不,他可能根本不会着急。
第五遍,顾婵娟才接起。
“你打我电话了?”宋轶岩很平静,“手机掉在会场里。”
“哦。”顾婵娟比他还要平静。
“你在外面?”宋轶岩听到她这边的声响。
顾婵娟呵呵笑,“对啊,我喝酒了。”
“……”宋轶岩静了一下,“你怎么了?”
“觉得很累。”顾婵娟用疲惫的声音,说,“宋轶岩,我们离婚吧。”
“为什么?”
他竟然还能问为什么,顾婵娟想,最终还是她不了解她的丈夫了,“因为,爱你已经让我精疲力尽了,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