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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春衫薄

    第二天,肖甜心醒得早。
    她一看手机,有慕教授发给她的留言。
    内容是,问她昨晚睡得可好。
    肖甜心抓了抓头发,只觉得脑袋有瞬间失联的感觉。
    一切,都放空了。
    她昨天做了什么事吗?会睡得不好?不就是在赶制他的那几套高订西服么!
    于是,她这样想,也就这样回复了。
    那边静了很长时间,在她要放下手机去买早点时,短信来了:昨天的事,你不记得了?
    “昨天我一直在家赶你的衣服啊!”她手指敲得飞快,打完按了回复键。
    顿了顿,他又说:“你倒是记得吃[二哈]。”故意的语带调侃。
    “是你自己打电话来说要请我吃饭的,有好吃的,我当然记得。”她打字秒回。
    他又沉默了。
    倚在窗边,慕骄阳看着楼下花园繁花似锦,心里却是一片萧瑟。她对昨天的事情,失忆了。
    选择性失忆。因为黄千和李钰案涉及了她曾经的痛和深埋的刻骨的伤。
    而他,触及到了造成她精神异常的本源。
    ***
    灯光橘黄,打在木质的墙壁上,十分有情调。小木屋的结构,墙上挂了好些怀旧的海报。是家情调不错的咖啡馆,坐着三三两两的客人。
    大厅一角放着一台古董留声机,黑胶唱片在不断旋转,是一首怀旧歌曲《昨日重现》。如此情调,其实是适合情侣来的。
    闻着淡淡咖啡香,说着低低的情话。这是肖甜心脑子里能想到的。
    不过今天这里分外安静,居然连一个客人也无。
    不远处,传来钢琴声。
    一抬眸,就见到左边靠墙位置有一部白色的钢琴,而一身白西服的英俊男人在弹琴,十指修长,弹奏得如同行云流水,琴声悠远。
    正是那首《昨日重现》的曲调,钢琴声与留声机里的歌声合为一体,更引人共鸣。
    如此美妙的气氛,却突然出现了不协调,原来有人在争论什么。尽管说话声很低,但也看得出争论得颇为激烈。
    说话声是从一排绿植后传来。
    肖甜心一边往里走,一边给慕教授发短信,告诉他自己到了。
    这里的布置很雅致也很巧妙。她刚才远远看见绿植后是一道嵌有刺绣的屏风,屏风过去是一张小桌子。她向着那边走,穿过一道拱门,再是一道水晶帘,已经移步换景到了中庭。瞬间,她就觉得亮堂了起来,原来这里是露天咖啡座。
    两棵高大的树木立于一旁,而树上梨花开得正好,白白的一片,风过时,簌簌而落,十分美丽。
    而树下坐着的,正是当年的少年,一件白衬衣,衬得眉眼清隽,面容干净,好看得过了分。风,吹落一树梨花,轻黏他肩头,使人莫名想起了那句诗:当时年少春衫薄。
    肖甜心一时忘了时间与空间,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只见他单手托腮,眉头拧得紧,眉心一点淡淡殷红,很淡很淡,好像淡得一眨眼就不见了。
    他们那桌的谈论并不愉快。
    慕骄阳托着腮,拇指忽然按压到了下唇的凹陷处,用力地一点一点,许久才说:“何为人格,以及如何测量人格尚存争议。尤其是犯罪人格。说到底,人格刑法前途堪忧。”
    “一来,人格刑法的实证调查其实是举步维艰,落不到实处。毕竟被测试的都是监狱里的监犯。这一类人,他们的犯罪人格是在入狱前,还是入狱后才形成的?而且只有是入狱前形成,这项调查才有意义。
    其次,犯罪人格很难被测量。在目前的科学条件下,能完好的满足信度和效度条件的人格测量技术寥寥可数;而且很难作为法律评价的标准,更不要说作为定罪、量刑、行刑的根据了。
    再者,犯罪人格鉴定由谁负责的问题。以心理医生、社会工作者和司法工作者为主要成员的犯罪人格鉴定委员会,虽然具有相当比重的权威性,也能遵照国家《犯罪人格鉴定标准》进行鉴定,但值得注意的是,这是国家《犯罪人格鉴定标准》未来制定的标准,也就是说还没有真正制定出来。所以到了落地实施依旧有局限性。心理医生对犯罪人是否具有犯罪人格有足够大的发言权,对行为人是否定罪也有相当大的决定权。但其实这是不科学的。因为在对犯罪人进行犯罪人格测试时,他们可以隐藏起自己。数据也就不真实、不科学,缺乏严谨性。”
    慕骄阳最后说:“说到底,‘天生犯罪人’是不存在的。”
    “但你不能否认,犯罪人格。所有的连环杀手几乎都是犯罪人格,即antisocialpersonality。”另一个学者模样,十分儒雅的男人辨析。
    肖甜心明白了,说到底,犯罪人格本质上就是反社会人格,antisocialpersonality。
    但还是有不同的。
    “罗梭在后来修正了他的‘天生犯罪人’学说,没有人生来就是罪犯,时刻想要犯罪。连环杀手的变态需要过程,他们的反社会人格也并非一朝一夕形成,是受童年所处环境、青少年所处环境影响。过程中,如果有好的干预,其实是能改变他们的变态过程的。举一个例子,一是我的朋友,曾经的国际刑/警洛泽。而另一个,也是最近的最新的一个例子,黄千。他们的童年都受到来自家庭的暴力对待。我的朋友,他成长为正直的人,而后者却成了可悲的连环杀手。两个案例,都很值得我们参考。而反社会人格是缺乏同理心的,他们感受不到任何情感,所以冷血麻木。他们为什么感受不到情感,原因多是来自于他们缺失的童年。从小父母就没有让他们体会和感受到爱,久而久之,他们就失去了爱的能力,没有同理心。”慕骄阳始终坚持所有犯罪人格和犯罪性都是后天形成的。
    “shaw,”那个英俊得十分端庄的男人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看着慕骄阳说:“我这里有一个案例,在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得尽父母宠爱的只有八岁大的男孩子把只有三岁大的妹妹杀死了。开始时,警察以为,只是他一时错手捂着妹妹鼻嘴时,而造成的误杀。警察问他,为什么要捂妹妹的嘴。他说,她太吵,太烦,他只是想让她暂时闭嘴。但后来的结果是什么?”
    ***
    慕骄阳低笑了一声,“profking,你就别卖关子了。”
    景蓝只是耸了耸肩,微微笑了:“慕骄阳,你总是太急切。”
    别说慕骄阳了,即使是肖甜心也被这个案例吸引住了,站在一边屏风后静静听着。
    “后来法医验尸时发现,小女孩的喉咙里有十几根缝衣服用的最大号的针。每一根都很粗、很长。警方连同心理学家一起,和小男孩谈话。小男孩全程冷漠,也承认了那些针是在妹妹死后被他塞进去的。”
    大家很安静。
    慕骄阳和肖甜心都在沉思。
    最后是慕骄阳做了妥协,“有点意思。或许真的有极少部分的‘天生犯罪人’,和先天的反社会型人格。这类犯罪人,杀戮是在血液里流动的,具有遗传性。可以从医学角度,由遗传学去着手研究。”
    “犯罪人格研究计划,我会一直执行下去。景蓝,顾问这个位置你是跑不了的,毕竟研究项目是你提出。所有数据,我都会录入犯罪实验与心理调查研究数据库里。”慕骄阳轻笑了一声,又说:“不过我们得拉拉投资了,咦,安之淳去哪里了?”
    “你们真当我是大型印钞机?洛泽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一身修身白西服,英俊得像个王子一样的男人,从她身后走了过来。
    他的名字,肖甜心记得,从华尔街日报、到本市的财经类杂志都有他的事迹。安之淳,是享誉国际的银行家。
    原来,也是慕骄阳、洛泽的朋友。
    这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辩论。
    而且,慕骄阳的研究是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的。这不是金钱能够代替,但又是需要金钱去支撑的。因为研究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与财力。
    难怪就连安之淳,也被他们请了来。
    但由于,他是外行,所以只是负责提供资金方面的帮助。他坐在那,只是安静品着咖啡,极少插话。
    或许是她站得太久了,又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于炙热,即使隔着半透明的白纱,慕骄阳都感觉到了被注视。他一抬头,果然看见了她。
    俩人隔着一道屏风,相望。
    慕骄阳站了起来,朝她走来。
    但蓦地,他又在屏风的另一面停住了脚步。
    他离她,那么近,只隔着一道白纱。
    隔着屏风,他朝她伸出了手。
    他的手,就停留在屏风后她脸上的位置。
    他身后的那群朋友个个都似看好戏似的低声笑。
    他叹了一声,转过屏风,走到她面前。
    “嗨。”他轻声说,话里有浓浓的愧疚。
    ***
    生他气?是肯定的!
    但更多的是想念,和对他的眷恋。
    说到底,肖甜心要气也是气自己,没有骨气。
    很多事情,一瞬之间就了然了。
    他既是五年前飞机上遇到的慕教授,也是这段时间里,一直和她接触的慕教授。
    他的脸上,胡须剃尽,还原出本来青涩脸庞。
    还有他那句语带调侃的戏谑,在她耳边萦绕:“刮完胡子,你就能看到我的样子。难道你不期待吗?”
    原来,是他!
    其实慕骄阳心底是害怕的,害怕自己一靠近,她就逃避了。
    十年时光过去。他一直不来找她,她要生他气,是应该的。
    他低低地叹气。
    总得有一个人主动靠前一步,对不对?!总得有一个人做主动的!其实,肖甜心不介意,那个人是她自己。
    她主动朝他靠近了一步,在他面前站定,努力仰高小脸看着他,忽而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甜甜地叫:“阿娇,小娇,娇娇,小娇娇?”
    她的调皮,打破了俩人十年间的桎梏,与恩怨。
    听得身后传来的轰一声大笑,慕骄阳有些无奈。他举起手来揉了揉眉心,又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然后手一垂,自然而然地按到了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他说:“甜心,我一直在等你。”
    一直等着你,从来没有变过。那个人,就是你。
    肖甜心踮起脚尖看他,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离他那么近那么近。她莞尔:“没关系,只要那个人是你。”
    只要那个人是你,我心甘情愿地等,也不生气。
    她没有说出来的话,他都懂了。
    她忽然又轻声说:“以前,你也总是爱穿一件白衬衣。就像现在一样。”
    她的话,使他又想起了从前。
    ***
    原来,慕骄阳从一生下来就体弱,住在保温箱一个多月,数度下了病危通知,所幸活了下来,但妈妈怕他养不大,又听老人说,要起女孩名,才好养活。于是,很不幸的,他的小名就叫娇娇,小娇娇,至于是阿娇,还是小娇,或是小娇娇,看他妈心情,随时变换,一直叫到他上初中。
    想起从前,慕骄阳的眸光变了变,思绪又飘得远了些。他两岁时,因为佣人大意,被人贩子从公园抱走,辗转卖给了好几处人家,四岁时遇到的那个家庭,男主人有暴力倾向,一直挨打和虐待,最后被一对美国夫妇解救并收养,带他飞到了美国定居生活;而他的父母一直不放弃,动用了所有的人际关系,抓到了那个人贩子,一直追查,也在大使馆那边得到了一个消息,就是见到过类似的孩子,额间有一粒小小的殷虹的朱砂痣,后来也就一直追到了美国,终于找到了他。那时他已经六岁了。对父母的回忆相当模糊,且和外国夫妇建立了感情,后来经过协商,他经常中国、美国两地往返,生活在两个家庭里,直到高中才回到国内,跟随生父母生活。
    因为长时间的分离,慕妈对他宠得不得了。虽然一开始,他在与亲生父母的相处间,感到有隔阂。但是毕竟骨肉连心,慕妈对他很好,那段时间,慕妈害怕他会突然间就不见了,时常看着他就流泪。他看着妈妈的泪水,也感受到了心疼。他那颗原本冷漠的心,便逐渐融化了。
    除了同是有自闭症的好朋友洛泽,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起,他曾遭到过的虐待。尤其是四岁时的那个家庭,男主人打他打得非常凶狠。这是他从不言说的童年阴影。也是他孤僻、冷淡的主要原因。正因为他当时强烈的自闭症影响了正常的生活。所以慕妈妈决定,让他从国内的初中读起,哪怕当时他已经17岁了,慕妈希望他能多些时间结交一些朋友。而延长中学时间,是不错的选择。
    还记得那是初二的第二个学期,慕骄阳与肖甜心被分在了同一个重点班。
    那时的慕骄阳正值很强烈的叛逆期,又爱打篮球,考试时居然就将试卷签上名字,拿笔盒压在桌面上,他就从后门偷偷溜走打球去了。
    那次是语文考试,他居然交白卷。班主任知道情况后,气得直发抖,给他家长打了电话。班上同学都笑,叫他零分大王。
    等到他妈妈杀气腾腾地赶来学校,正碰上他抱着个篮球无事人一般的“穿州过省”准备到球场上打篮球。
    他妈妈也是被气疯了,再顾不得什么淑女气质,吼他,“娇娇,你给我站住!”
    这么大的男孩子了,被叫小名,还被一群人围观,慕骄阳实在无语,加上与妈妈的相处也有些别扭,他装作没听见,抱着球赶快溜。谁料,穿了淑女连衣裙的慕妈,踩着脚下十厘米的高跟鞋,小跑着就往他方向追,还一边叫道:“娇娇,你再跑,看我拍不拍死你!”
    围看的同学哄堂大笑,慕骄阳跑得更快,回头看了看妈妈,正要再提速,可没防着斜刺里从小道上抱着本书看,慢慢走过来的肖甜心。
    等到反应过来时,肖甜心只觉被人重重一撞,整个人天旋地转,下一秒,就直接摔到了地上,整个人不好了。
    而慕骄阳也很狼狈,为了闪她,反撞力也是巨大,力量都冲击到了自己身上,篮球脱手飞了出去,自己狠狠地撞到了一边树干上,鼻血直流,整个人说不出的狼狈。
    原以为,她会被吓哭的。连慕妈也觉得闯祸了,那女孩这么个摔法,不掉层皮才怪。于是,也不管她那忤逆子,连忙去扶肖甜心,“对不起,对不起!看看有没有哪里伤了,我们赶紧去医院,啊?”
    肖甜心痛得咬牙咧齿,抬头看见一张保养得当,秀雅美丽的年轻的脸,与慕骄阳有几分相似,声音闷闷地说道:“阿姨,我……我没事。”一句话,竟然说了许久才能说完。
    阮常淑见女孩子俏生生的一张脸蛋惨白惨白的,连呼吸都是“嘶嘶”地忍痛,料到被撞得不轻,又见她右手压着左心房和肋骨,似乎很痛苦,便知道那小子碰到女孩子不该碰的地方了。
    果然,一脸鼻血的慕骄阳脸红得似蒸熟的螃蟹,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他刚才为了避她,伸出手来在她身前挡了挡,不然只怕她要摔得更惨。可谁料撞击力太大,他伸出手,却握到了一、团、柔、软。当时,电光火石间没有什么感觉,可现在,那种软软绵绵,酥酥麻麻的感觉却不其然地在脑海里跃了出来。而且,他刚才好像还撞到了她的肋骨,估计她痛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抬起头看他,一对眼睛又大又圆,一口白牙咬得紧,连两个酒窝就抿出来了,瞪了他半天愣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慕骄阳愣怔,不会是肋骨裂了吧?!他看着她,不知怎么办好,可这也是慕骄阳平生头一次注视一个女孩子。
    他虽然很有女生缘,但从来不与女生来往,连话也不会多说,背地里被爱慕他的那一群女生,戏称他“冷面郎君”。
    “我送你去校医室。”他正要抱她起来。谁料,她反手握住了他妈妈的肩膀,动了动身体,终于是自己坐直了,才闷闷地说道:“算了,我没事了。”
    倒是个不娇气的女孩子。阮常淑不禁在心里叫了声好,扶了她站起来。
    肖甜心站起来后,试着动了动身体,虽然还是痛,但到底没有什么大碍,起码没有内伤就行了。虽然,她的两个膝盖和手肘惨不忍睹,鲜血淋漓……
    她看着一片的人围观着她,而慕骄阳更是与她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她脸一红,轻咳了声,对四周的人说,“散了散了,看什么。”
    慕骄阳微眯起了眼睛,原来还是个压得住场的大女人!嗯,还真是看走眼了,她是个披着娃娃脸小女生外皮的大女人。“喂,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问。
    “有你这么没礼貌的吗?!”虽然肖甜心礼貌推拒了阮常淑的好意,但阮常淑还是扶着她慢慢走向校医室。
    “同班三个月,不知道自己同学兼班长的名字,还叫人家喂,你没有礼貌的吗?”肖甜心一口恶气吞不下去了,“你没记性不要紧,可是也总该问一声,‘同学,如何称呼’吧?”
    慕骄阳:“……”
    见一向自视甚高,专门气得自己连面膜都白敷的慕骄阳吃瘪,阮常淑不禁叫了声,“好”。这孩子终于有人制得住他了。
    慕骄阳揉眉心,“妈,有你这样的吗?”居然向着外人。
    阮常淑重重锤了他一拳,“小娇,还不快给人家小姑娘道歉。”然后又看了眼肖甜心嗤嗤笑:“哎呦喂,这是哪家的小妹妹,真俊,长得又甜,白白的,像团小小棉花糖。”
    得,这次变小娇了!慕骄阳嘴角勾了勾,还没来得及反驳,却听见棉花糖“噗哧”一声笑,“小娇?”她也学着叫。
    不过,到底是不能得意忘形,她一笑,肋骨处痛得人胆颤,她马上不笑了,一张带了婴儿肥的肉嘟嘟的小脸煞白煞白的。
    “不笑了?”没好气的慕骄阳斜睨她,压下了怒气。谁让是他不对在先呢?!再看了她一眼,是白得像团棉花糖,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很像伸手去捏捏她的小脸蛋。
    见慕妈一脸担忧,肖甜心对着她摆了摆手,“阿姨,我没事。您来是找班主任的吗?”
    一提到正事,阮常淑脸色就不好了,这个孩子总是给她若是生非。居然还被班主任请来讲话!
    一见妈妈真的很生气,慕骄阳也心里没底了,心想着这次回家,不知道会不会被爸爸打断几根肋骨。
    见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会有此神色,肖甜心心里那个爽啊!便对阮常淑道:“阿姨,不要紧。班主任不会说什么的,就是走个过程而已。慕骄阳成绩很好,理科和英语差不多次次满分,生物化学每次都是满分的,很厉害的。他就是烦语文。这次考试,做的是全古文的,有许多诗词歌赋要默写。不免有些肉麻嘛的东西,他是懒。真要认真写,他总有九十分的。”
    慕骄阳听她一说,倒是再认真看了看她,她是心思玲珑得很。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居然全被她看出来了。
    他交白卷,其实纯粹是赤果果的报复语文老师。原来,上个月,学校有活动,每个班都有排练节目。他们班搞了个什么《凤求凰》的舞台剧,那李老师居然还安排他当司马相如。如此,腻腻歪歪的东西,顿时就让他反感了。
    当场就拒绝了李老,跟着那一个月,他都没有好果子吃,李老总找他麻烦。所以,碰上语文考试,他一火就交了白卷。
    今天,倒是撞上他的克星了!他一脸无奈,看了看肖甜心,心道:自己还不知道克星的名字!
    某只长得很像白团子的“克星”笑眯眯的,将他一眼看穿,说了句:“扮司马相如挺适合你的。”
    慕骄阳:“?”
    “你长了张负心汉的脸。”肖甜心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一脸戏谑。
    慕骄阳:“……”
    ***
    慕骄阳连忙收起过往那些回忆,揉了揉眉心。
    他再次看向她,眉目间的那粒朱砂痣在灯下渐渐清晰起来。肖甜心歪着脑袋,笑睨他:“是吧,是长了张司马相如的脸吧”说完还踮起脚尖,拿食指点了点他额间那点朱砂痣。
    他,就是她心头的朱砂痣呀!
    十年辗转,依旧对他念念不忘。
    后面一众人看戏看得很过瘾。
    肖甜心很自来熟地坐了下来,再大声地叫了句,“娇娇,”对着她身边空位拍了拍,“过来坐。”
    一桌的人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咦,洛泽居然没过来?!”肖甜心看了看在座的四个人。一个是叫king的心理学家,一个是安之淳;还有两个看起来年纪更大些,都在四十岁左右,其中一个看起来应该是个警察;另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身上有学者的风度但又气质干练,身上有淡淡消毒水味道,是法医。
    “甜心,”慕骄阳头疼,“叫我骄阳,阿阳都可以,就是别再叫娇娇。”看向她,微微一笑,十分温煦,带着点羞赫。
    估计是被她叫了小名给闹的。
    他的笑容,光风霁月,如晴朗的天空,又似如火骄阳,满室生辉。肖甜心很不争气地红了脸。
    居然,还听到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肖甜心,你太不争气了!
    等慕骄阳在她身边落座,几个好友一起起哄。
    景蓝说:“shaw,这位是?”然后又对她笑道:“你好,又见面了。”
    肖甜心:“……”又?他们什么时候见过?
    安之淳笑:“原来是洛泽的小妹妹,”转过来看着他,然后调侃:“长了张司马相如的脸?你有司马相如长得帅吗,负心汉?”
    肖甜心哈哈大笑起来,“是吧,我就说他长了张负心汉的脸!”找到组织了,她站起来殷勤地给安之淳倒咖啡:“安先生,请用咖啡。”
    慕骄阳感觉到了肖甜心心底的不平,尽管她掩饰得好,嘻嘻哈哈,一笔带过。但是他知道,她不怎么开心。
    “ahn,她是在刻意讨好你,为了拉拢shaw的实验室资金。她当你印钞机。”名为king的景蓝是心理学家,自然一眼看穿各人心中所想。
    肖甜心:“……”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么?
    另外两人年纪大些,都是沉稳内敛的人,只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喝着咖啡不作声,并不加入话题。
    但景蓝热衷挖人伤疤,尤其喜欢看到里面的鲜血淋漓,于是说:“中山狼,你还没有介绍你的女朋友。”
    慕骄阳的英文名是shaw,狼。叫他中山狼,分明是故意调侃他。慕骄阳斜了景蓝一眼。景蓝依旧笑眯眯。
    听到景蓝这个问题,肖甜心咬着唇,扬起头来看着慕骄阳。
    她的眼神太炙热,让他有些受不住。但他在人前依旧是一派从容淡定的,看着她说:“她不是我女朋友,”感觉到她目光闪了闪,连忙说下去:“我一直在追她,目前还没追到。”顿了顿,牵起她的手,说:“甜心,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当着这么多人面表白啊……肖甜心睨了他一眼,忽然轻飘飘道:“如果我说不愿意呢?”
    一桌子的人笑得更欢畅了。
    慕骄阳抿了抿唇,眉间那点红痣仿似动了动,真是标致。他说:“不要紧,我不会放弃的,一直追到你答应为止。”
    “哦,”肖甜心懒懒地答:“那你可能要追很久,要等很久了。”
    风起,满树梨花簌簌掉落,而她一身珍珠白的连衣长裙,荷叶边的雪纺领子和薄纱长袖,衬得她仙气十足,和那片雪白梨花几乎要融为一体。她发长,今天没有梳起来,只是在两鬓间各夹了一枚珍珠发夹,乌发非常柔顺地搭于肩头,看起来乖巧极了。
    慕骄阳看着她,看了许久,而她也一直安静地等待着他。他忽地低笑了一声,替她将垂下来的几缕调皮的发丝别于她耳后,指腹轻轻拂过她耳旁肌肤,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她肌肤是如此细腻,再说话时,声音更低了下去:“我会追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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