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医院
初春的校园开着四季娇艳的花，阳光照过来，五彩光晕中连跳动的尘埃都能看清。
少年个高，弓着腰脸上纯净的像在探究什么。
姜诉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应该不会久，反正操场上的那一串还在跑。
她怔然看着眼前的人站直，奚恻困惑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几秒后如释重负的揣进兜里。
“我说，你个子矮就算了，怎么连胸肌都没有？”
头顶树叶沙沙作响，他清越的声音也带着一丢丢旁不可察的暗哑。
说罢，他捡起放在路边垃圾箱上的一个易拉罐，一脚奔过去。
沉迷恶趣味的几个人被砸到转过头，正要骂，看到是他都忍回去了。
“算了，走吧走吧，是奚恻，别惹他！”
“锯人也管？”
“他就爱管闲事，他可惹不起，走走走！”
奚恻没所谓的回头，慢慢走到墙下，突然架起马步冲后面勾勾手指：“过来。”
“做什么？”
“爬上墙啊。”声音里带着烦躁。
姜诉没太关注这位少爷喜怒无常的中二病，她的海拔陡然升高，跟着呼吸都通畅多了。这个姿势......她只偶尔见到过。
比如，小孩子坐在爸爸的肩膀上。
亲身体验......还不错。
下面的坐骑晃了晃，她的手空荡荡的不知道抓哪里好。
“哎哥们你别抓我头发啊！”
姜诉尴尬放开。
“哎你别揪我耳朵啊！”
“那抓哪里？”她疑惑的问。
奚恻无语：“你真当骑马呢，给我赶紧翻上去！”
“......”
很快，蹲在墙头的人脸色白了白：“现在要怎么办？”
“跳啊！”他还是没心没肺的笑。
这么高？让她直接跳？？
姜诉正觉得自己上当的时候，就听见一声：“娘炮。”然后奚恻单手扒着墙，灵巧一跃稳稳落在外面的水泥地上。
他伸手去接：“快跳。”
他性子急燥，很快就没了耐心，拧着没催她：“快点啊，你再酝酿会哥哥我就要睡着了。”
姜诉扒着墙，深刻体会到上山容易，下山难。
下面那位等了半天忍不住飙了句脏话：“我他妈伺候女朋友都没这么仔细......”
话还没说完从天降下一道惊雷，姜诉闭着眼直接坠了他满怀，幸好他反应快，要不这边的胳膊也得脱臼。
两个人劫后余生般都在喘气。
街道上有几个女孩路过，全投以“腐眼看人基”的惊惧目光，三秒钟后，奚恻向弹球一样猛地弹开。
“.......”
“.......”
他看着姜诉淡然拍着腿上的灰，觉得自己似乎太明感。
姜诉双手插在上衣兜里问：“周小娆电话几号？”说完又补充，“别误会，找不到她方便联系。”
奚恻不紧不慢伸手：“把手机拿来。”
他垂眸输号码，眼皮耷拉着。
姜诉心说，这睫毛挺长啊。她男扮女装惯了，有时候自己的心态都在改变，就像现在，看个男生坦荡直白。
汽车擦着柏油马路划过，白噪音响在耳边。
输号码那只手把手机撂给她，哼笑：“你也别误会，我可没特意记她号码，是那作精用我生日作的手机号。”
两人也不知道互相澄清个什么劲。
奚恻单手掐着腰，顿了顿，憋出句：“早点回来......给我写作业。”
然后单手翻墙回去了。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
面对着一堵空荡荡的墙，墙下的一个女生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
就像武侠小说里被对手重伤的主角，硬撑着一口气不在敌人面前暴露伤势，等离开对方势力范围，立马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那个单手翻墙还不忘时刻耍帅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的心脏终于怦怦怦跳得像在跑火车。
那掌心贴在她胸口的感觉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假扮男生这么久，她从心脏的狂跳中敏感觉得似乎遇到了障碍。
她脚底轻飘飘的像踩在云上，慢慢往天际上飘。把她从天上踹下来的是身后一声略带着迟疑但总体还算爽朗的男声。
“嘿！袖珍小可爱！”
姜诉：“......”又来一个。
“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上午课间操......顾齐。记得吗？”
......哦，二班那只袋鼠啊。
“你刚怎么跟......奚大傻抱上了？”
顾齐手里拎着两大袋子，他翘课出来买奶茶，还带了一帮兄弟的份。
姜诉脉搏已恢复正常，她脸上摆出一贯的淡漠，轻描淡写说：“翻墙罢了。”
“这样......？你们翻墙去哪？”
姜诉信口扯谎：“买奶茶。”
顾齐虽有疑惑，好在也是大大咧咧的性格，摊开袋子：“我刚买的，想喝什么随你挑。”
“不用。”
“拿吧，我买的多，上午那会儿乱，听他们说你叫姜诉？”顾齐咧出一嘴的大白牙，“就当交个朋友。”
姜诉不再推辞，迅速拿了一杯就想走。
“你可离奚恻远点吧，那人不正常的，上午当众扒我衣物给她前女友献殷勤，哎我想想就头顶冒烟！”顾齐正说着，看到姜诉手里的奶茶，那杯是他买多了店家送的，刚还被他嫌弃了。
“......小哥哥你喜欢草莓味的啊！”
姜诉握着的透明塑料杯子里，粉红色的液体Q甜Q甜的，里面还有心型椰果。
这......
男扮女装步步惊心，稍不留神就暴露本性。
“谢谢，不是我喝的。”她只好继续撒谎，“是给人送去的。”
人？谁？！
这么粉嫩肯定是个可爱的妹子。
咦——上课时间送奶茶追妹子，小哥哥很带感啊。
顾齐想着的时候，追妹子的小哥哥已经没影了。
没吐槽出来，他心里像憋着口气卡着难受，索性给人发了信息。
［奚大傻，刚跟你抱在一起的袖珍小可爱是不是有女朋友啊？］
［你怎么不理我，他刚拿了杯草莓奶茶，说是要去送人。送谁啊？］
五分钟后，有条信息发了过来。
［滚蛋。］
......
市中心医院，姜诉找到病房的时候，周小娆正趴在餐板上写作业。
她的父母刚才来过，因为她还要留院观察两天，全都出去给她买日用品了。
双人病房只住了她一个，女生很认真的低着头，长长的马尾松松扎在脑后，都没发现有人推门进来。
姜诉喜欢这种安静的感觉，这样的可爱又热烈的女生跟她天差地别，她默默看了会儿想说人好端端的嘛。奚恻倒是还挺宠她的，就这样都叫她来看她。
这边周小娆似乎被一道题难住，偏头在想的时候看到地上的阴影：“妈，你买完了......”话没说完看到后面站着的人。
“少年”不高，却脊背挺直，像棵没张开的小白杨。
她揉揉眼睛，声音就像午后的奶油蛋糕，甜滋滋：“哇哦！奚恻好棒！”
诶？？
“啊啊！我跟他没什么啦！我是想说他能把你叫来真棒！”周小娆挥着手，自带bgm的叫，“嘤嘤嘤——”
姜诉深呼吸，走过去按住她打点滴的手：“别动，会跑针。”
周小娆瞬间脸红了个通透，乖巧坐着：“人家不动！绝对不动！超听话的！”
她眼睛笑成月牙：“她们怕我乱跑，差点要把针扎在脚上。”说着还动了动脚。
姜诉看着她脚上的淤青，心里有些不舒服，她这次来，一方面是受到某人的胁迫，一方面也是想跟这位花痴小朋友说清楚。
对方再这么折腾，恐怕她连“希慕”都呆不下去了。
周小娆学习很好，在十五中就像是女版的奚恻。这种人跟她这辈子都不会有牵连，早说清早省事。等老妈那边消停了，她的性别也会真相大白，还不知到时姜家会闹成什么样。
在这以前千万不能暴露了自己。
姜诉：“我们聊聊吧。”
周花痴：“好耶！诉哥你星座是什么？天蝎吗？性格是天蝎没错呐！你讲嘛，我嘴超严的，你跟我说的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姜诉：“......”不是要聊这个。
应该再直白一点。
姜诉：“我不想交女朋友。”
周花痴：“为什么？你是怕耽误学习？......也没见你学习呀......”她的样子像个小老师，“学习不好要从自身找问题，不能怪在早恋上，你看奚恻，他交多少女朋友都能稳拿第一。”
周花痴看到她的诉哥脸上一僵，顿感自己说得过分了，赶紧解释：“我跟奚恻没有什么的！连手都没拉过！他那人对哪个女生都不上心，跟他好的时候连个电话都没主动给我打过，每天都不知道他人跑哪了！我是一边跟他好着，一边恨不得掐死他，就这么过来的。”
听起来还是有小情绪在的。
姜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里暗叹，与人交流怎么这么难。
就像她刚来这个城市，也曾想过要融入集体，谁知没两天同班的几个男孩放学把她堵在角落里，非要扒了她的裤子看她是男是女。
她的不配合令嘲笑和讥讽升级成谩骂和推搡，再后来她拿铅笔戳了第一个上来扯她裤子的男生。
粗黑的2b铅芯，那么一截扎在男生眉尾。
听说挑出来的时候那个男生在医院里鬼哭狼嚎。
也并不全是因为这个才远离人群，她就是对比后觉得这样更自在。
姜诉起身道：“我还是走吧。”
果然大部分人类是不能沟通，那就继续用冷漠大法吧。
“诉哥！”周小娆嘟着嘴，“你生气啦？是因为我今天当着大家面喊你吗？还是因为我让奚恻叫你来？”
“随便你怎么想吧。”
“呜呜，你还真是直男，说这种随便的话女生会不高兴的！”
“......”
“好嘛！知道了！”周小娆丧气的垂着头，“他有没有为难你？”
姜诉诚实点头。
“你离他远点，他不好惹的，人还很变态。”周小娆说，“奚恻脚腕上有个纹身，纹得是他弟弟的名字。变态吧？”
说完立马捂住嘴：“糟了，他不让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