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后悔、放手、婚礼、报复
曲稀虽然喊了祝暮安,但这声音像是一阵风,一吹就散。
可那么轻的声音,却偏偏传到了祝暮安的耳朵里。
祝暮安正常情况下,应该没有反应的。但曲稀就是她的心魔,一下就能把她从那个壳子里拽出来,拽向地狱里。
祝暮安先是缓缓回头,看到了站在门边的曲稀。一瞬间,无数的曲稀出现了,什么样的都有,就是没有对她笑着的,对她温言细语的。
他们在质问她,指责她,唾骂她,逼迫她,把话筒戳到她嘴里,让她承认,她干了坏事,她是个人渣,她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啊!!!”祝暮安瞪大眼睛,抱住头,猛地尖叫起来。
她似乎想说话,但组织不了语言,只能尖叫。
“祝暮安?”曲稀被她吓到了,心脏疼得重重一跳,快步跑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到了怀里,“你怎么了?”
感受到曲稀的气息,祝暮安更害怕了。她一把推开曲稀,疯狂的、跌跌撞撞的响别处跑去。
她的手上有输液管,输的是葡萄糖,那么一动,针就被扯了出去。手背被划出了一道伤口,血红红的往外冒。
祝暮安盯着那鲜红的颜色,愣了一小下。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迅速捡起了输液的针头,朝着自己手腕戳去。
“祝暮安……住手!”曲稀瞳孔一缩,扑到了祝暮安身上。用手挡住了祝暮安戳下去的针。
输液的针本就脆弱,在祝暮安强行动的时候,已经弯了。但她力气太大,还是扎到了曲稀手里。
曲稀闷哼一声,另一只手阻止了她的动作,将她揽入了怀里。
祝暮安被他按在怀里,视线透过他缝隙,看到他手掌一点点渗出血来,浑身都在抖。
“呜……”祝暮安瞪大眼,发出如小兽般的呻吟……
她没有用,她不应该活着,她不想伤人,她……居然伤到人了。
“别怕,我没事,别怕。”曲稀发现了祝暮安的异样,把手藏到背后,试图安抚她。
祝暮安看不到血了,张着嘴,望着天,无声喘了一会。
“祝暮安……”见她好了很多,曲稀将她从怀里拉了出来。
哪知道,祝暮安一看到他的脸,瞳孔瞬间缩紧,眼里蔓延上了无限的恐惧。
“魔鬼……魔鬼……”祝暮安那失神的眼里映着曲稀,但眼里除了深深的恐惧,什么都没有。她浑身颤抖,嘴唇颤抖,重复着这两个字。
曲稀僵在了原地。
她……在害怕他,她终于再也不爱他了,对他只剩下恐惧了。
这是曲稀原本的目的,他要折磨祝暮安,让她恐惧自己,却不能离开。
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
在这种情况下,终于达到了……
“不要,怕我……”曲稀的心像是被插了一刀,再往下流血,他愣愣的朝祝暮安伸出手。
但他还没碰到祝暮安时,祝暮安就被医生拉开了。
场面十分慌乱,医生给她注射了镇定剂,才让她不再挣扎。
她躺在床上,神色僵硬,眼睛微阖,似乎刚才闹起来的人,并不是她一样。曲稀缓慢的接近她,她在看到曲稀的时候,似乎还有点想挣扎的意思,但是没有力气了。
她嘴唇微微开合,曲稀忍不住接近她,听她说什么。
“难受……”祝暮安的视线,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想……”
死……
最后一个字,祝暮安念得极轻,似乎就要飘没了。可重重的砸到了曲稀的心里。
她哭了,她疼了,她再也不坚强了。
她终于,想死了。
“你活下去……”曲稀满脸苦涩,他的嘴是苦的,心是苦的,“我……放你走。”
只要你好了,我就放你走,再也不会去打扰你。
曲稀从来没有哭过,但一滴不知道什么液体,砸到了祝暮安的脸上。
……
曲稀不敢再去看祝暮安。
医生说她对曲稀有反应,但并不是什么好事。他的出现,只会加大祝暮安的症状。
那天,祝暮安醒了之后,她就找了不少方法自杀。但还好医生和护士都在,拦了她几次,最后还是靠药物让她睡下的。
“她不是……很在乎孩子吗?”曲稀听着医生的话,咬着牙,沉痛的说出这句话。
那孩子……应该是时君逢的。他听医生说药物对孩子的影响后,就想让祝暮安把孩子打掉。
可是引来了她强烈的反应。
既然……她那么在乎孩子,又怎么会想带着孩子一起去死?
“这个……”医生皱了皱眉,想了一下,“曲先生,你有没有曾经刺激过祝小姐,关于孩子的事?”
关于孩子?
曲稀揉了一把头发,他现在脑子里很是混乱,想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之前,他说让祝暮安的孩子一起给她赎罪。
他的心被狠狠砸了一下。
没有,不是。
哪怕那个孩子不是他的,也没关系。如果祝暮安还喜欢他,她病好了,把孩子生下来,他养……
他会视若己出的养。
但是……他还会有这个机会吗?
曲稀突然站了起来:“对不起,医生。我去散散心,麻烦您看好祝暮安。”
……
曲稀烦躁的走到走廊上,他掏了一根烟出来,没有点,叼在嘴上,向外看着夜空。
祝暮安需要什么?
想要什么?
什么才能让她好转?他很害怕这样的祝暮安,怕她下一秒就不见了,再也不给他任何赎罪的机会。
曲稀盯着夜空,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某一天。
小小的女孩和他一起,坐在比较高的双杠上。他们一起望向夜空。
夜空很美,比今天还要好看,满天繁星。
小曲稀其实是有些害怕的,他怕从双杠上掉下去。但因为小女孩在,他不太好意思开口说。
但是小女孩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恐惧,伸出小小的手,在双杠上握住了他的手。
小女孩回过头,看像小小的曲稀:“小哥哥,你喜欢我吗?”
原本,曲稀是看不清这个小女孩的容貌的。但如今,仿佛迷糊被吹散了,露出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她穿得并不好,脸色也不是特别好,但眼睛比繁星还亮。
就如当年的祝暮安。
……
“喜欢……”曲稀缓缓开口,对着夜空轻轻的道。
他愣了一下,才发现他到底说了什么。
手背上落下一滴滴的晶莹液体。
哦,原来他喜欢啊……他喜欢祝暮安……
这种喜欢,早就发酵了。但是他从来没发现过,即使发现,他也不会承认。
看不到她时就会烦躁,她不爱自己就会生气,她不关心自己就会恼怒。甚至会忍不住买下漂亮的衣服给她。
即使当时,他在恨祝暮安。
但是没有爱,哪来的恨。他早就陷进去了,可却假装他并不在乎。
……
曲稀连夜去了海边。
夜里的大海是狂暴的,海岸上即便有一些光,却也没有什么人。他弯下腰,一个个捡起海岸上的漂亮的贝壳,一直捡到了天色微明。
之后,他才开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曲稀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休息,看上去状态很差,管家来劝他好好休息,被他挡了回去。
他在卧室里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想找的东西。坐在床上,愣了一会,突然想到什么,跑到了祝暮安住的佣人房里。
房间还是她离开的时候,几乎没有变动。曲稀翻了翻,终于在她的抽屉里翻到了针线。
他用手掌托着额头,呆呆的笑了一会,笑得一脸苦涩。
曲稀,你不是说你不会后悔?
你不是对你做的都洋洋自得?
你……这就是报应啊,这是你的报应。
他将捡的贝壳,一一洗干净,挑出好看的,找管家要来了锥子,一个个打孔,又用针线一点点将贝壳穿上。
曲稀或许会去学一些做饭,毕竟有的东西做的时候,还是很优雅。但他绝对不会去学这种手工。
过程里,他的手伤了好几次。一边受伤,他就忍不住想,祝暮安当初那么小的时候,是怎么做出这样的东西?
她又受了多少次伤?
那么想着,曲稀就忍不住不舒服起来。曾经,他觉得他是很喜欢白凝的,哪怕是他认错了,基于当年的喜欢,才和白凝相处。
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并不是没有感情。
如今,他才知道,原来那只是喜欢……喜欢会让人开心,可爱才会让人心疼,他现在,就很疼。
……
曲稀再次站在祝暮安的病房门口时,时君逢已经到了。
他拦在门口,伸出手,挡住曲稀,双眸冰冷又刺人:“曲总,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时君逢是曲稀派人找来的,他觉得,祝暮安见到时君逢,心情应该会好点。起码,比见到他要好很多。
“我……来给她一样东西。”曲稀像是个斗败的狼犬,拉耸着脑袋,一点昔日的凛冽都看不到。
他透过时君逢的肩膀,看向病房里的祝暮安:“把东西交给她,我就走。”
“交给她东西?”时君逢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眸子越发冰冷,“是想交给她你的婚帖,还是再交给她一些记者的料?曲总,你是不是嫌她还没死,还会喘气,所以不舒服?”
曲稀的手指微微一缩,握紧了手里的盒子。盒子上有一层绒,按照道理来说,他不会感觉到什么不适。
可却铬得他手指生疼。
“我不会了……不会再做这种事。”曲稀声音沙哑不堪,带着掩饰不住的痛苦,“我不会再伤害她一分一毫的。”
“呵。”时君逢冷笑一声,“我记得,当初曲总是不是和祝暮安也说过不少次?这是最后一回,我放过你?甚至她第一次自杀之前,你是不是也说,完成交易就放过她?但是,结果呢?她都要死了,你还不放过她,一次次的要逼死她。是不是因为她没能帮你完成交易啊?”
“我……”曲稀喉咙动了动,再也说不出话。他不知道时君逢是怎么知道这事的,但他根本没办法反驳,时君逢说的是真的。
他也曾经想过,真的对祝暮安放手。可每次,他真的想放手的时候,都像是有什么在拦着他,让他没办法放手。
他……那个时候,宁愿看着祝暮安在他身边腐烂,也不愿意让她得到救赎。
其实,这个念头,他现在甚至也有。他会疯狂的,想带走祝暮安。哪怕她挣扎和害怕,只要呆在他身边……呆在他身边……
曲稀咬住嘴唇,疼痛将他从疯魔里唤醒。他道:“我只是想给她一点东西,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在旁边看着。就这一次了,以后,我真的再也不会打扰你们。”
时君逢皱着眉,紧紧盯着曲稀,他踌躇了一会,还是给曲稀让了路。他看曲稀这个样子,恐怕已经知道了什么事情,开始后悔了。
当然,让他让路的并不是曲稀,而是祝暮安。祝暮安如今已经是重度抑郁,没有人能带给她刺激。
只有曲稀,不管是好的,坏的,起码能让她有点反应。
“嗤——”时君逢想到这里,嗤笑一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可不止一次提醒这个男人,他自己非要走到这个地步,逼死了别人,也终于要逼死自己。
病房里,祝暮安很乖巧的坐在椅子上,即使曲稀来了,她也没有一点反应。
自从那次她大闹了之后,病就更严重了,已经到了完全没有反应的地步。不说话,没反应,不进食。
她唯一会做的,就是趁着别人不注意,找方法自杀。
有的时候,时君逢都不知道,将她绑在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好还是坏。但是,他觉得,这样一个姑娘,是不应该去背负那些事情,去死的。
只要她能再次好起来,这个世界上的美好,都可以任她观赏。
曲稀走到祝暮安面前,缓缓蹲下。从下向上看她,他将手里的盒子,放在她的手边:“这是,我欠你的。从你小时候,欠到了现在。”
他打开盒子,嘴唇微微颤抖,将贝壳做的项链,放到祝暮安的手上,把她的手握起来:“现在……还给你。”
项链给你,我给你,一切都给你。
只要你想要。
祝暮安的手指动了一下,竟然缓缓有了反应。她微微侧头,看向手上的项链,眼里渐渐有了光彩。
“祝暮安?”曲稀有些惊喜。
进入这个状态,其实很少有人会对外界刺激有反应。祝暮安既然对他有反应,是不是说明,他对她来说,其实还有很特殊的……
可她会怎样,会害怕的再发狂吗?
曲稀想到这个,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但祝暮安没有发狂,她握紧了手里的项链,缓缓举到眼前。
曲稀屏住呼吸,心脏跳得飞快,紧紧盯着祝暮安的动作。
祝暮安的左手也抬了起来,握住贝壳项链。
之后,狠狠的将它扯断了,扔到了地上。
哗啦,贝壳碎了一地,曲稀的瞳孔微微一缩,仿佛有什么东西,跟着碎了一地。
祝暮安轻声道:“滚。”
……
曲稀离开了祝暮安的病房。
他抬起手,手上还有各种受伤的痕迹,最长的一道,是他恍惚间,锥子蹭了过去,肉皮翻了出来。
“呵……”曲稀握紧了拳头。
她不要了,他什么都想给她,补偿她。
但是她什么都不要了。
曲稀忍不住捂住心脏,那里很痛,痛得仿佛心脏被人扔到了地上,踩了好几脚。
哦,原来是这样。
他一次次的这样对祝暮安,祝暮安的心早就被他踩碎了,再也拼不起来了。
曲稀忍不住向病房里看了一眼。
但是他没有再看到祝暮安。
就在这时,曲稀的手机疯狂震了起来。他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那个名字,凶狠在目光里一闪而过。
他调整了一下状态,才接起电话:“喂,小凝?”
白凝听到曲稀的声音,一颗心才重重沉了下去。自从上次祝暮安自杀的直播被人发到网上,她这段时间再也没见过曲稀。
曲稀不接电话,也不见她。她真怕发生什么事了,好在,听曲稀的声音,他似乎没什么。
白凝松了口气,有些嗔怪的道:“曲稀哥哥,你这几天怎么了?怎么不接电话?你忘了吗?你答应我要陪我去试婚纱的。”
“没有忘。”曲稀的声音一如既往,“只是这几天时君逢那里似乎要鱼死网破,我忙着对付时家,手机一直开静音,没有太注意。”
“时君逢?”白凝听到这个名字,又想到时元德的话,一时间有些心虚,“就……这几天,时君逢和你鱼死网破,没有人帮他一把吗?”
“帮?”曲稀的声音似有点奇怪,“为什么要有人帮他?呵,他就孤身一人,运气好点,分了一杯羹。他难道还有后台?要是有后台的话,会落到这个地步?还是……小凝你知道些什么?”
“没……没有……”白凝连忙否认。她听到没人帮时君逢也就放心了。
时元德虽然说他孩子在z国,但也不一定是时君逢。况且,时君逢就是一副东方人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混血儿。世界上姓时的那么多,偶尔碰到一个,也不奇怪……
更何况,如果时君逢真是时元德的儿子,他应该会出手帮忙。他那种人,应该不至于让孩子被欺负成这样,也不管不顾吧……
白凝想着,特别的心虚:“那,曲稀哥哥,你什么时候来陪我试婚纱啊?说起来,我看上了一个超棒的婚礼,就是花销有些高。我……”
“你看着喜欢就行了。”曲稀在那边,淡淡的打断白凝,“只要你喜欢的就可以,不用在乎钱的问题。”
“曲稀哥最好了。”至此,白凝终于放下心来,看来只是她想多了。并没有发生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
曲稀那边又和白凝说了几句,才把电话挂断了。
挂断后,他抹了一把脸,看向窗户里的自己。
里面的男人,狼狈至极,红着眼,带着胡茬,像一匹离开狼群的孤狼。
“我会给你一个,最、盛大,最、难忘的婚礼。”曲稀笑了起来,浑身上下尽是冷意。
当初,他只是以为祝暮安给他下了药,就做了那么多事。
白凝不然就瞒他一辈子,别让他发现真相。如今,他既然已经发现了真相……那白凝,总是要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
……
白凝和曲稀结婚那一天,空前的盛大。
他们是在城堡里举行婚礼的,婚礼宴请了不少商界大佬,娱乐圈巨星,还有各大每天跟着一起报道。
前段时间,祝暮安自杀的风波还没过去。有人其实并不看好他们结婚,但这个时候,也被这空前盛大的婚礼把评论给刷了下去。
曲稀坐在新郎室里,看着手机上弹幕的刷屏,嘴角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白凝心善?
呵……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人和他曲稀一样狠,甚至更狠,恐怕就是白凝了吧。
而他们俩这样的人,最适合同归于尽了。
……
与此同时,新娘室里,白凝也接到了一通电话。
她看到给她打电话的人,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紧接着,她笑眯眯的对着她圈内的好友们说:“我有点紧张,去一下洗手间,马上就回来。”
在一片笑声里,白凝拿着手机,躲到了厕所里,对着徐子安问道:“怎么样?把祝暮安已经带出来了?”
“带出来了,装作医生带她出来的。好在时君逢不在,不然的话还不好带。”徐子安似乎费了一番功夫,说话的声音有些气喘吁吁。
“时君逢?所以真的不是曲稀把她藏起来的?”白凝听到徐子安的话,也松了口气。
虽然曲稀这段时间和以前一样,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有点不安。如今,也终于安下心来了。
“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完全没问题,”徐子安冷笑了几声,“这女人如今重度抑郁,只要把她自己放出来,根本不用动手,她马上就会自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