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绿湖在底下询问，绿蜡失控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没有！”说完，旋即掠身而下。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通知外面的人！”绿湖脸色紧绷的吩咐了绿蜡一句，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绿蜡没有说话，在绿湖走后，她又在屋中不死心的走动起来……
    直到一盏茶后，暗二十带人从外面疾走进来。
    “现在该怎么办？”绿蜡听到声音，朝暗二十走过去，皱着眉头问道。
    暗二十抬手朝绿蜡打了个手势，言简意赅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也问过守在洪家外面的暗卫，他们同样没有看到王妃出去过。”
    说这，他目光在寝房中扫了一周，然后接着道，“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房中有密室！”
    “密室？”绿湖和绿蜡同时惊叫。
    暗二十点了点头，“再找找罢！”说完，他一把抽出手中长剑，然后朝地上的青砖敲去，一块都不放过……
    将所有的青砖全部敲完后，他仍不死心，又用剑锋撬起青砖。
    密室不在那里，自然也是没有任何反应。
    “会不会，是在别的地方？”在暗二十撬完最后一块青砖时，绿湖提议。
    暗二十神色肃穆的点了点头，眼神一转，目光又在屋中布置上掠了一周，然后沉声冲身边的几个下属道，“你们几个，现在立刻开始，将屋中所有的家具和摆设全都移出去！”
    “是！”七八个暗卫应了一声，然后同时出手，想屋中家具走去。
    暗二十和绿湖绿蜡三人在一旁看着。
    一人高的梅瓶搬出去了，多宝阁抬出去了，梳妆台、翘头案、贵妃榻、鼓凳也依次搬出。
    最后就只剩下一张床。
    因江舜华住的是洪家嫡女的院子，所以其中的床也是最好的，是正儿八经的千工拔步床，足足有五进。
    “大哥，就只剩一张床了，还用搬吗？”几个暗卫停下来，征询暗二十的意见。
    暗二十凝神想了片刻，最后轻薄的吐出一个字“搬！”
    “是！”暗卫应了一声，没有任何犹豫，就朝面前的千工拔步床走去。
    因这床十分贵重的缘故，暗卫也不好用强力弄坏，他们合力，用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将一整张千工拔步床拆开搬了出去。
    床被搬走后，床下新封的青砖就露了出来。
    绿湖看见了，眸光一亮，“密室在床底下！”
    暗二十快步朝她指的地方走后，用剑鞘敲了敲，抬起头道，“是实心的！”
    “难道……”另一边，绿蜡脸上露出一抹烦躁，“那些人将王妃掳走后，就毁了密室！”
    “……”暗二十没有应绿蜡的话，而是咬着牙道，“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王妃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便去吩咐房中的暗卫出去找铁锹来。
    ……
    绮罗城，城北一处庄园。
    二院，檀香冉冉的书房中。
    一身白衣的伴读从外面走了进来，冲书案后脸戴玄铁面具的白袍男子行了一礼，轻声禀道，“主子，燕王府的人已经开始挖掘密道了！”
    “是吗？”白袍男子抬起头，淡淡的扫了伴读半夏一眼。
    半夏点了点头，神色只见一片担忧，“若是让他们挖下去，一旦出了密道，很容易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们一个结果。”白袍男子放下手中玉管狼毫笔，冲自己伴读淡淡说道。
    伴读闻言，点了点头，“奴才这就吩咐人去做！”
    白袍男子挥挥手，叮嘱了一句，“记得做的干净一点！”
    “奴才明白！”半夏说完，又行了一礼，然后才朝外走去。
    男子看着伴读离开，又侧首看了眼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长随墨风，“去看看，颜姑娘醒过来没有！”
    “是，二爷！”墨风点了下头，旋身朝外走去。
    一刻钟后回来，敛目拱手禀道，“回二爷的话，颜姑娘已经醒了，墨雨正在跟她说以前的事情。”
    二爷闻言，点了点头，说了声“我去看看她”，就朝外走去。
    荷风院。
    二爷刚进寝房，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在床头和墨雨说话。
    若是绿湖和绿蜡在此处的话，肯定要惊呼，面前这位女子的容貌竟和江舜华如初一辙，唯一的不同，只在于这女子眼角多了一滴朱红的泪痣。
    墨雨习武，最先察觉到二爷进来。
    她立刻站起身，向二爷行了一礼，道，“属下见过二爷！”
    “免礼。”二爷微微颔首，然后目光柔和的看向床上的女子，问，“如儿的伤势如何？”
    “回二爷的话，颜姑娘后脑受到冲撞，失了记忆……至于其他地方，都是皮外伤，养上几日就好了！”
    “你是说她患了失忆症？”二爷皱起眉来，追问，“可能治得好？”
    墨雨摇了摇头，“头上的伤是最难医治的，可能某一天淤血散尽突然就好了，也可能，这一辈子都是这样……”
    二爷眉头皱的越发紧，长叹了口气，然后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墨雨闻言退下。
    二爷在墨雨离开后，抬步朝床上的颜如走去，在床边的鼓凳上坐下后，温和的冲她道，“如儿，你别怕，墨雨治不好你，我们就再找别的大夫，你的失忆症，总会治好的！”
    “她说……你是我的未婚夫？”颜如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瑟缩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二爷点了点头，然后如春风一般温和的望着她安抚着她，待她情绪平和下来之后，才说起两人之间的经历。
    他姓李，是京城来的客商。
    她姓颜，是绮罗城一个绸缎商人家里的庶女。
    五年前他因走商来绮罗城，与她情生意动，定下婚约。
    之后又一直书信联络，直到一年前，她父亲去世，家族分崩离析，他便着人将她接了出来，住进他在绮罗城置办的庄园。
    而这次，是来接她去京城的。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准备进京的前一日，她出去骑马，竟然从马上摔了下来，虽然下人救护及时，但还是碰撞到了脑子，身上也被蹭出许多伤来。
    颜如听李节说完两人的过去。
    眼中却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怔怔的望着他脸上的面具，问了句，“你说的都是真的？”
    二爷听她这么问，眼底划过一抹受伤的苦笑，并没有解释，而是起身朝一旁的梳妆台走去，他打开梳妆台最底层的一只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厚沓的信笺，回身递给颜如，“你不信我，那这些呢？”
    颜如接过信笺，紧紧的攥紧手中，抬起头，苍白的冲二爷笑了笑，“我没有不信你，只是……这种前尘不记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会记起来的！”二爷看着他，包容而又认真道，“如儿，我会陪着你，和你一起找回你的记忆，属于我们的记忆。”
    “……好。”颜如看着二爷深情的脸，缓缓的点了点头。
    洪家那边。
    暗二十带人挖了好些天，终于找到密室的出口。
    然后顺着那片山地往下走后，果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是王妃身上的衣料！”绿湖看向暗二十手中的几根棉丝，激动的说道。
    暗二十将那几根棉丝递给绿湖收好，然后望着不远处连绵的山峦，皱起眉来。
    “怎么了？”绿湖见暗二十皱起眉来，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暗二十收回目光，眉头皱的更紧，道，“一直以来，我们只是被动的在查找王妃的踪迹，却好像忘了去考虑那些人为何要抓走王妃……又是什么人有能力能在堂堂洪家挖出这么长的一条秘道来！”
    绿湖好绿蜡听暗二十这么说，脸色不由大变，也沉默起来。
    是啊，他们好像忘了这一点。
    究竟是什么人，非抓他们主子不可！
    又是什么人，能在短短几天内挖出一条几公里长的密道，还能在一晚上之内将密道全部堵上。
    答案呼之欲出！
    那就是监守自盗！
    这般想着，暗二十也不按着密道出口这条线往下查了，而是吩咐身边的属下，“将所有人都召集出来，分成五个组，然后去查洪家在绮罗城里的所有产业……王妃一定被他们藏在某个地方！”
    “是，大哥！”暗卫答应了一声，没有一句质疑，直接就去做事了。
    绿湖叹了口气，看向绿蜡，“我们也去找罢！”
    绿蜡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同时看向暗二十。
    暗二十知道两人的意思，没有拒绝，“我跟你们一起走！”
    之后全是铺天盖地的搜查。
    约莫三日后，有一组暗卫终于在绮罗城乡下的一座农庄里找到了失踪已久的江舜华。
    暗二十三人得到消息，并没有立刻通知陆百草、薛嘉等人，而是先一步去了农庄查看。
    “这、这就是王妃……”
    绿湖看着沾满土的草席，有一瞬间的恐惧，不敢走上前去。
    绿蜡没有理会她，而是直接上前，蹲下身，将草席掀开。
    下一刻，一张熟悉的面容露了出来，正是江舜华无疑……就连额角的奴印，身上的青紫，手臂上的伤口都一般无二。
    “是王妃！”她浑身颤抖着起身，冲绿湖和暗二十说道。
    暗二十闻言，想到之前郑婉儿代死的事情，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
    他往前走了两步，在江舜华面前蹲下，身手朝她耳后摸去，但是遗憾的是，摸了半天，都没有摸到人皮面具的痕迹。
    这下，他连自欺欺人的余地都没有了。
    只得站起身来，仰头看了许久的天，然后回过神，冲轻功最好的绿蜡道，“我和绿湖在这里守着，你回去通知楚大夫和小少爷，就说，王妃的尸体找到了！”
    绿蜡闻言，点了点头，抬起沉重的脚步，朝来时路走去。
    暗二十看着绿蜡离开，回头又吩咐找到江舜华尸体的这组暗卫，道，“立刻动身，将洪安控制起来，然后押解进京，交给王爷处置！”
    “是，大哥！”暗卫领命离开。
    暗二十和绿湖对视一眼。
    绿湖开口道，“我带王妃进去，帮她擦洗一番。”
    暗二十无声的点了点头。
    绿湖不顾江舜华身上的泥土脏污，和尸体的味道，打横抱起江舜华朝农庄里走去。
    暗二十在原地站了片刻，看见绿湖抱着铜盆出来，忙走过去，帮她提水。
    绿湖替江舜华仔细细细的擦洗了一番，又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披到她的身上。
    昨晚这一切，两人在外面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天色昏黑起来，陆百草一行人才赶到。
    “王妃在哪里？”陆百草一进门，立刻急声问道。
    “楚大夫请跟我来！”说着，她转过身，领着老人和已经哭红了眼的薛嘉朝农庄正房走去。
    屋里炕上，江舜华的尸体横躺在那里。
    薛嘉见到，便要扑上去，陆百草敏捷的拽住了他，厉声道，“待师傅先确定了那是你姐姐，再哭也不迟！”
    说完，将薛嘉往听书怀里一塞，就朝炕上的江舜华走去。
    因为面前女子的身份，他不好检验她赤裸的身体，只能将裸露在外的手脸查了一遍。
    最后沉默的点了点头，“是王妃不错！”
    “姐姐……”
    薛嘉带着哭腔的声音立刻响彻整个正房，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在地上，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直往外涌。
    听书、知茶、绿蜡、绿画、暗二十等人也跪了下来。
    只有陆百草未动，直直的看着前方……
    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像是在悔悟什么。
    因为有一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那就是……江舜华是故意吃下那一碟有毒的点心的……
    农庄的灯火亮了一夜。
    第二日，一行人决定回城。
    抬江舜华的尸体上马车之前，薛嘉紧紧握着江舜华青紫冰凉，已经僵硬的手，一字一句道，“姐姐放心，嘉儿一定替你报仇，绝不放过洪家任何一人！”
    听书站在薛嘉的身边，脸上全是愁云惨淡。
    王妃没了，还不知道京城那边会怎么对待她们这些护主不利的人。
    说真的，她从小苦惯了，又是奴籍，受刑打骂都是不怕的，可嘉少爷……他从小却没吃过什么苦，若是燕王爷将怒火也牵连到了他的身上，那她就算是死，也闭不上眼睛的……
    这般想着，她眼中光彩开始明灭起来。
    心中有一个计划，暗暗的在酝酿。
    两个时辰后，众人回到绮罗城洪家。
    此时，洪家上上下下已经全部被燕王府的暗卫控制起来。
    也是这时候，洪安才知道，前来他府上求药的竟是堂堂燕王的王妃！
    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怔怔了很久，才想起为自己申辩。
    可那些奉命行事的暗卫又怎么会听他的。
    在他们心中，洪安早就是人面兽心的杀人凶手了，是害他们完不成任务的罪魁祸首。
    当下，几人联合起来，将他打了个半死。
    等陆百草等人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般鼻青脸肿的洪安。
    “前辈，前辈你听我一句解释，掳走王妃的人真的不是我……”看着陆百草在主位坐下，洪安立刻大声喊道，嗓音一片嘶哑，眼中尽是焦灼，仿佛自己真的蒙受了天大的不白之冤。
    陆百草闻言，却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这席话，将来你去燕王府的暗牢和燕王去说！”
    “前辈，连你也不信我吗？”洪安没想到陆百草会说这么，脸上闪过一抹失望，眼中艰涩一片，绝望道，“我以为，看在我祖父的面子上，前辈会听我一句解释的！”
    “所以，你才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吗！”陆百草心头火旺，突然猛地一拍桌子，看着洪安寒声笑道，“你是不是还以为，就算你将千年冰蟾监守自盗，救不了王妃，我也会看在你祖父的面子上，将治早衰症的药方给你！？”
    “不、我没有……”洪安摇头，“我真的没有，前辈！我洪家虽然是制毒世家，但是却世代仁善贤德，作为洪家的嫡系子孙，我绝不会堕了先祖的威名！”
    陆百没有再看他一眼。
    侧首看向暗二十，正要吩咐他准备进京的车队。
    谁知，话还没说出口，外面突然有一个侍卫跑了进来，进得前厅，向众人行了礼，道，“楚大夫、二十兄，外面有一个女子求见！”
    “什么女子？”暗二十越过陆百草，率先问道。
    侍卫答，“那女子自称苏漾，说是洪安的未婚妻！”
    洪安的未婚妻，陆百草下意识的朝洪安看去。
    洪安自知自己身上的冤屈难以洗清，哪里敢连累心爱的女子，忙剧烈的摇头，冲陆百草和暗二十道，“不，我没有未婚妻，我不认识她，你们不要理会她！”
    “带她进来！”陆百草此时恨毒了洪安，他越是否认，他便越是对苏漾有兴趣。
    暗二十也没有反对。
    侍卫便退了出去。
    没多久，一个身穿青色缁衣的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头发束成道姑的模样，就连身上也带着一股子淡淡的檀香味。
    一步一步，优雅的走到陆百草近前后，她行了一礼，然后道，“您就是京城来的贵人？”
    “不错！”陆百草点点头，然后看着苏漾问道，“看来姑娘已经知道洪安所犯得事情了，既然如此，那你来此又是为了什么？”
    苏漾笑了笑，“我听说贵人抓的是洪家人！”
    “不错！”
    “那我今日来，便是和洪安拜堂成亲！”说完，她猛地一撕自己道袍前襟，下一刻，意见红色的喜袍露了出来。
    洪安看着这一幕，眼睛瞪得大大的。
    不过很快，又变成凌厉的心疼和指责。
    他瞪向苏漾大声道，“你这是做什么，你滚，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也从来没有给过你承诺，更没有想过要娶你，我请你不要再自甘下贱了，我们这一辈子都没缘的！”
    “洪安！”苏漾仍是笑着，淡淡交出洪安的名字，她看着他已经到嘴边的狠话戛然而止，接着又道，“你不必再说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我已经等了二十年，不想再等下去，等到这一生结束都不能和你做夫妻！”
    “今日，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我都一定要嫁给你！”
    话落，她又看向陆百草，轻声问道，“不知贵人可愿成全我们？”
    “随意！”陆百草冷冷的说道。
    暗二十也没问题。
    只用洪安，在拼命的拒绝。
    苏漾见状，没有再解释，只是默默的从怀中取出一只药瓶，捏在手中，缓缓的看着他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鹤顶红！”洪安瞪大了应景，看着她慌乱而又震惊道，“漾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苏漾看着他，容色依旧淡淡，甚至带着几分笑意，道，“我说了，我一定要嫁给你，你若不答应，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然后在奈何桥上等着你，到了阴间再与你续前缘！”
    洪安看着苏漾拔开鹤顶红的瓶塞。
    他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也看到了她眼中的决心。
    最后只能妥协，冲她点了点头，“我与你拜堂就是！”
    他话落，苏漾再次笑了起来，二十六岁的女子，竟笑的和刚及笄的少女一般明艳美丽。
    洪安看着他，痴痴的也笑了，笑出了眼泪。
    苏漾从袖中有取出一对儿臂粗的红烛，当着洪安的面点上。
    两人在陆百草等人的见证下，拜了三拜。
    这可以说是整个云朝几百年来最简单的婚礼了，但是洪安和苏漾却没有半分的计较，两人拥在一处……
    “去安排车队吧！”陆百草叹了口气，别开目光，冲着暗二十说道。
    暗二十给王五使了个眼色。
    王五抱拳，朝外走去……
    次日，燕王府的人就押解着洪家人朝京城而去。
    与此同时，绮罗城，城北的庄园里。
    颜如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
    这些日子以来，二爷一直陪伴着她，颜如虽然还是没有恢复记忆，也没有任何想起两人过去的苗头，但对二爷的印象却越来越好。
    二爷看着颜如好起来，也终于决定回京。
    “二爷，车队已经安排好了！”墨风进来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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