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一个月后姐姐真的能好起来吗?”薛嘉睁大眼睛又问了一句。
陆百草看着他慎重的点了点头,“师傅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如此,徒儿就先谢过师傅了!”薛嘉红着眼眶想陆百草道谢。
陆百草伸手在他头顶摸了摸,然后皱眉看向躺在榻上的江舜华,沉默片刻后,从袖中取出一颗大还丹,喂进她口中。
薛嘉跟了陆百草几个月,知道他的习惯,立刻温了酒奉上前。
陆百草接过清酒,用竹勺喂给江舜华,将大还丹冲服下去。
马车离开京城后,直奔西南官道而去,到了夜里才停下来。
因有燕王府的令牌,很容易就在驿站要到一座两进的院子。
入住后,陆百草将江舜华交给听书和知茶照顾,他则离开驿站往附近的山上而去。
薛嘉看师傅背着药箱踏入夜色,忍不住追了上去,在陆百草身后喊道,“师傅,你是要去采药吗?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在驿站里好好照顾你姐姐。”陆百草回过头来,冲薛嘉摇了摇头。
薛嘉一脸的不放心,“天都黑了,山上有野兽不安全,要不师傅还是明日天亮了再去!”
陆百草听他相劝,忍不住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背上的药箱,道,“你忘了师傅是做什么的,这箱子里可有不少的药,别说山上不一定有猛兽了,就是有,也只有它们怕师傅的份!”
“此话当真?”薛嘉还是不放心。
陆百草板起脸来,“你是怀疑师傅的医术?”
“徒儿不敢!”薛嘉忙拱手犯人。
陆百草抬起手冲他甩了甩,“你回去吧,要是顺利的话,师傅明日午后就会回来,要是不顺利,就在此处多等几天。”
“那师傅你一定要尽快回来!”薛嘉不舍的看着陆百草叮咛。
陆百草点了点头,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薛嘉有心忡忡的回了江舜华下榻的院子。
听书刚伺候江舜华歇下,看小主子脸色不好,忙问了句,“少爷这是怎么了?”
薛嘉将陆百草进山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书听完,温柔的看着他,安慰道,“听你师傅的没错,他可是神医,说不定少爷睡上一觉,明日一早先生救回来了呢!”
“但愿吧!”薛嘉叹了口气。
听书低头看了眼他身上发皱的衣衫,拧眉道,“少爷坐了一天的马车也累了,奴婢服侍您沐浴歇下罢!”说着,牵起他就要朝外走去。
可薛嘉却不肯走,他抬起头,眼神执拗的看着听书,“师傅不在,我得替师傅看着姐姐……姐姐那样的身份,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有人来刺杀她!”
听书听薛嘉这么说,脸色顿时一变,正要说“有人来刺杀,少爷更要躲起来”,可想到薛嘉现在对江舜华的依赖,又将已经到唇边的话吞了下去,笑了笑,道,“少爷想保护姑娘,那就更要好好休息了,不然姑娘到时候病好了,少爷你又累倒了可怎么办……你怕有此刻刺杀,那奴婢代替你给姑娘值夜,你看行吗?奴婢答应少爷,只要有刺客来,奴婢就立刻喊少爷过来!”
薛嘉想了想,觉得听书说的也有道理,这才点了点头,跟着她朝外走去。
听书在厢房里服侍薛嘉沐浴歇下,又看他睡熟,才退出厢房。
重回正房寝房,屋里只有知茶一个值夜。
知茶听到动静,转过头,目光复杂的看了听书一眼。
听书从小为婢,又冰雪聪明,哪里看不出知茶眼神中的异常。
她勉强笑笑,看着近在咫尺的好姐妹,问道,“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妥?”
知茶摇摇头,“你脸上没什么不妥,我只是想劝你,不要故作聪明!”
“你这是什么意思!”听书变了脸,神色紧绷的看着知茶。
知茶凉凉一笑,“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永远别忘了你真正的主子是谁,谁才是你该效忠的人!不然,小心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听书被知茶说的后脊发凉,踉跄着退后了半步,良久,抬起头怀疑的看着知茶,“真的有这么严重?”
“不然你以为呢,你真觉得覆巢之下会有完卵,姑娘死了我们这些人还能落得了好,就算燕王不让我们陪葬,那也绝对不会让我们好过!”
“所以呢……”
“所以姑娘现在是我们唯一的寄托,她好我们才能好,你的小少爷才会好,换句话说,姑娘的暗卫可比小少爷的安危重要多了!”
知茶将话说的这么透,听书总算反应过来。
她沉吟了会儿,抬起头来,沉重而又感激的向知茶行了一礼,哑声道,“多谢姐姐提携,点醒听书。”
知茶笑了笑。
知道自己在江舜华身边第一人的位置已经确定了。
听书这个定时炸弹也解决到了。
她缓缓的朝前走了两步,将听书扶起来,拍着她的手背道,“我们两个人也是有缘,才能一起伺候姑娘,自然是该相互提醒的。”
听书紧紧握住知茶的手,眼神之中尽是感动。
知茶没有再多说。
不过听书冷静下来之后,自己也明白过来了。
除了知茶说的那两点,还有一点,让她不得不对江舜华效忠。
那就是以薛嘉对江舜华的信任,一旦江舜华察觉到自己心思,想换掉她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到那时候,她可就是真的追悔莫及,欲哭无泪了。
自然,这一夜发生的事情,江舜华是不知道的。
次日,薛嘉一大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听到下人说陆百草没有回来,他飞快的用过早膳,去寝房陪江舜华说了些话,就去驿站外等着陆百草了。
遗憾的是,陆百草一直没有露面。
他在外等了整整五天,才等到一辆熟悉的马车疾驰而来。
马车停下后,王五下一步从车上跳下来,然后一个满身是血的老年人从车上被抬下。
薛嘉一眼认出来,那老人就是他师傅。
下一刻,拔腿就朝马车跑去。
“师傅、师傅……”他带着哭腔大声的叫着。
王五在前面开路,见薛嘉跑过来,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他,嗓音疲惫的问道,“小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薛嘉没有回答他的话,目光紧紧的看着陆百草的方向,哽咽道,“你放开我,我要去看我师傅!”
“你师傅没事!”王五死死的抓着薛嘉的衣领,解释,“楚大夫身上的血都是白虎和狼王的,他只是累了……”
“不,我不信!”薛嘉大声叫着,拼命的挣扎,想从王五手中逃脱。
王五没办法,治好拎着他往驿站里走去。
抬着陆百草的两个侍卫见状,也跟了上去。
“你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坏人!”一路上薛嘉的声音就没停过,但王五说什么都不放他。
一直到了江舜华所在的小院,让人将陆百草安顿好了,然后才放开薛嘉,自己去了后面的倒座歇息。
薛嘉一落地,立刻朝陆百草所住的厢房跑去。
厢房中,绿湖正在给陆百草喂水。
看到薛嘉进来,她放下手中茶杯,起身行礼道了声“小少爷”!
“我师傅怎么样?”薛嘉身姿挺拔,像一棵幼松,单手背在身后,明明急切,但是却故作稳重的问道。
绿湖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陆百草,笑了笑,“没什么大事,只是不眠不休太久,累倒了,好好睡上一觉,再吃些好克化的东西,就好了。”
薛嘉确定师傅真的是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顿顿,又朝绿湖道,“姐姐去忙自己的事情吧,师傅这里有我照顾。”
绿湖闻言,犹豫了一下,“小少爷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
薛嘉笑笑,像个小大人一样,客气道,“我师傅收徒要求很高,除了有武学、医药、文学底子,还要进厨房能做得了饭,出厨房能伺候的了人!所以姐姐就放心的将师父交给我吧!”
绿湖没想到面前这个小小的少年,竟然被调教着学了这么多的东西,脸上笑意不由更浓,“那我先出去了,你要是有什么做不了的,就立刻叫我!”
“姐姐先去吧!”薛嘉点了点头。
绿湖这才离开。
薛嘉目送她走后,直接去了陆百草的床前,先帮他擦了擦脸,擦了擦手,又喂了一盏茶,然后才坐下守着。
陆百草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等他醒过来时,江舜华已经昏迷了将近十天。
他倒还没忘记自己这个病人,用过早膳后,就朝江舜华的寝房走去。
把过脉后,冲知茶和听书点了点头,“你们两个伺候的不错。”
知茶笑笑,“都是按照先生的吩咐,说到底,还是先生的功劳!”
“你这丫头一向嘴甜。”陆百草笑了笑,然后侧首又看向听书,“我从山上带回来的东西在哪里?”
听书忙道,“都在库房里收着,先生现在要开始制药了吗?”
陆百草点了点头,“这一味药引要提前半个月炮制。”
“那奴婢这就去拿来!”说着,转身便朝库房走去。
一盏茶后再回来,她手中拿着一只锦盒,确定无误后,递给陆百草。
陆百草接过后,朝小院中临时搭建起来的药房走去……
约莫一日一夜后,药引成。
他才从药房出来,然后吩咐众人开始继续赶路。
之后两个多月的路程,他沿途又上了几次山,每次回来都会采回一些贵重的草药。
而江舜华一直躺在马车里,没有转醒的意思。
一个月期限到的时候,薛嘉缠着陆百草又闹了一次,
陆百草这次没有多做解释,而是威胁他,再闹,就让人将他送走,让他一辈子见不到江舜华。
薛嘉虽然难受,但是看着满头白发,却仍然踏遍千山万水采药的师傅,又怎么都怪罪不起来,只能默认师傅的做法。
在离开京城快三个月的时候,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南疆。
陆百草在二十多年前曾来过一次南疆,对这边的制毒世家很了解。
进了绮罗城后,便直奔制出血蜘蛛的洪家而去。
洪家听到有人求医,倒是没有拒之门外,而是客客气气的将人请了进去。
“你是洪康什么人?”
陆百草见到洪家家主后,容色淡淡的问了一句。
家主是个青年男子,约莫二十来岁的模样,听到陆百草这般问,笑着道,“洪康是在下的祖父。”
陆百草点了点头,“这么说,你祖父和你父亲都过世了?”
男子皱了皱眉,看向陆百草问道,“不知您是?”
“我是你祖父的故人!”陆百草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这是当年你祖父输给我的,说可以用玉佩吩咐洪家做任何一件事,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用?”
“这么说,您是毒……”男子瞪大了眼睛,正要报出自己的身份。
陆百草却直接打断了他,“别说废话,我只问你,你祖父的话现在还作数吗?”
“自然是作数的!”男子慎重的点头。
陆百草直接摊开手,“我要你们洪家祖传的千年冰蟾!”
“千年冰蟾!”男子浑身一僵,似乎没想到陆百草会提出这个要求。
陆百草没有说话,而是转过头,冲薛嘉和听书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立刻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几个锦盒。
陆百草接过锦盒,朝男子递去,“若是洪家肯割爱,我也不会让你们吃亏,这是给洪家的补偿?”
男子闻言,接过锦盒打了开来,只见锦盒里装的都是药丸,每颗药丸都有小指大小,通体乌黑,散发着浓重的清香……闻着倒是用了不少珍稀好药材。
“这是治什么的?”半晌后,男子合上锦盒,皱眉看着陆百草问道。
陆百草嘴唇翕动,吐出三个字,“早衰症!”
“早衰症!”男子脸色顿时大变,手上一抖,差点将手中的锦盒扔出去。
“这真的能治早衰症?”许久后,男子激动的又问了一句。
他们洪家虽然是南疆的制毒大家,但是因为先人被下过毒的缘故,导致后代的寿命越来越短,越来越容易衰老。
他祖父是四十岁过世的。
他爹是三十五岁过世的。
而他今年已经二十八岁……虽然看着与常人无异,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过了二十五岁,他的精力就大不如从前,白发更是一日比一日多,每隔上几日,就要染一次。
这些年来,他们家族也在找治疗早衰的药方,但是却始终找不到……
而现在,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
竟然有人将治疗早衰的药奉上。
“是不是,我用完这些药,就能好起来,以后我的子孙也不会再受早衰症的困扰?”他声音颤抖着,又问了一句。
陆百草缓缓的点头,“你觉得这个交易如何?”
男子道,“只要能保证药效,我自己是十分乐意!”
千年冰蟾虽然珍贵,但是又怎么能比得上子孙后代的昌盛。
男子真心觉得,这笔生意一点都不亏。
这般想着,他当即吩咐身边长随,“去,快去密室拿冰蟾来!”
“是,家主!”长随答应一声,转身立刻朝外走去。
陆百草松了口气,又看向洪安,淡淡道,“等我徒儿解了毒,我自会将治疗早衰的药方奉上。”
洪安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但是眼中的激动和感激却是要溢出来一般。
等治好了早衰症,他就能娶心爱的女子了。
漾儿……她等了他二十多年。
因为早衰症,他一直不敢娶她,生怕连累她痛苦一生。
那个痴情的女子,竟然自梳头发,决心一辈子不嫁。
若是他的早衰症真的能够治好,他一定要还她一世倾城宠爱。
想到心爱的女子,洪安眼中隐约有泪光闪动。
陆百草并不知道这些,他也不想知道。
只是,那长随怎么还不回来?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皱起眉来,看向洪安道,“收藏千年冰蟾的地方很远吗?为何到现在你的人还不回来?”
洪安听陆百草这般问,脸上也闪过一丝诧异。
他心中着急得很,干脆告了声得罪,拔腿也朝密室走去。
陆百草等人看他离开,只能在原地继续等。
这一等就是两刻钟。
两刻钟后洪安回来了,不过脸上表情却是如丧考妣一般。
他绝望又痛苦的看向陆百草道,“冰蟾……被盗了!”
“你说什么!”陆百草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洪安,厉声问道。
一身锦衣的洪安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一脸痛苦道,“冰蟾被盗了……我赶过去时,密室大开着,洪州被人抹了脖子,倒在地上……收藏冰蟾的匣子,已经空了!”
“……”陆百草听他说完,眼中一片阴沉。
他看向蹲在地上的洪安,用尽浑身的忍耐,才没有骂出那一句“废物,跟你祖父真是差远了!”
“冰蟾失窃了,你就打算一直蹲在这里吗?”沉默片刻,他嗓音暗沉的问道。
洪安慢慢的抬起头来,看了陆百草许久,眼中褚才恢复光彩,然后用力的锤了下身边的柱子,道,“对,我不能这样,漾儿还在等着我,我不能就这么放弃,请您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将冰蟾找回来!”
陆百草点了点头。
洪安将府中的管家招了进来,让他去安排屋中众人食宿,他则一撩袍摆,疾步朝外走去。
在洪家安顿下来后。
薛嘉径直去了陆百草寝房。
他看着愁眉紧锁的师傅,突然跪倒在地,一脸沉色,道,“请师傅告诉徒儿,姐姐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陆百草闻言,慢慢低下头,看向跪在他面前的小徒弟。
抿着唇,沉默了许久,才道了句,“七天。”
七天……
这两个字在薛嘉心中激荡。
小小的少年愣怔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转身朝外走去……
陆百草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并没有拦着。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冰蟾一直没有找到。
到第六日的时候,就连陆百草也出府去找线索了。
江舜华身边只剩下绿湖、绿蜡和知茶三个人。
绿湖和绿蜡分别在寝房两个出口守着,知茶则是在屋中伺候。
第六日半夜,寝房里。
快到丑时时,屋中突然多出一阵淡淡的香味,知茶察觉到部队,正要起身叫人,结果身子刚一动,就朝床头爬去。
与此同时,江舜华身下的床榻突然翻动。
连着知茶,两人同时朝下掉去。
床底下是个密室。
正是有人触动了机关,所以两人才会掉下。
一队黑衣人守在下面,在半空就将江舜华给接住了,知茶则是掉在地上。
“你们留下,将密室毁掉,剩下人,跟我走!”为首的黑衣人吩咐。
离知茶最近的那个黑衣人看了眼知茶,问,“那这丫头呢!”
黑衣人似乎没预料到掉下来的会多出一个婢女。
皱眉想了想,吩咐道,“交给你们,谁想要就带走!”
“谢大哥!”剩下的黑衣人笑着说道。
为首的黑衣人没有多说,转身就朝前走去。
在他身后,剩下的黑衣人不动声色的将床下的密室摧毁,然后慢慢的朝外退去。
等上面绿湖和绿蜡察觉到不对,已经是第二日早上。
“人呢!”绿湖脸色大变,看向绿蜡问道。
绿蜡昨日守的是后窗,听绿湖这般问,她同样脸色煞白的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守了一整夜,一个瞌睡都没打,根本没有听到动静,也没有看到人出去!”
“这么说,人肯定还在寝房中?”绿湖猜测,同时也在暗暗盼望着。
“先找找!”绿蜡说着,和绿湖同时出手,将整个寝房都找了一遍,就连床底下,跪在里,还有花瓶里都找了。
但就是没有江舜华的踪迹,甚至连知茶都不见。
“怎么办!”绿湖有些急,“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绿蜡没有接话,而是抬头朝房梁看去。
这是最后一个没找的地方了、
她这般想着,突然一跃而起,上了房梁,但是遗憾的是,房梁上面根本没有人上来的痕迹,上面的灰尘平整无比。
“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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