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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第二日一大早,纪鸢一行人便要动身离开灵隐寺,前往山脚下不远处的庄子上住上七八日。
    早起纪鸢特意较往日里晚了一刻钟,这才领着鸿哥儿一道去尹氏屋子里用早膳。
    去时,尹氏屋子里只有她一人,昨日夜里那人早已经不见踪影了,好似压根没有人来过似的。
    尹氏歪坐在炕上,正在等着纪鸢她们二人呢,见她们来了,只笑着迎了上来。
    纪鸢特意细瞧了瞧,尹氏除了面色较往日里滋润红润不少,瞧着与往日并无多少异处,无论是尹氏还是潋秋,瞧着似乎都一派从容,似乎···昨晚那样的情形并非打头一回出现。
    纪鸢垂下眼帘,面上未显。
    霍家侯门似海,尹氏顶多不过是泛在海面上肆意飘荡的一艘小木舟罢了,她无根无基,似乎只能顺着波浪四下飘荡,如若可以,纪鸢当然是盼着她能够幸福的,可是,在这座侯门深深的宅门里头,到底什么样的,才能够算得上是真正的幸福呢?
    权势?宠爱?银钱?
    纪鸢不知道,她觉得似乎都不是,又似乎都是。
    在她的认知里,纪如霖跟小尹氏那样的就是幸福的,可是,在这霍家···
    从前她不敢奢望,可是眼下,纪鸢由衷祈盼的姨母能够有苦尽甘来的那一日。
    ***
    却说用完斋饭后,尹氏领着纪鸢一行与住持辞行时,王家妹妹王婉君特意赶来相送,并再三邀请纪鸢前去她家玩耍,说她初来京城,镇日无聊,镇日闷在家中,都快要闷出病来了,只待家中打点好后,便立即给她送请帖。
    说话间,瞧见了身后的尹氏,王婉君顿时瞪大了双眼,指着尹氏结结巴巴道:“这···这是···”
    只觉得犹如见到了记忆中的小尹氏再生呢,整个震惊的不成样子。
    王婉君话音将落,忽而闻得身后一阵严厉的训斥声,道:“婉婉,不得无礼。”
    纪鸢顺着声音举目望去,便瞧见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位四十左右的官家太太正往这儿来了。
    对方长脸,薄唇,细眉长眼,眉毛略厚,稍稍有些显凶,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青花褙子,合中身形,装扮较为朴素,但细看却有讲究之处,头上所有头发全部一丝不苟的绾了上去,在头顶绾了个简单利落的妇人鬓,上头佩戴两支简单头饰,再无多少装饰。
    那位太太直接来到王婉君跟前,只微微眯着眼瞪了王婉君一眼,便见那活波调皮的王婉君犹如老鼠见了猫儿似的,瞬间老实了下来,王氏这才举目看向尹氏。
    目光在尹氏面上略停了停,见她温婉出众,瞧着不像是寻常小门小户里头出来的,顾王氏只客气礼貌道着:“我家琬儿初来乍到,不懂京城的规矩,若是冲撞了这位夫人,还望见谅则个。”
    尹氏只笑着摇头道无碍的,见眼前眼前这位夫人及姑娘说话口音略有熟悉,又见那姑娘分明是与纪鸢相识的,便将视线移到了纪鸢身上,笑着问:“鸢儿,这几位是···”
    纪鸢立即指着王婉君道:“姨母,这位唤作婉婉,是咱们老家县城王员外的女儿,其兄长王师兄曾在父亲坐下拜读,咱们几个自幼一道长大,自鸢儿来京后,便与之前的玩伴一直断了联系,未曾想竟是这般有缘,昨儿个在禅房外的院子里碰到了。”
    说到这里,只顿了顿,视线看向对面的王氏,冲尹氏道:“这位应当是婉婉的婶娘。”说罢,只立即朝着王氏拜了拜道:“鸢儿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纪鸢寥寥数语,便已十分清楚的介绍了双方的大致情况。
    王氏略有几分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结果这一眼瞧过去,顿时面露惊艳。
    ***
    双方寒暄了一阵,纪鸢一行便要下山,王家一行便进去烧香拜佛,王婉君与纪鸢二人约定了日子,暂且别过。
    待两行人分后,只见王氏驻足停了下来,往后瞧了一阵,一直待纪家一行人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这才抬眼瞅着王婉君,问道:“这位尹夫人乃是出自哪家府上的?”
    王婉君只堪堪回着:“城北霍家,这位尹夫人乃是鸢姐姐的姨母,据说乃是霍家哪房姨娘,具体我也不知,昨儿个晚了,还未来得及跟鸢姐姐细问的,对了,婶婶,你是不晓得,鸢姐姐的姨母跟师娘生得可真像啊,方才我可吓死了,差点儿以为师娘又生生立在我跟前了,哈哈,不行,明儿个回去后我一定要忍着先不要告诉哥哥,待往后哥哥自个见着了,定要给他一个惊喜···”
    王婉君一阵叽叽喳喳,却见那王氏一脸诧异道:“可是那显国公府霍家?”
    王婉君只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天真道:“国公府吗?还是侯府来着,鸢姐姐说整条街就那一家姓霍的,婶婶放心,极好寻的···”
    王氏:“······”
    ***
    且说纪鸢这头,待下了山后,坐在马车上,尹氏只在纪鸢跟前旁敲侧击的打听着关于王家的消息,尤其得知对方有个适龄男儿后,便格外上心了起来。
    纪鸢未曾多想,只以为提起山东之人之物,尹氏有些惦念罢了,便将自个所知一一细说了。
    尹氏听了心中一动。
    现如今霍元昭跟纪鸢两人渐渐大了,十三四岁的年纪,已经要开始慢慢留意了,想当初霍家大姑娘霍元嫆十三岁那年,便已早早的将亲事定下了。
    尹氏嘴上不说,其实早两年便已经开始在替她们二人相看了。
    对于霍元昭尹氏倒并不如何担心。
    毕竟霍家的门楣摆在那里,霍家教导女儿历来一视同仁,便是庶出的女儿,那也将会被人踏破门槛的,再加上尹氏的的奢求其实并不高。
    依着霍元昭的性子,在高门后宅,怕是唯有吃亏受害的份,尹氏不求替霍元昭找个如何显贵的高门大户,只求替她找个家世简单清净些的,为人实在敦实的便可,便是低嫁也无妨。
    以霍家身份,这样的要求可以说是满大街随便找,太太王氏那头又不会轻易刁难于她,是以,尹氏倒并不如何担心霍元昭。
    反倒是纪鸢,令尹氏有些发愁。
    ***
    毕竟纪鸢身份平平,处境尴尬,倘若想要在这天子脚下,权贵云集的京城寻个好的如意郎君,怕不是桩容易的事儿。
    其实她这两年在宴会上时时留意打听过,只觉得总是挑不到如何满意的,要么家世身份不合,要么后宅颇乱,片刻不得安宁,要么家世条件旗鼓相当,便又觉得对方那后生瞧着着实配不上她们家鸢儿。
    尤其是这两年,尹氏冷眼瞧着纪鸢那张越发招眼的容颜,她是有意无意的拘着,不大敢将人领出去了。
    一个身世平平的孤女,却生了一张如此惹眼的好皮囊,搁在这权贵云集的京城,怕未见得会是一桩好事儿。
    为此,在纪鸢身上,尹氏可没少费心思。
    直到这会儿,见了这王氏,见了这王婉君,又待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番,得知王家跟纪家的关系,得知那王家还有个小郎君后,尹氏顿时双眼一亮,只觉得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不过···
    想到这里,尹氏捏着帕子瞧了纪鸢一眼,到底还早,离及笄还有一整年的光景了,且据说那王家刚调遣回京,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光景,尹氏还尚且不大清楚明白,得细细打探清楚了,届时,再做打算吧。
    当然,这些不过皆是尹氏在心里头暗自琢磨着罢了,一切,都还为时过早了。
    ***
    纪鸢一行人又在庄子里住了好几日后,一共在外耽搁了半个月,尹氏这才领着几人回府。
    却说回府后,纪鸢还累得不行,还没完全安置好,便见霍元昭火急火燎的赶来了,就跟天快要塌下来了似的,上赶着过来通风报信了。
    半个月未见,霍元昭憋了好些话,没人说起,差点没将自个给生生憋坏了。
    此番好不容易千盼万盼着,可算将纪鸢给盼回来了,一进屋,连茶水都没吃,就直接拉着纪鸢匆匆坐在了里头的软榻上,一脸兴奋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纪鸢,你先听哪个?”
    还未待纪鸢选择,那霍元昭便早一步迫不及待主动招供了,只一脸幸灾乐祸道:“我先给你说说好消息让你乐呵乐呵吧,还是上回到大姐婆家参宴的事儿呢,你是不晓得,那日那霍元芷可是出了个好大的丑呢,便是连我瞧着都忍不住替她臊得慌。”
    说到这里,霍元昭的嘴巴翘得都可以挂起一个油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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