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纪联手
车很快平稳地停在了梅园的门口,孙艾静一脸温柔笑意地与段文胜书记挥手道别。
“一会杜书记会在办公室等你。”段文胜书记又叮嘱了一句:“只要检察院和纪委真正联起手来,工作局面就很打开了。”
“好了,放心吧,唠叨。”孙艾静眉眼含情地斜了段文胜书记一眼,轻笑道。
“呵呵,难道我真的老了?”段文胜书记自嘲般地苦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梅园。
等段文胜书记的背影消失在门里,孙艾静的神色便恢复了以往的那种冷静的威严,拿出手机打了出去:“王风,叫上老周和叶红,到我办公室去集合。”
“是!”电话里是个干净清朗的年轻声音,充满了活力和**。
孙艾静放下手机,转身上了车,低头看了一下表,然后缓缓地起步,向市委大楼奔驰而去。
市委大楼里静悄悄的一片昏暗,楼上只有值班室和为数不多的几扇窗户还闪着灯光。
纪委在六楼,杜国成的办公室在走廊最东边的倒数第二间,此时他正眉头微锁,左手不时翻着桌上的厚厚一摞材料,而右手夹着的香烟已经灰烬很长。他的表情微微有些凝重,他心里清楚,道州派的耳目众多,尤其是周亮,这些年中层的大多数副职都是他亲手提拔的,一旦对他进行调查,那就不可避免地要掀起一场正面的冲突甚至是你死我活的厮杀了,因为在黄北,这种事你很难秘密的进行而瞒过所有道州的干部。
时机到底成熟了没?杜国成缓缓地直起身子,轻轻地弹了弹烟灰,段书记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沉稳而清脆的脚步声。杜国成知道孙艾静已经到了,便起身向门走去,等打开房门的时候,他脸上的凝重已经变成了轻松的笑意:“孙检,这么晚了还辛苦你跑一趟。”
“呵呵,杜书记太客气了。”孙艾静进门,反手把门关上,笑道:“段书记的指示,不敢不从啊。”
“呵呵,孙检坐。”杜国成从柜子里拿了个小水杯,然后提起一个略大但很精致的水壶向小水杯里倒水。
“杜书记,别客气了,我来。”孙艾静笑着伸手去拿杯子。
水壶虽然很精致,但口却似乎大了点,水流很急,而且有点散,有些便溅到了外面,有些零星的水滴溅到了孙艾静的手上。
孙艾静下意识的缩回了手,笑笑说道:“这壶好像有点问题,我建议杜书记还是换一个算了。”
杜国成端了杯子递给孙艾静,笑笑说道:“有问题的又何止是这把水壶呢。”
孙艾静微微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恢复了笑容:“杜书记指的是?”
杜国成在孙艾静对面的沙发上慢慢地坐了下来,指着孙艾静面前的小杯子说道:“任何事处理不好都会有问题,就像这个小杯子,它的口很小,但水壶的口却比较大,就像吃水果太大,嗓子又小,想一口吞下去,是会被噎到的。”
孙艾静自然是心里雪亮,便拿起水壶,幅度很小地倒了一点水,只见水从壶口淅淅沥沥地淋出,一滴滴地坠入了杯中。
“杜书记,不管水果有多大,只要你一小口一小口的吃,是永远不会噎住的。”孙艾静将水壶轻轻放在桌上,笑着说道。
“话是不错,但有时候,水果很硬,如果咬不动,就只能吞了。”杜国成微笑着说道。
“钢板也有缝隙,杜书记是纪律监察的,这点应该清楚。”孙艾静端起水杯望着杜国成说道。
杜国成心里更加坚定,段文胜书记之所以提前行动,一定是受了眼前这个女人的鼓动。他略略犹豫了一下,笑道:“刚才孙检问我指的是什么,其实可能你心里也明白,我当然指的是现在的黄北。我也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的道理,只是”
“杜书记,艾静办事,请你放心!这些害群之马一个也跑不掉!”孙艾静站了起来,虽然脸上还有笑容,但却掩不住那充满自信的凛然。
杜国成望着孙艾静那自信的面庞,心里暗暗点头,怪不得段书记提前发动,看来是心里有底了。想到这里,便笑笑说道:“孙检,段书记这么信任你,我肯定是放一百个心。”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但是孙检你要知道,虽然要整肃纪律,但还有一点,那就是不能乱,如果黄北的局面成了一锅粥,市领导是不会费精力来分辨谁是谁非的,弄不好就要一锅粥全部倒掉,然后重起炉灶。”
“嗯,我明白。”孙艾静点了点头,说道:“但是这些,都不在检察院的范围了,希望杜书记能掌控住局面。”
杜国成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孙检,非常时期,我们必须要及时沟通交换信息,以便于在哪个点集中力量重点突破。”
“这没问题,而且也是异常必要的。”孙艾静点点头,心里对杜国成也有了新的认识,难怪文胜书记对他如此信任和倚重,处理起问题来果然有一定的经验和见识。
“那,我们就先说说周亮的问题。”杜国成缓缓地坐下来,拿起那摞材料说道:“据我们可靠的调查,周亮在外面至少有三个长期的女人,一个是宣传部的副部长兼黄北电视台台长刘晓雅,一个是食品药品管理局局长童晓兰,还有一个是东州的十大名律师之一,叫蓝灵。”
“呵呵,都是些人物啊。”孙艾静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冷冷的嘲讽。
“是啊,”杜国成点点头,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几个女人,是靠攀上周亮上位的,但是”
“但是什么?”孙艾静微微一笑问道。
“但是这几个女人”杜国成微微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道:“没有一个是简单的,都是些人精啊。爬到现在的位置多年,肯定会利用资源编制她们的关系网,所以说现在她们的背后绝不只是周亮这么简单了”
“哦?”孙艾静微微笑了笑,起身走到桌前,伸手拿起了那一摞材料。
“有很多事都是捕风捉影的,而且涉及到了东州市的某些领导,所以这上面并没有很具体。”杜国成神色有些凝重地说道:“不一定确切,或许她们背后会有省里的人。”
孙艾静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拿着材料细细地看起来,这倒是她没有料到的,几个区里的女人背后居然也有省里的背景。
谁知不看还好,越看,孙艾静的眉头皱的越紧了。
“刘晓雅是东州市人大代表,童晓兰和蓝灵是东州的市政协委员,而且童晓兰还是政协常委。”杜国成注意到了孙艾静的神色变化,苦笑着说道:“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恐怕不好轻易动。”
孙艾静微微点点头,她有些明白杜国成为什么收集了这么多材料却还迟迟不动手的原因了,虽然这层光环并不足以完全保护她们,但是动起来会麻烦一些,起码会提前引起她们的警觉。
“杜书记,你有什么建议?”孙艾静抬起头望着杜国成问道。
“我觉得啊,”杜国成顿了一顿,叹口气说道:“目前最好还是先不要想从这三个女人身上突破,再侦查一下,看有没有比较弱的的突破口。”
孙艾静的嘴角不易觉察地微微上挑了一下,别说这样的几个人物,就是正厅级甚至副省级的蛀虫在她手里也载了不下十个。
“尤其是这个童晓兰,我建议不要动。”杜国成指了指童晓兰的照片说道:“一来,这个女人在经济上恐怕没有多大的问题,第二,她跟庄国强关系很密切。”
“庄国强?”孙艾静微微皱起眉思索,仿佛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现省食品药品管理局局长,原道州市委书记。刘建国副省长任通县县委书记的时候,他是县长,刘建国副省长任道州副书记的时候,他是县委书记,刘省长任道州书记的时候,他是道州的市长。刘省长去省里后,他接了市委书记,然后去了食药局。”杜国成说的异常详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切地表达出庄国强与刘建国之间的关系。
“杜书记,我记下了。”孙艾静神色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但眼神中却微微闪过一丝凌厉。
“咱们目前最好的策略就是能尽量不沾到他们,虽然林秀峰他们一定是去会找他们的,但我们尽量不要让他们主动来找林秀峰他们,到了那时,我们恐怕就很被动了。”杜国成有些忧虑地说道。
“呵呵,杜书记,我心里有数了。”陈道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好吧。”杜国成看出了孙艾静的不以为然,心里微微有些焦急,但也不便挂在脸上,心想只好一会给段书记打电话,让段书记来制止她了。
杜国成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的。一出市委大院的门,孙艾静便拨通了王风的电话:“王风,在我到办公室前给我详细地了解一下童晓兰!”
“童晓兰?现在?”王风在电话里叫了起来,还是那般的**与活力,不过这次微微带了点夸张:“老大,这半夜三更的,也没点线索,让我去哪调查?”
“线索都是人找的!”孙艾静不悦地呵斥道。
“老大,您还是先回来再说吧,我们都在办公室等你半天了!”王风哭笑不得地说道。
“等着,马上就到!”孙艾静没好气地说完,就听到话筒里一个银铃般地女生笑骂道:“王风,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孙检给你创造机会,你还烦?!!”
孙艾静知道是叶红又在嘲讽王风,便也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给你创造和叶红晚上一起外出相处的机会,居然不知道珍惜!”
“嘻嘻,老大,路上你沉住气,慢点开车。”王风立刻变了口气,笑嘻嘻地说道。
“这点出息!!”孙艾静假愠地挂了电话。
警灯闪烁,挂着警牌的越野车在凌晨的街道呼啸而过,孙艾静喜欢这种感觉,在这点上,她与厉胜男有些相似,只是,她的外貌与平时的举止要柔和很多,甚至比陈道静还要柔和娴雅,但其实她的内心里却经常火一般燃烧的**。而陈道静,虽然很多时候英气勃发,目光炯炯,但很多时候,她的心却是沉静的。
很快,越野车嘎然停在检察院的办公大楼前,三楼的窗户上探出一个年轻帅气的脑袋向下望了望,然后回头笑道:“怎么样?我说是老大回来了吧!别人不会这么浪费轮胎的!”
“切,”一个短发,看上去很精神的二十六七岁的女孩不屑地撇撇嘴:“那是你少见多怪,前几天我还见公安局的一个女警察开车比老大更猛!”
“不会吧?”帅气的小伙子夸张地张大了嘴,一副惊奇的样子。
小伙子不是别人,正是王风,而这个短发女孩,正是孙艾静电话里让王风通知来开会的叶红。旁边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四十多岁,身形瘦削,脸上仿佛永远挂着淡淡的疲倦,正微闭着眼睛在那吸烟。
“唉,周哥,你说老大好好的在北京不呆,到省里也就算了,可怎么省里也不呆,非跑这个地方来干嘛啊?”叶红不再理王风,问老周道。
老周睁了睁眼,没说话,又慢慢把眼闭上了。
“这里好啊,能玩的地方多!”王风挤眉弄眼地冲叶红低声笑道。
“嗯,是挺适合你这种败类的!”叶红恶狠狠地白了王风的一眼。
“嘿嘿,这里女人就业不成问题。”王风一边说着一边向老周坐的沙发后面溜:“哪天你找个兼职,哥哥我一定去捧场”
“你个王八蛋!”叶红脸一红,手里的一个物件就朝王风飞了过去。
“晕,太狠了,会毁容的。”王风伸手接过,原来是一个小订书机。
“别吵了,”老周眼睛依然闭着,叼着烟的嘴缓缓张开说道:“你们还不知道老大的脾气?一有行动,那就别想睡囫囵觉了,今天这么晚开会,肯定是有大行动。”说完将头一歪,叹道:“唉,还是年轻啊,不知道爱惜身体。”
话音还未落,门一开,孙艾静拿着一摞材料走了进来,啪地将材料往桌上一摔:“开会!”
老周睁开眼坐了起来,懒散的目光立刻变得炯炯有神,王风和叶红也都分别坐下,并打了本子。
“黄北电视台台长刘晓雅,食品药品管理局局长童晓兰,还有一个叫蓝灵,是东州市的十佳律师。”孙艾静说完望着眼前的三个人:“掌握情况吗?”
三个人互相望望,老周没有说话,低头看着本子,叶红说道:“蓝灵这个人没有在范围内,童晓兰只是一般的了解,据说比较清廉,离异,生活上,好像有点风言风语,但没有深入调查过。初步印象,问题不大。”说完转头对王风说道:“刘晓雅就由你来说吧,那样的人你有兴趣。”
“嘿嘿,”王风坐直了身子,笑道:“老大,刘晓雅被当地一些人称为鸡台长,这个外号从什么时候开始叫,是谁先开始叫的,现在不清楚,但据说,她从一个外景记者直接蹦到了主持人,又蹦到了副台长,台长,只用了四年的时间。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我看过刘晓雅年轻的照片,确实很漂亮。”说完扭头看了看叶红,低声说道:“当然,现在也很漂亮,比一些二十六七岁的还要显得年轻一些,比如咱们的”
叶红狠狠地白了王风一眼。
“少废话,说正事!”孙艾静一拍桌子喝道。
“是,老大!”王风站起身,换上了正经神色说道:“刘晓雅当了六年的台长,据说这六年通过她的手调入电视台的人有二百多个人,而且,电视台所有的人事调动,岗位提拔,设备采购、工程建设都由她一手把关。”
“哦?”孙艾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点,点头说道:“还不错。”
这三个人是她从北京带过来的,并没有直接在黄北检察院上班,给他们的任务就是暗地私下摸清黄北四大班子领导,尤其是市委、政府主要正副领导的底细,没想到王风居然把部门的副职也能了解到这种程度。
“嘿嘿,老大别忘了咱的出身,搞情报的”王风有点得意地说道。
“呸!”叶红轻轻地呸了一口,低声骂道:“苍蝇见了屎,你不让他盯都难!”
孙艾静瞪了叶红一眼,转头望着王风:“还有吗?”
“据说,这个鸡台长的生活作风比较豪迈,不但传闻跟很多领导有染,而且,据说还让手下的美女主持人、播音员去陪领导”王风说完,又神秘兮兮地说道:“不过,据说她也够本了,现在台里几个很帅的主播都供他驱使,啧啧”
“好了!哪那么多废话!”孙艾静愠怒地瞪了王风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看你这幅德行,也不怪叶红看不上你!”
叶红的头自然地微微上仰,得意洋洋的样子。
“童晓兰呢?童晓兰有什么线索?”孙艾静扫了一眼三人,问道。
“这个,还真没有,这女人好像没有太多的传闻。”王风挠挠头说道。
“从明天开始,全面调查这个人!”孙艾静斩钉截铁地说道。
“哦,重点是哪?”王风问道。
“重点关注他和黄北组织部长周亮的关系。”孙艾静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同时重点关注周亮,但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哦,”三个人心里立刻雪亮,只是心中不免有些疑惑,王风便不解地问道:“如果想盯周亮,老大,我觉得不如从刘晓雅那里下手比较好,据说有些牵扯。”
“不!就从童晓兰入手!”孙艾静转头望着窗外,计划早已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这次她不要玩顺藤摸瓜,而是要玩瓜熟蒂落。为了给段文胜彻底解决困难,送他一份厚厚的大礼,她已经决定不惜动用家庭的关系,准备从童晓兰入手直接将矛头指向道州派在省里的靠山,然后一路办下来,那时候黄北的道州派,只能是束手待毙了。就算办不了这么完美,起码也要把道州派的靠山弄成惊弓之鸟,没有精力过多地过问黄北的事情。
当然,这些话,她现在是没法跟眼前三个人说的,虽然他们一路跟着自己,是最可以信任的人。
“老大,”虽然叶红和老周脸上也有疑惑,但最终还是王风最沉不住气,将心里的不解问了出来:“老大,这不是你一向的作风啊,如果要办周亮,那刘晓雅无疑是条捷径”
“不要废话了!”孙艾静双眉一扬:“就按我说的办!而且,时间一定要快,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
王风苦着脸没有说话,叶红忍了忍,最终没忍住,说道:“老大,这童晓兰目前我们没有掌握她的任何情况,如果把她当源头,我们就得大海捞针一样找线索,而且找到的线索也不一定不断,那我们就不得一次次改变思路、断点续接,那样的话,侦破难度也太大了。”
“我也知道有些难,但是!”孙艾静加重了语气说道:“就要从她开始!”
见孙艾静如此坚持,几个人知道再无回旋的余地,叶红偷偷地一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不一定非要有经济问题,渎职也是可以的。”孙艾静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要将童晓兰背后的庄国强引出来的意图讲出来,因为毕竟只是听杜国成说起,两个人的关系究竟如何,庄国强会不会施以援手,这些都还在未定之数。
王风和叶红没有说话,这时,老周缓缓地站了起来,说道:“说起童晓兰,我倒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叶红和王风不约而同地问道。
老周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说道:“前几天我听说了一件事,黄北市人民医院进了一大批注射器,结果因为不合格,全部销毁了,采购的人被处理。据说,食药局的童晓兰从这家企业拿了好处,把不合格的产品变成合格产品,批准他们销售的。”
叶红和王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钦佩,老周不愧是老周,天天看着像睡不醒一样,但他那双眼、那双耳朵,却几乎放不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好!都回去吧!”孙艾静也显得微微有些兴奋:“你们这几天给我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准备出手抓大鱼!”
“让我们休息?还大鱼?”出了检察院大楼的楼门,叶红和王风还是有些不解,低声嘟囔着。
而老周却似乎心中雪亮,笑笑说道:“听你们老大的话,好好休息,这个童晓兰估计只是个鱼饵而已。”
第二天,天色灰蒙蒙的,好像要下雪的样子。
“妈个蛋的,这活实在没法干了!检察院**的是无法无天,法院**的是一手遮天,公安局却是**的一天不如一天!”邵雄侠在院子里嘟嘟囔囔地骂着,一个证据比较充分的案子又被检察院退回补充侦查了,据说这是法院的意思,因为法院是有权力让检察院补充侦查的。
邵雄侠的牢骚不是没有道理,检察院可以抓人、审人、起诉人,几乎除了判刑之外其他的都可以做,而法院,却牢牢把握着最后一道关,像一道闸口,所有的案件都要从他这里通过。公安局,在当下这个社会,却越来越显得弱势,不但别社会各界的目光盯的很紧,稍有越轨就很容易被曝光,比如刑讯逼供,在检察院很一般的手段,放到公安局就成了禁地,闹不好就会被炒成大问题。
而此时在检察院,王风和叶红却一脸喜色,他们的进展很顺利,顺藤摸瓜找到了那家生产一次性注射器的企业,几乎没费多少周折,就从某个知情人那里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情报:在采购这批一次性注册器的过程中,童晓兰曾经收受了厂家的三万块钱。
孙艾静听完汇报也有些兴奋,立刻给段文胜书记做了汇报,希望纪委出面先把童晓兰控制起来。检察院虽然是无法无天,但毕竟不如纪委的双规好用,那是没有任何时间期限的,真想弄你,可以关你个一年半载的。所以很多人进了检察院嘴可以咬住,但纪委处理的时候,他往往就会因为无望而交代,也正是这个原因,检察院一般立案时往往都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杜国成接到命令,先给孙艾静打了个电话,问这事有没有外人知道?需不需要先把人控制起来再通知政协。
孙艾静笑了笑,说杜书记,先通知政协吧,省得以后出麻烦。
“孙检,这事有多大把握?”杜国成显得有些不放心,看来孙艾静并没有听从他的建议,偏偏就要从他认为最不好突破的人身上打开缺口。
“七八成吧。”孙艾静淡淡地笑了笑说道。
杜国成的眉头皱了起来,说道:“孙检,对童晓兰,还是要慎重。”说完顿了一顿,又说道:“而且,纪委出面我感觉不合适,一来容易引发正面冲突,二来如果攻不下,局面就会很难看。我觉得,最好还是借助上级检查院来”
孙艾静笑了笑,淡淡却又坚定地说道:“杜书记,你先以双规通报政协吧,剩下的我来做!”
杜国成心里非常不悦,检察长有什么资格这样对他说话,耐着性子等孙艾静说完,说道:“孙检,不怕你笑话,纪委这帮人都是吃干饭的,平时去村里乡里吓唬吓唬老百姓还行,让他们办这种案子,我真有的有些不放心!”
“呵呵,控制个人,还是女人,应该没问题的。”孙艾静笑笑说道。
“好吧!”杜国成也没有话再说,便挂断了电话,想想还是不放心,便下楼去了段文胜书记的办公室,谁知他才刚开了个头,段文胜书记就轻轻摆摆手打断了他:“国成,按孙艾静说的干吧!”说完微微顿了一下,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有个同盟军不容易。”
杜国成盯着段文胜,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点了点头,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好吧。”
“时间不在我们这边。”段文胜抬起头,星目中隐隐透着一丝忧虑:“再等下去,无异于束手待毙。”说完又带些轻松地笑了笑:“大不了鱼死网破。”
杜国成见段文胜已经想到了这层,心里也就轻松了许多,点点头笑道:“既然你有了心里准备,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呵呵,准备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该亮剑了。”
回到纪委,杜国成马上把副书记、监察局长郝瑟贵喊了来,布置他去控制童晓兰,然后再三嘱咐他不要大意。
郝瑟贵走后,杜国成坐下来喝了口茶,定了定心神,毕竟这是大战的开始,首场战役的胜败直接关系到双方士气的消长。
五分钟后,杜国成这才下楼上车直奔政协大楼。
“混蛋!妈的,竟然有这种事!”政协主席高明远是个粗人,没等听完就拍了桌子骂了起来:“这种败类,必须严惩!”
“呵呵,只要高主席支持,我们就可以放手干了。”杜国成微微一笑,高明远和副省长刘建国是同村,从村会计干到村支书、副乡长、乡长、党委书记直到常务副县长,也不能不说是个传奇。虽然以鲁莽示人,但背后肯定也有绵密的地方,否则单单靠当时对刘建国家人的周到细致照顾也不会走这么远。
“可以行动了。”出了政协大楼,杜国成摸出手机给郝瑟贵打了过去。
“哦,好!我马上过去!”郝瑟贵立刻说道。
杜国成很想骂一句,但他还是忍住了,毕竟正是用人之际。他从话筒里又听到了女人的浪笑声,郝瑟贵,好色鬼,这名字起的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回到办公室,杜国成静静地靠在老板椅上眯着眼沉思,判断梳理着黄北接下来的形势。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是郝瑟贵打来的,便接通问道:“人带回来了?”
“没有,”郝瑟贵的声音有些无奈:“到了局里,发现人没在,问了一下,说刚出去,我给她打了电话,让她回来,童晓兰却说省局有要紧事让她过去,有什么事等她回来再说”
“啪!”没等郝瑟贵说完,杜国成已经把手机摔在了沙发上。
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漏了风,那边一串供,这案子用行话说那就算夹生了,再继续搞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杜国成呆立了一会,摸起电话给孙艾静打了过去,略略带些内疚地说道:“孙检,童晓兰去省里了,药厂方面是不是控制一下。”
本以为孙艾静会有些不悦,起码也会有些失望,但没想到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哦,知道了。”
杜国成不禁有些意外,愣了一下,说道:“孙检,对药厂方面,纪委出面没什么力度,还得劳烦你们一下。”
“哦,”孙艾静又是淡淡地应了一句,然后问道:“杜书记,没其他事,我就先挂了啊。”
杜国成心里不解,但又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挂了电话,可是坐在那里,总是觉得不妥,便起身下楼直奔段文胜书记那里去了。
孙艾静心里却更加笃定起来,其实抓住童晓兰固然很好,但打草惊蛇也不错,人慌就无智,就会慌不择路,她这时选择区省食药局,那在她心里,那里必然有她最信任也最依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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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记办公室。
杜国成自责检讨了一番,坐在沙发上狠狠地吸着烟。
“呵呵,国成,你也不必自责了,谁在咱们手中无将呢。”段文胜书记刚听完时脸色也微微一变,不过随即就平静了下来,笑着说道:“这个郝瑟贵,还有劳柳莽,不都是这样的吗?明知不行,但也得用。”
“唉,这就是不能掌控人事的后果啊。”杜国成叹口气,起身来到桌前,一脸忧虑地说道:“段书记,这个孙艾静可靠吗?如果真是能力差点,倒也没事,但我现在有点担心这是个陷阱。”
段文胜望着杜国成忧心忡忡的样子,淡淡地一笑:“国成,赌一把吧。”
“唉,也只能如此了,反正我的官也是你给的,丢了就算还给你了。” 杜国成见段文胜书记这种态度,知道再说无益,便轻叹口气起身走了。
杜国成走后,段文胜书记起身踱到窗前,那双星目微微眯着向窗外望着。孙艾静到底是什么人,他其实心里也没有太多的把握,调查了几次,都查不到孙艾静的家世背景。不过,他曾经经历过几个女人,尤其是乔玉莹,跟孙艾静的有些地方实在很像,尤其在偷偷看他时候的眼神。而且,她虽然官职不大,但有些做派,虽然尽量掩饰,但还是能看出应该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想到这里,他的心微微安定了一些,这个女人应该不会出卖自己。
段文胜书记估计的没错,此刻,陈道静派出的人已经在前往省食品药品管理局的路上了。只是这次,她并没有派出她带来的人,而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从黄北检察院指派的人。
虽然是检察院,但毕竟是县级市检察院,到了人家省级单位,受到的待遇也不算太好。等了个把小时,童晓兰才一脸笑容地走进了会议室,一进门就笑着道歉:“对不起了诸位,还麻烦你们跑一趟,不过今天庄局长找我有点重要的事,实在是没办法,呵呵。”
话里虽然带点歉意,但童晓兰的神态中却似乎并没有把检察院的几位真当回事,一坐下来,先把包放在了一边,然后对一位工作人员笑道:“小张,帮忙倒点水,渴了。”
看得出童晓兰是省局的常客,那位小张很客气地点点头,立刻转身泡了一杯茶端上来。
一般来说,就算是县市区的一把手,面对哪怕是省里的一般人员,总还是要有面上的客气。检察院的几个人很早就听说这个童晓兰不简单,这时一见,心里更加笃信,再说话的时候,脸上也就带了几分亲切和尊重,毕竟孙艾静只是让他们来简单的调查一下情况。
这边检查院的人员语气尊重而客气,那边童晓兰的神态就更加放松了,听完检察院工作人员的询问,立刻笑了起来:“哦,这么大老远兴师动众跑过来就是为了这点事啊。”
检察院的工作人员能听出童晓兰说他们小题大做,便笑笑说道:“领导的意思,我们跑腿的只能按命令办,童局长就别见怪了啊。”
“呵呵,”童晓兰笑着轻轻地摇摇头,仿佛还是有些不理解,不过随即就像想起了什么,笑道:“对了,你们这一趟还真不白跑。”说完就摸起手机打了出去:“季书记,您现在忙着吗?我这边需要您给我解释点东西。哦,我现在你们的小会议室呢,呵呵,好,谢谢季书记。”
检察院的人互相看看,脸上都有些疑惑。
童晓兰动作不紧不慢地将手机放进了包里,捋了捋头发,这才笑着说道:“你们刚才说的那件事,季书记正好在场。”
不一会,一个中年秃顶却有几分风度的男人走了进来,笑道:“童局长,什么事需要我解释?”
“这是我们黄北检察院的几位同志,来调查我们市前段日子一次性注射器的事,据说我有收了钱,呵呵。”童晓兰神态自若地开着玩笑。
“哈哈,还有这事。”季书记好像也觉得有些好笑,走过来也不同已经起身的检察院的人握手,自顾地坐在了沙发上。
童晓兰站起身,好整以暇地弄了弄衣服,笑道:“你们谈吧,我回避一下。”
检察院的人见童晓兰神情自若,又是自己主动走进会议室的,便也没有阻拦,而且孙艾静也没有下把人带回去的命令,便笑着一点头目送童晓兰出门。
“要说这事,我还真是很清楚。”季书记也不等检察院的人问,便自顾地说了起来:“当时好像正是省里的一个培训会,大约是上个月的中旬吧,对,是十四号。那个企业的厂长好像姓王,那天他确实给了童局长一张三万元的购物卡,好像是晚餐前,他给童局长拿了两盒茶叶,卡就在茶叶盒子里。”
“哦?”检察院的人停下了手中的笔,诧异地抬起头来望着季书记,仿佛有些意外他记得如此清楚。
“童局长发现了卡,当晚就找到我,笑着跟我说正好我是纪检组长,直接交给我得了。”季书记笑着说道:“你们这个童局长啊,净给我们省里安排任务啊!”
检察院的人笑笑,没有说话。
“我晚上打电话把这个医疗器械厂的负责人叫了过去,把卡退给了他们,还狠狠地骂了他一顿。给谁送礼不好,偏偏给童局长送!不知道童局长是全省整个药监系统的廉洁模范吗?!!!”季书记说着说着,脸色就有些严肃了,望着黄北检察院的来人说道:“在这里,我也想对你们几位同志说,童晓兰同志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秀的女干部,你们回去给你们的领导带句话,有些事不是不可以查,但绝不能听风就是雨,如果都像你们这样,听到点动静就要调查,虽然以童晓兰同志的觉悟不至于影响工作,但别人会怎么看?会对你们黄北市委市政府怎么看?这样的同志都不放心,那你们相信的是什么样的人?!!!”
“嗯,季书记说的是。”一位检察官笑了笑,问道:“季书记,您能把当晚的情况详细地说一下吗?”
季书记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不相信我的话?要不要我写份报告给你们?!!!”
那位检察官还要说话,却被另一位拉住了,笑道:“不用了,季书记,谢谢你了啊。”
“嗯。”季书记用鼻子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起身离开了。
“妈的,什么玩意!”那名检察院低低地骂了一句:“一听说的这么流利,就知道是**的串供过了。”
刚才拉他的那名检察官又轻轻一拽他:“小声点,这些人不就这幅德行嘛!”
“妈的,在外面都牛逼哄哄,进去了还不是一个熊样!”先前那位又嘟嘟囔囔地说道。
检察院的人惹了一肚子气,气呼呼地回去给孙艾静汇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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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黄北市书记办公室。
杜国成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狠狠地吸着烟。段文胜坐在老板椅上,一脸地微笑地望着孙艾静。
孙艾静翻着本子,正一丝不苟地汇报着:“从举报的线索和我们最后调查的结果来看,童晓兰不具备涉嫌职务犯罪的事实,我们完全可以排除她就此侦结了。”
“哦,”段文胜书记淡淡地哦了一声,语气淡然,听不出悲喜愁乐。
杜国成回过头,凝眉望了孙艾静许久,才叹口气说道:“孙检,我当初提醒你不要从童晓兰入手,你为什么不听呢?”
“呵呵,”孙艾静淡淡地一笑,随手合上本子,笑道:“杜书记,我失误了。”
杜国成眉头微微一皱,他本以为孙艾静会有这样那样的借口,却谁知她竟然直接就承认了失误,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用力地叹了口气,又将身子转向了窗外。
“国成,你先回去吧,处理好手头的事。”段文胜笑着对杜国成说道:“既然已经打草惊蛇,就要防备他们反咬一口,越到这时候,你越不能乱了方寸。”
“唉,我明白。”杜国成点点头:“那我走了。”说完看看孙艾静,张张嘴,却又咽了回去,转身出门走了。
“艾静,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段文胜似乎心里有数,微笑着问孙艾静道。
“段书记这么信任我?”孙艾静调皮地一笑。
“呵呵,又喊书记。”段文胜笑着端起杯轻抿了一口,说道:“我对你,百分百地放心。”
孙艾静嫣然一笑:“那就好。”
“需要我做什么?”段文胜书记轻轻放下杯子,凝视着孙艾静问道。
孙艾静站了起来,神色变得郑重起来,说道:“段书记,你把精力放在烟雨湖上,剩下的交给我。”
段文胜欣慰地点点头:“好,艾静,那就辛苦你了。”
孙艾静俏然一笑,刚要说话,却见段文胜书记起身径直走了过来,并一脸郑重地向她伸出了手:“艾静,谢谢你。”
“段书记,你”孙艾静脸上的俏然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微微的局促,她站了起来,望着段文胜书记灼热的眼神,心里不由一阵激荡,脸也微微有些发热。
段文胜书记微微一笑,又把手向前伸了一伸:“来,艾静!”
其实对孙艾静来说,和男人握手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而且以前也和段文胜书记握过手,按理说不该有这样的反应。
只是,同样的动作,如果被赋予了新的内容,那动作的意义也就立刻变得不同了。孙艾静能从段文胜书记眼中的炽热,那可是一双从来都温和安定从来都波澜不惊的眼睛啊。
犹豫着伸出手,立刻就感觉到被一阵温暖包围,心里不由一阵颤动。
两手相握,四目相对,房间里静的能听见掉针的声音。孙艾静觉得双腿微微有些酸软,心里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希望段文胜书记能将自己揽过去。
段文胜书记仿佛看透了孙艾静的内心,微微犹豫了一下,手轻轻一用力,孙艾静便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毫无反抗地倒了过去。
段文胜书记仿佛也是心情波澜起伏极不平静,喘息声明显粗浊了许多,另一手慢慢搭在了孙艾静的肩上。
孙艾静靠在段文胜书记的肩膀上,身体更加酥软,毕竟三十年了,还没有这样与男人亲近过。她有种双臂环过段文胜书记那依然匀称而挺拔的腰紧紧搂住的冲动,但是矜持却一直让她鼓不起这个勇气。
许久,两个人都没有动。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孙艾静一惊,立刻就想挣脱出来,却被段文胜书记轻轻地按住了:“没事。”
脚步声来到门口停住了,随即响起了敲门声。
孙艾静脸红红地望着段文胜,紧紧抿着嘴一笑,轻轻地说道:“放开吧。”
“艾静,以后会越来越好的,相信我!”段文胜书记目不转瞬地望着孙艾静,一脸诚恳,意味深长地说道,然后慢慢地低下头在那依然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相信我!”
“嗯。”孙艾静脸上洋溢着幸福,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然后轻轻挣脱出来,略显些娇羞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进来!”段文胜书记坐回座椅,神态语气都恢复了威严。
秘书小张走了进来,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到段文胜桌前,毕恭毕敬地说道:“段书记,这是您要的烟雨湖绿水湾长堤段的规划图。”
“嗯,放这里吧。”段文胜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段书记,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孙艾静此时也恢复了平静,正容说道。
“嗯。”段文胜书记抬起头望着孙艾静,微笑着说道:“这件事很重要,但是也要保重身体,要做到工作身体两不误才行。”
“嗯,知道了,谢谢段书记。”孙艾静心里甜丝丝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略显恭敬地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小张也走了出去,并轻轻地带上了门。段文胜拿起了那份绿水湾堤坝的规划,看着看着,眉头就随之皱了起来,现在的开发商,真地是没一个好东西,同时,也绝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有雄厚的资金自不必说,政治背景也都很硬,否则,在房地产这个行业恐怕真的混不下去。
这个规划本来早就已经做好,但负责绿水湾项目的正天公司董事长吕正天却非要让政府再挤出三十亩建设用地。段文胜心里明白,为了给正天集团最大利益,各项配套建设已经压缩到了最低,现在再挤出地,就只能从沿堤坝的十三米绿化带中出了。
绿水湾的堤坝绿化本来是段文胜最看好也最满意的一处设计,绕弯而行,八公里的堤坝修**行路,三米五宽,然后旁边就是十三米的绿化带,按植被的高低分为四层,而且春夏秋三个季节,每层的颜色也都不同,有着强烈的层次感。漫步其中,必然感到幽静清雅神清气爽。
可是在后来的谈判中,十三米的绿化带变成了七米,四层也变成了三层,而且还显得捉襟见肘拥挤不堪。这已经让段文胜心里不满和惋惜了,现在再看看这个方案,连七米的绿化带也已经没了,变成了一排单调枯燥的垂柳。
“啪”的一声,段文胜书记顺手将新规划扔在了桌上,这样一来,自己期望的效果完全不在了,一处静雅的幽径消失,如果再盖上高楼,那无疑黄北仅仅又多了个乏味的小区而已,而且投入绿水湾改造的资金也完全达不到预期了。
站在窗前想了许久,终于还是摸起电话给城建局副局长、重点工程办的主任劳柳莽打了过去:“劳局长,新规划的事跟吕总谈了没有?”
劳柳莽跟郝瑟贵一样,是出了名的老流氓,年岁不是很大,好色成性,而且特别喜欢花街柳巷的上不得台面的地方,还美其名曰另有一番风趣和滋味。工作能力也一般,如果不是因为有共同的农林局共事的经历,算比较信得过人,段文胜早就给他挪位置了。
虽然他现在是副局长,但由于城建局局长岑文灿经常外出,所以局里的很多工作都是由他来主持。
“谈了,谈不下来啊。”劳柳莽身处的环境比较嘈杂混乱,他显然在快速地移动到稍微僻静的地方,话筒中刺耳的跑调歌声渐渐转为了平静。
“你告诉吕总,如果他在绿化带不让步的话,那我们就另外找一家!”段文胜冷冷地说道。
“段书记,吕总可是赵市长的关系啊,他不是还给你打过电话让关照吗?”劳柳莽愣了一下,赶紧提醒道。
“你就这样告诉他!不管谁的关系,都不能动这条绿化带!”段文胜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劳柳莽半响没有说话,他其实正在跟吕总在夜总会找了几个小姐唱歌。
段文胜沉默了一会,问道“还有没有合适的公司?最好是我们黄北本土的,好控制一些。”
劳柳莽心里一动,回头看了一眼吕总,吕总正搂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姐在掷色子,一脸的淫笑。
妈的,一个小姐也跟我抢!劳柳莽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转过头压低声音说道:“段书记,你这一提醒,我还真想到了一个人,资金雄厚,而且人也懂事,交给他一定行!”
“谁?”段文胜眉头一皱,问道。
“许静!”劳柳莽压低声音说道:“就是煌辉集团的董事长。”
“哦,”段文胜书记的眉头不易觉察地上挑了一下,刚听到许静两个字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没有想起来,不过后来听到煌辉集团,心中就立刻了然了,他与许静是见过几面的,那是在一些与私营企业家的座谈会上,虽然许静话不多,基本都是静静地坐着,但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后来许静曾经托人想与他单独见面,但被他拒绝了,从第一眼看到许静,他就觉得这个人很危险,不宜走得过近。也正是这个原因,在上次人大代表补选时,虽然曾经有人推荐过这许静,但他一直迟迟没有表态,又加上当时周市长和林秀峰的反对,所以便被否决了。
“段书记,您觉得行吗?行的话我明天就去找他谈谈。”劳柳莽小心翼翼地问道。
段文胜书记沉吟了一下,说道:“好吧,你去接洽一下,但前提必须保证十三米的绿化带。”
“好嘞!段书记,您就放心吧!”劳柳莽高兴起来,有了这个工程,那以后自己再去许静的帝豪皇宫无疑就是贵宾级的人物了。
放下段文胜这边不提,再说孙艾静,此时的她正风驰电掣地赶往省检察院,坐在车的后排座位上,脸上荡漾着因幸福而泛起的潮红,为了平静下自己的心情,她微微放下了点车窗玻璃,寒风立刻钻了进来,吹在烫烫的脸上,那种熨帖只钻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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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丁志杰检察长听完孙艾静的想法,半响没有说话。
“丁检,给个话呗。”孙艾静笑着问道,今天她心情极好,所以语气和神态都笑意吟吟的。
丁志杰检察长苦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却没有喝,仿佛有些出神,茶杯就这样静静地悬在空中。
孙艾静用两根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哎,丁检,不至于吧?”
丁志杰检察长从沉思中反应过来,将茶杯轻轻地放下,皱起眉头问道:“你让我查庄国强总得有点证据吧?起码也是个省管干部,想动的话必须跟省委报告的。”
“丁检,省药监局就在请湖区,你也知道,我以前是住那的。”孙艾静一脸严肃地望着丁志杰检察长,说道:“这几年,人们对药品和医疗反映很多,包括对各级食药部门口的反映,你想庄国强是省食药局的局长,权力相对比较集中,全省各个医院的医疗器械和药品都归他管。现在医患矛盾这么突出,老百姓都说看病难,吃药贵,一次小病就要花好多钱,难道这里面就没有内幕权钱交易?存在不存在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如果这么怀疑的话,他在这个位置,当然可以画个问号,但说实在的,办案,尤其是我们检察机关办案,不能这个办法,”丁志杰苦笑了笑,接着说道:“再说,食药这个领域我们过去没有接触过,新情况比较多,现在又没有多少硬的东西在手里,我估计困难会很大,而且一旦查不实,会让我们陷入被动。”
“丁检,我在最高检察院干过,也在省检察院干过,现在又在基层检察院,虽然说我从事这行的时间不如你们这些前辈长,但凭我的感觉,这个人一定有问题!”孙艾静显得信心满满,说完又一笑说道:“丁检,你以前常教育我,即使有一个线索,也不能轻易地放过去,如果这次轻易地将庄国强甚至是一窝蠹虫就这样放过去的话,你不觉得对不起咱们头顶的国徽吗?”
“少给我扣帽子!”丁志杰检察长不悦地瞪了孙艾静一眼,然后沉默了一会,慢慢地说道:“最近两年,确实有很多涉及医疗药品器械方面的线索,但是都没有针对庄国强的,不过就像你说的,这个人恐怕还是有问题的,如果你有线索,那我就支持你,马上给领导汇报。”
“丁检,你明知我没有证据和线索才故意这样说是吧?”孙艾静撇撇嘴,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小静,你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查庄国强?”丁志杰的目光一下变得锐利起来,盯着孙艾静问道:“明年初就是县市区换届了,各个县市区情况都很复杂,你要知道,这里是省城,天子脚下县太爷哪个是简单的?给我听好,你千万不要牵扯这些事!”,
见丁志杰突然严厉起来,孙艾静也有些心里没底,便一副委屈的样子:“丁检,你,你,我都是为了工作嘛!跟换届有什么关系啊,别人不知道,丁检你还不知道啊,明年换届我就走了。”
丁志杰继续盯着孙艾静,仿佛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只看到了委屈,便缓和了下口气,叹道:“小静,你要知道,如果你出事,我没法给老领导交代,懂吗?让我省心一点!”
“丁叔,你放心吧。”见丁志杰换了口气,孙艾静也很自然地换了称呼,笑道:“你应该是了解我的,干了这么多年,哪一个案子不是干净利落!”
丁志杰望着孙艾静,半响叹了口气,说道:“说吧,你到底有什么要求?”
一听丁志杰的语气有所缓和,孙艾静立刻显得高兴起来,向前坐了坐,说道:“我希望您能请示领导,加大对庄国强的排查,对他的爱人、孩子,包括他有多少套房子,存款多少,股票账号,这么说吧,只要跟钱有关系的相关资料我都要,我就不信找不出蛛丝马迹!”
“行了吧你!简直胡闹!”丁志杰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孙艾静一眼:“你以为检察院是我一个人开的?这么大的工作量肯定要从各地市抽人,你让我怎么开口?而且,这样调查他怎么会没有觉察?”
孙艾静刚要开口,丁志杰没让她再说话,摆摆手说道:“现在你听我说,第一,这事我不会请示。第二,省检察院绝不会介入。第三,你可以暗地里查,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只要你不是太过分,可以让东州市也不干涉你。不过,省市的人和车以及相关资源,你一个也别指望!”
孙艾静一听就有些急了,站了起来说道:“丁叔,你知道我这次下去就带了三个人”
丁志杰检察长也站了起来,沉下脸不容置疑地说道:“我已经够纵容你的了!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去黄北!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马上给你父亲打电话,然后把你调回北京,我管不了你!”
孙艾静见丁志杰检察长动了真气, 就没再说话,半响撅起嘴说道:“好吧,那我就自己想办法。但是!如果有了明确的线索,丁叔叔可一定要支持我!”
丁志杰有些不理解地望着孙艾静,许久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行,到时候我支持你,但是,你一定不能胡来,明白吗?”
“明白!”孙艾静很有信心地一点头,告别出门,等一下楼,她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抹愁容,海查是最费人力、时间和精力的,而且没有了省院的资源,就单靠自己那三个人,恐怕一年也摸不出头绪,要怎么办呢?
慢慢地走到车前,刚要开门,突然眼睛一亮,她突然想到了陈道静,对啊,可以从黄北找信任的人啊,公安和法院系统里应该会有!
回到黄北,孙艾静没有回检察院的宿舍,而是直接去了公安局的大院。来到门口,给陈道静打了个电话:“道静,我在你门口了,休息了没有?”
“哦,你在门口?”陈道静显得有些诧异:“怎么没早点打电话,我现在姚店派出所,队里有个案情分析会。”
“哦,那明天我再找你吧。”孙艾静笑笑说道。
“什么重要的事?还连夜跑过来?”陈道静笑着问道。
孙艾静犹豫了一下,没有将想法说出来,笑着说道:“没什么要紧事,明天见面说。”
“嗯,那明天中午吧,上午市里有个维稳工作会。”陈道静也没有再问,笑着说道。
“行。”孙艾静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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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梅园的卧室,灯没有开,透过暗淡的月光,却能看见段文胜书记的眼依然在睁着。
静静地躺了半响,他轻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滴,慢慢坐了起来。
自从那天动了念头,他已经连续两天在梦中碰到老领导乔玉莹了。梦中的乔玉莹一改柔和的温情,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地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一次也不去看她。
梦中的乔玉莹,仿佛老了很多,却又依稀没有太多的变化。段文胜轻轻地下了床,来到窗前站了一会,他突然有种想吸烟的冲动,可是在抽屉里翻了个遍,却连个空烟盒也没有找到。
想到烟,萧何吏叼着烟的样子便在脑海浮现了出阿里,段文胜定定神,轻轻叹了口气,又走到了窗前发呆,不知道监狱里的暖气如何,没有了昂贵化妆品的呵护,不知道乔玉莹是否已经衰老太多,她生病没有?谁会照顾她?泰丘系已经被一网打尽了,在里面她能否得到一些照顾?
段文胜书记在窗前站了许久,慢慢地回到床边拿起了手机,又抬头看了看表,仿佛有些拿不定主意,但犹豫了一会还是拨了出去:“何吏,我是文胜,没影响你睡觉吧?”
“哦,没耽误。”萧何吏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今天开了三个会,又围着绿水湾转了一圈,听取劳柳莽对绿水湖的新设计。虽然有两个会是东州市召开的程序上的会议,内容空洞,也没多少实际意义,但却占去了整个白天的几乎所有黄金时间。
这时他刚到楼下,接了电话便没有上楼,对司机挥挥手让他先走,自己便转身顺着小区的路向中心小花园的石凳走去。
段文胜听出了萧何吏声音中的疲惫,微微带些歉意地说道:“何吏,辛苦了。”
“唉,没什么。”萧何吏轻叹口气,作为常务副市长,他分管的面实在太宽了,而且一般来说,城建和经济两个口是由两个常委副市长管的,但在黄北,却是他一肩挑,而且还负责公安等和维稳密切相关的政法部门。
段文胜书记对这些都是了解的,他顿了一顿,问道“小天市长那边怎么样?”
“哦,没什么变化。”萧何吏听到白小天脑袋就有些疼,这个年轻市长倒真是个想干事的人,也是个想揽权的人。这对萧何吏来说是好事,他很早就想交出一部分分工了,尤其是城建这一块。但是白小天揽权、干事却几乎没有利索过,十九*会出事,而且这**还是得他来擦。
段文胜沉默了一会,笑笑说道:“那,你早点睡吧。”
“没事?”萧何吏微微皱了皱眉:“这么多年了,我也算比较了解你的了,没事会这么晚打电话?”
段文胜笑了笑,说道:“是啊,先不说以前,就说在东州,我们一天报道,一天上班,算起来也有十五年了。”
萧何吏也有些感慨。回忆总是美好的,即便那时委屈过、苦闷过、辛苦过、疲惫过,但对一个乐观健康的人来说,沉淀后的几乎还是欢乐的印记更多一些。尤其是二队的时光,那是他精力最充沛、也最充满幻想的年龄,想想黄猛、想想刘子辉、麻子、麻嫂、小云、徐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