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大明
商牟一愣。
舒以为他是为难了,拍了拍衣摆,将手缩回衣袖“没事。我知道我上次确实利用了你,你也不太可能会给我寄信了。我就是随口说的,你别当真。”
她背着手往后退了半步,打算拾阶而上,往主宫的方向走。
商牟“我会写的。”
舒看向他。她知道他说过的事就会做到。
商牟“可能不会太勤,但是我会写的。我可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我的生活也没什么好聊的。”
四周没什么灯光,舒嘴角的微笑隐藏在晦暗的天色里,她的声音轻轻传过来“说些月亮很丑的话也挺好。你就是再骂我是大白鹅,我也打不着你,你到时候可以尽情骂了。”
她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捏紧,却看到商牟微微低头,脸上浮现出一层他自己大概不自知的笑。说是微笑也不对,好像心里有得意,有压不住的高兴,有对之后的幻想,却因为场面下还有旁人,他将背后复杂却开心的情绪,压成了薄薄的一层笑。
舒与他隔了半步,站在月光下屋檐的阴影里,望着商牟的笑容,竟然一瞬间只感觉有点目瞪口呆。
好像是那冷硬石头墙上推开一扇木窗,淡淡灯光从窗口泻出,溶于夜色,像是雨夜行色匆匆的人,仰头望见一盏灯,不自主展开许多温柔的想象。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认识商牟许久了,她却受到了冲击。
她一直知道,商牟也是复杂的一个人,她也或多或少了解另一面,但他性格里温柔的地方,从未这样当面且直接的展露,像是有可以触及的温度。
她被他这薄薄的一层笑意的温度,烫的脸微微发疼。
商牟不知道怎么的,也像她似的,忍不住将手背到身后去,不知道他的手有没有也攥紧,但商牟垂头,道“好,今日与你吵得不过瘾,下次在信里与你细细算账。但你要知道,我可能要北上攻赵,很忙的。不一定写的勤。”
舒“我也很忙的。你以为我在云台不是政务缠身么”
商牟想回嘴,却又笑着摇了摇头“好。没事儿。我给你写,不一定要你回。”
舒抿着嘴“我也没要你回。我只是要写而已。”
商牟回头看了她一眼,他想说让她从屋檐下走出来半步让他看看,但却说不出口。舒却似乎感觉到了,她走出半步,也只露出半张脸,月光下眼里黑白分明。
商牟抬抬手,没说告别,对她一点头,转身大步而去。
舒目送着他的背影,只注意到了他的手确实在背后攥的紧紧的。
她隔着衣服,摸了摸狼牙,忽然觉得好笑。
南河站在宫室外头,望着宫之茕,她许久没见他了,有些惊喜却也有些惊讶。
南河“是舒那边又传话过来了么”
宫之茕摇摇头“臣过来准备护送王后一直到出城。卫兵已经在云台下备好。”
南河迈进门来,深红色深衣衣摆在黑石地板上拖动,她身后垂着坠髻,宫之茕望着她背影,有些恍惚。
南河转头“进来坐就是了,我让人去找商君回来,估计一会儿也就收拾完了。舒大概也会过来送我吧。”
宫之茕迟疑了一下,才走进来。
南河靠着凭几坐着,接过装着姜糖水的耳杯,啜饮着道“总觉得也很久没见过你,没见过师泷了,没见过狐笠了。回来之后我都有些恍惚了。”
宫之茕是个很沉默的性格,他没落座,还像以前似的,站在她右手边一些不太起眼的位置。两年前,他大多只会听着南河的感慨,只是点头,而不回话。
但这会儿,他忍不住道“我当时要是从秦国早些回来就好了。如果我跟在你身边,就根本不会出这样的事。”
南河喝了两口姜糖水,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派他去秦国,所以才让舒在两年前遇刺的时候身边没人。
南河看他“你不会一直愧疚这件事吧。是我派你去的,也让你留在秦国试探秦璧,这事儿是我预料不足,你不过听令,与你又有什么干系。你可千万别把这些事情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宫之茕没说话,手紧紧握着缠着黑皮绳的刀柄,静静站着。
南河忍不住放下耳杯“之茕,我好好地。没有事情被改变了,我们都好好的。”
宫之茕抬眼“晋国失去了你。”
南河“怎么能叫晋国失去了我我本来也是要嫁给楚王的”
宫之茕又沉默了。
南河知道每个人都有很多想法,他看起来是绝对听令的淳氏的心腹,是沉默且全能的执行人,手中刀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命,但他应该也会怀揣着许许多多的想法,却从来不说出口。
南河“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如果你觉得没法跟舒说,你也可以跟我讲。”
宫之茕欲言又止,南河站起身来,对身边的人招了招手,他们退回角落,南河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宫之茕抬眼看她“在我心底,自从你当着我的面削发断指的时候,你就是晋王了。我从来没机会说,也没立场说,等我能说的时候,你已经彻底离开了晋国。”
南河有些发愣,她觉得宫之茕似乎是在认为,她才应该一直坐在晋王的位置上,这样对舒好,对她也好。
但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南河“可是我心有所属,可是我明白楚国才是我要去的地方。你或许不知道真相,或许也没人告诉你。我从来不是淳氏的女儿,我是楚人。你也曾问我为何如此成熟,那是因为我的魂魄,是楚国的令尹荀南河。我喜欢舒,也喜欢晋国的大家,但我终究不是楚人。我长于楚,于楚扎根立足,也不过是兜兜转转一年之后顺理成章的回家。”
她只是想要说服宫之茕,她不可能成为晋王,也不愿。
但宫之茕的目光,却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
他半晌低声道“可我只会为淳氏所驱使。”
南河一时没能理解他这句话。或者说这句话有很多解读。
宫之茕“而在我眼里,你为淳氏做了这么多,又以晋国公主的身份出嫁,你早已是晋人,是淳氏。”
南河抬眼看他。
宫之茕张了张嘴“如果你需要,我便”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听到外头宫之省的声音“闻喜君,商君来了,听说车马也收拾的差不多,您累么要这时候出发么”
南河转过眼去,宫之省引着商牟进门。
商牟背着手,道“先生,走么”
宫之茕听到商牟叫南河为先生,眼底一沉,转过脸去,正对上宫之省向他怒瞪的双眼。
南河看了宫之茕一眼,点头道“走。这就准备出发。”
岁绒扶着南河出去,外头又有舒来送,一片忙活了起来,南河刚刚毕竟瞥见了舒和商牟坐在台阶上,这会儿忍不住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瞄,但舒态度如常,甚至语气中有些活络,目光也不再躲避商牟。
他们一行人热闹走出去,南河和舒挽着,又没少说话。
宫之省与宫之茕缀在队尾,宫之省忽然伸手,狠狠拍了宫之茕的胳膊一下,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疯了还是喝醉了”
宫之茕低着头没说话。
宫之省“我不瞎,我瞧得出来。早就开始了,从她削断手指,到她祭台即位,你早就态度对她不一般。咱们都不年轻了,身份更不合适,我以为你心底有数。结果你却在她好不容易回晋国的这一趟压不住了,你是要毁了她的好心情,还是毁了所有的场面”
宫之茕侧眼看他,低声道“你如何瞧得出来。”
宫之省气得将两只手揣在宫服的衣袖里“你可从来不是特听话的狗,以前不服淳任余,后来无视太子舒,鄙薄公子白矢,淳任余对你的使唤,你也就前些年才用脑子给办的妥帖。结果这南姬成了小晋王没多久,你哪件事不是亲力亲为。我本以为你是对晋国有感情,想帮小晋王,后来却觉得也不知这回事儿。”
宫之茕“我也只是以为,她做晋王,我替她办事,她有事儿来与我商量,出行去哪儿都让我随着保护,这就够了。”
宫之省看着前头一群人走下云台,缀在后头“都成了这样了你还想如何在我看来她过的比你想的好多了,你这时候提,纯粹自私。”
宫之茕“我没有。只是很久没见过了,以前她主动找我问话问事都是习惯,这次来却没问我一句。不习惯。我也只是刚刚脑子乱了,想说胡话了。”
宫之省“什么胡话”
宫之茕“随着去楚国。”
宫之省猛地顿住脚步。
宫之茕继续往前走“我知道是蠢话。谢谢你打断我。”
宫之省快走几步,压低声音“你可是没听说过那楚王对她有多痴迷多不能放手她可是那位荀君你要是跟去,楚王看见王后去趟晋国还带个男人回来,还不想办法把你整死”
宫之茕“他不整死我我也不会去。我只会留在晋宫,帮晋王。”
宫之省说完,心底有有些替他难受。毕竟宫之茕从来不表达,甚至也从不展现,旁人几乎没人知道这些事情,他对这份年纪与身份都极为不合适的情感,所做的唯一的事就是尽力去完成她的每一个命令。
宫之省也知道,就他们长起来的经历与身份,对某个人能有好感都极为不易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快步跟上了宫之茕。
宫之茕道“我什么都没想要,也什么都没说,就这样吧。”
他们静静的跟在队伍后走着,直到走下云台,舒偷偷抹了眼睛,牵着南河的手,南河回头,与那些熟悉的人一一点头,也看向了队尾的他们兄弟二人。
宫之茕虽然没说出口,但他觉得,南河或许感受到了什么。
但她也在四周火把映照下,对宫氏二人点头微微一笑,似乎也感谢他们二人对她曾经的照料,一弯腰钻进了马车。(https://)《帝师系统》仅代表作者马桶上的小孩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https://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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