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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鹤鸣

    舒瘫坐在一旁,宫之省在检查她身上的伤势,狐逑也朝她靠近过来,翻看她肩膀上的伤疤。
    似乎宫之省和狐逑都在跟她说话,她却好像什么都听不清,只愣愣的看着一地的尸体,还有远处阖着眼睛满身是血的寐夫人。
    寐夫人似乎并不只是一位受宠的夫人。
    否则楚国那几位不会如此崩溃。
    舒第一次看到商牟露出如此伤心的神态,他对待死亡一贯麻木,如今看起来,也比旁边脸色惨白神情大恸的原箴看起来要麻木些。但他手紧紧拥着寐夫人的肩膀,呆愣的望着自己满手血污。
    被刺杀的晋王与楚王竟然不再是场上的焦点,舒眼睁睁看着楚国刚刚上来救场的另两个男子奔过来,其中一个断发纹身的男子竟然脚一软,跪跌在地,几乎是爬过去,握紧寐夫人的手,颤声叫道“先生你、你回来之后都没好好与我们几个说过话,不是说再不走了么先生”
    商牟仰起头来。
    他没见过南河的死,也没有参加过葬礼,只是远远听到消息,再度遇到辛翳的时候,却看着先生摇身一变,成了个容貌差不多的女子
    他一直没有荀师离开过的实感。
    除了这一回。
    她身中数刀,失去意识,满身是血却还没死,只是微微抽搐着,气若游丝的躺在那儿。
    或许说在场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荀师的死。
    但有个人不一样,他是第二次,亲眼目睹,亲手送走了。
    商牟转过头去,看向辛翳。
    辛翳甚至没挤到南河身前来,他隔着半步,死死的盯着她。
    商牟心底更怕了,他听原箴和范季菩描述过先生刚走的那段时间,辛翳的状态。他除了偶尔的失态,反而更冷静了,甚至显得漠然
    商牟自己就曾失去过很多亲人,他懂,某些失去的实感来的很慢,是远隔多日才会来的崩溃,是崩溃后还不得不收拾好自己的孤独,是随便做点小事都忍不住联想起来,难受的几乎钝刀子割肉似的常年痛楚。
    但辛翳性格中过分理智与过分执念的两部分常常纠葛在一起。
    执念没了,或许理智就会占上风。
    一如此刻,辛翳竟然转过头去,忽然道“卜子,派人回船上,保护闻喜君。看她有没有醒。”
    商牟一愣。
    辛翳这才蹲下来,跪坐在地,将她的身躯从商牟手里接过去,紧紧拥住她的身躯,将她与她渐渐流失的热血一同抱紧,将脸贴在她额头上,半晌才吐出一口气,安慰似的对早已失去意识的南河轻声道“不要紧,一会儿就不疼了。”
    卜子站在那里,迈不动步子。
    辛翳猛地回过头来,吼道“我让你去保护好她她若是醒了就派人告诉我她、她若是没有醒没有醒也派人与我知会一声。”
    舒挣扎起来“什么意思你是说暄也会遭遇刺杀么她也会被危及么”
    辛翳目光凉凉的看着她“你倒是关心她。”
    却不知道,她的妹妹就在刚刚,为了救她身中数刀。
    舒扶着宫之省吃力的站起身来,张了张嘴,看着辛翳。
    她一向很不喜欢的楚王,一改平日乖张孤傲的神情,几乎像是哄孩子入睡似的拥着寐夫人,低声跟她说着什么,她甚至几乎听见楚王吸了吸鼻子,低头亲吻了一下寐夫人的额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可你吓到我了。更何况,你自己也不敢确定自己就能在另一边醒来不是么你真的吓到我了我求你了,以后再做这样的事,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他的喃喃呓语,简直像是发了疯。
    连商牟望着辛翳,都露出痛楚的神情。
    辛翳抱着寐夫人“很疼吧,我知道你还在这儿,我知道你又要体会一次死的感觉,你别怕你别怕”
    舒心头陡然被抽紧了,她半晌道“对、对不起,我没有想过她会救我,我也不奢求她会救我”
    辛翳沉默的亲了亲她额头,等到寐夫人手指再也不动了,人彻底软倒下去,一旁的原箴商牟等人也呼吸一滞。
    辛翳缓缓抬起头。
    他红了眼睛,望着舒,忽然冷笑道“你给过她什么你对她有哪点值得她这么把你放在心上。当年我都不敢让她给我挡刀,她那时候只是崴伤,我记了多少年。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让她给你挡刀。”
    这话骤然听起来很荒唐。
    毕竟舒也与寐夫人并不相熟。
    但若是一切与舒刚刚脑子中想到的一致那就
    舒微微瞪大眼,她彻底慌了神“不、不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告诉我她到底是谁她到底是谁暄,暄怎么可能”
    辛翳没有理会她。
    他这会儿不想理会任何人。他只是觉得很慌
    或者说有股让他自己都觉得无力的愤怒。
    南河就是这样的人,她对他感情最深,不代表她对别人就没有这份奋不顾身。
    她其实根本不可能知道寐夫人被杀死,对她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可能另一边也再醒不过来,但她就是心底算过,觉得半条命去换别人一条命是值得的。
    她说着不会离开他,但还是会在关键时刻做出这样的判断。
    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可能会将她带走。
    他甚至心底隐隐的恨荀南河这种为了别人的奋不顾身,但他又无法指责
    再愤怒,也等到回到船上,见到她在那边醒来,安然无恙再发脾气罢
    辛翳躬身将寐夫人抱起来,低头揽了一下她头发,生怕把她头发压在臂弯里,拽疼了她。另一边,师泷撑着剑鞘站起身来,艰难的拖着刚刚也受伤的脚步,绕开满地的尸体,有些焦急的对辛翳的方向伸出了手“楚王止步”
    辛翳没有停顿。
    师泷拔高音量,陡然喊道“你刚刚叫她先生对不对还有商君,也叫她先生对不对她就是荀君荀君压根就没死是不是这样”
    辛翳头也没回,抱着南河走下了高台。
    师泷声音隐隐有几分崩溃“告诉我是不是荀君当年根本也没死,而是被你藏起来当做什么夫人”
    一行人往高台下去,原箴缀在队尾,听见了师泷的话语,转过身来看着他。
    双目对视,师泷的话陡然被掐断一般,他无声的张着嘴。
    原箴眼眶泛红,受伤不清,甚至只能被卫兵搀扶着走,却对师泷端出了令尹的架势,冷漠道“就算是这样,先生如今也死了。更何况,楚国的家事,与你无关。”
    舒呆呆的坐在那里,只看着一群卫兵正在翻看,拖走刺客的尸体,她愣了许久“师泷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而另一边,南河仿佛是与粘稠的黑暗搏斗许久,才醒了过来。
    她一睁眼,只看到了木制的天花板,她四肢与胸腹上,仿佛还有呼吸就会痛极的血痕,她艰难的抬了一下手,抚向自己的肚子。没有被匕首捅出来的刀痕,一切都好好的。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
    这是在船上。看着熟悉的床铺被褥,她应该变回了闻喜君。
    船舱内一片昏暗,屏风外头有一点烛火,似乎是岁绒还没睡,在给她缝补什么。
    南河暗自松了口气。刺客应该被解决了,突然被这样多的刺客颇有计划的袭击,虽然几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伤,但只有寐夫人死了,这几乎也算是万幸了。
    而且,舒受伤应该还不轻,也不知会不会再有什么伤病恶化的意外。
    南河想着站起身来,外头岁绒似乎听见了里头的响动,连忙放下东西走进来“您怎么醒了是做噩梦了么”
    南河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想了一圈,才想到辛翳。
    他怕是吓坏了吧。
    虽然武断,但南河当时确实也是没有选择,更来不及跟他交代。其实南河也不知道寐夫人的死,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但幸而她还活着,而或许很快就会嫁到楚国去,寐夫人的离去倒也不会改变太多事。
    没想到舒一直想驱逐寐夫人,而寐夫人却以这样一个方式退场了。
    南河想着,道“岁绒,给我拿衣裳来,舒那边好像出事了,我要去看看。”
    岁绒连忙称喏,去拿了外衣来,替南河穿戴好,南河早以散发,也没有梳发髻,只是简单拿系带在背中一揽,披着大氅,提裙急匆匆的出门去。
    船只停靠在成周的港口附近,她正要往甲板上走去,却听见脑内一声陡然的呼喝“我没有”
    她一惊,脚步也顿住
    什么是谁再说话
    “检测到违规数据传送。最近一直在彻查了后台程序,没有发现异常,会不会是这违规的数据传送造成的,我们现在正在彻查。”
    不止是那一句语气有些熟悉的呼喝,她脑袋里陡然涌起来不止一人的声音。
    岁绒回过头来,看向她“您怎么了是觉得冷了么要不要回去再加件衣裳”
    南河张了张嘴想要开口。
    “是人格讯息与记忆文件传送,不知道跟bug有没有关系,但确实监控到了要不要停封玩家,打开01号监测员的后台权限,检查是否有违规操作。”
    “如果属实,涉及恶性舞弊,这场比试可能就要剔除这个玩家数据了。”
    “哦不至于吧,你知道攒这个局有多不容易,能形成如今这个格局,如今这个年代和发展这是精心挑选了玩家,每个监测员调试多次才做到的。而且,你也知道她,她一直是最出色的之一,知识面又广,性格也冷静,我们不能因为监测员的舞弊就把玩家给”
    南河只感觉那些话是蹦进她脑袋里的,她仿佛像一个刚刚带上助听器的失听者,一下子被推入了一场多人会议之中,她甚至分辨不出来自己脑袋中有多少个声音。
    南河步子顿了顿,她只看到港口的栈桥上,一队人马焦急的朝船只这头奔来。
    她身子歪了歪,想让岁绒扶住她,却害怕一张口就像是发言,打断了脑袋中那些人的谈话。
    “不,你根本不知道。她总是怀疑,给她一点破绽,她都会怀疑。她是数据库所有样本里,脑子动得最快的。如果不停,她很可能再跟以前一样搅出事儿来。我就去上报副所。”
    “这事儿根本不归他管。他主管背景建构更何况你明知道这个玩家她。不行。这事儿先停下来,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她一个人数据违规传输,不可能造成那么大的bug现在我们都在猜测,这些玩家之间,有过碰面和交流。而且07号,那个应募试验,后期捐赠的,他都已经快疯了”
    “好吧我知道了。先停封,等等再说。看上头的批示。而且现在这个项目被其他国家获悉闹得已经不小了。你我都知道这个项目意味着什么,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我知道。”
    “01号监测员。暂时停封玩家数据。”
    那个南河唯一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可好,我知道了。”
    南河只看到卜子登上甲板来,他远远走过来,想要对闻喜君一礼,南河却只忽然感觉心头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硬生生将她魂魄拽出去似的。
    卜子走过来,正要开口,眼前的闻喜君却陡然变了脸色,捂住心口,身子一歪,从二层到甲板的楼梯上软倒下来。
    岁绒惊呼一声,连忙想要上去扶住闻喜君。
    只是她也是半大孩子呢,哪里撑得住,卜子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去。
    卜子也不顾男女之别,赶紧将她扶住,放平在地上,闻喜君双目紧闭,气息轻浅,却怎么呼唤都醒不过来了。(https://)《帝师系统》仅代表作者马桶上的小孩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https://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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