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

    夜深了,整个山头像个醉鬼,终于酣然入睡。
    从太平洋吹来的海风,阵阵掠过山头,激起阵阵的林涛。
    我独自一人待在宣传股的暗室冲洗照片,姚干事推门而入。
    自从我再次帮姚干事抄了本《少女的日记》后,我们俩之间的革命友谊就加深了许多。相互之间无话不说,肝胆相照。
    发现他进来,我顺手一抹,排开照片让他欣赏。
    姚干事一看便皱起眉头:"宫月吗?危险、危险,要复苏了。"
    我不知所云。他说话一向尖刻犀利,高深莫测。
    当他看到三人的合影更加兴奋:"啊!上好的艺术照,军人魂和军人情和谐洒脱。可惜时下犯忌,无处发表,要是早十来年说不定还会得一等奖。"
    离开暗室前,我反复地交代姚干事,千万不可将照片一事张扬出去。
    他回答,"放心吧!作为一个军人,保密观念还是具备的。"
    走出暗室,山路又黑又静,只有金门岛那边偶尔射来的探照灯,幽灵似地在山上扫描着,海风断断续续地吹来对面广播站的播音如哭如泣。
    路过园中园想起手里的照片,见闭锁在铁栏杆里的宫月房间,依旧亮着微弱的灯光。我便轻轻摇了几下铁栏杆。
    "谁?"宫月警惕地轻声喊道,迅速熄灭了微弱的灯光。
    "是我,张弛。"我悄声回答。
    不一会,手电筒又亮了,只听见木门"吱嘎"一声。宫月探头探脑小偷似地走了出来。
    我透过围墙铁门的栏栅,朝她说,"我刚刚将照片洗了出来,正好路过你这,送给你一份。"
    她一见我,先是格外兴奋,随即马上拉下脸来,"这么晚了,还来叫什么门?你是战士。睡去!你一定很睏了。"说完,把照片一夺,转身就走了。
    你想我当时是多么的莫名其妙,尽管我是战士,可一点也不睏呀?
    我退下台阶,正苦苦思索宫月的话,刚转身就碰到了一脸毛刺,揉了揉双眼才看清是政委。
    "熄灯了你这玩意干啥?"
    "没啥。"
    "山上谁能瞒过我这玩意的眼睛?"
    "啥?!"
    果然,两团光聚集在我手中的照片上,险些起火燃烧。
    几天后,山上联合召开作风纪律整顿大会。
    山顶的古松下,台上政委振振有词,台下一百多双脚不停变换着稍息的姿势。他从那黑甲鱼剖腹心不死,癞蛤蟆遇到阴雨天就蠢蠢欲动之类话后,强调资产阶级腐朽生活方式的危害性,强调山上这次作风整顿的重要性、必要性和及时性。
    "我们有的干部,提干没有几天,就男男女女这玩意儿又是外出又是幽会又是揽腰搭背照相。"说着做出个白鹤亮翅,引起会场一阵哄堂大笑。
    我偷偷扫了眼宫月,她居然镇定自若,临危不惧!这使她的形象在我眼前陡然增大了许多。
    我想起了小时候因捡吃镇里的枣子被批斗时,丑妹挺身而出时那股英勇气概。
    眼前的宫月那坦然无惧的神态多么像小时的丑妹!
    政委说得恰如其分,无可挑剔。
    可会一散,马上有人围上来,渴望从我身上开拓笑声。
    金永忠拍着我的肩膀,亲切地托起我的下巴:"宫月那玩意怎样?该偷吃了她的豆腐吧?干麻不xxxx?"
    我感到有股丹田之气直冲右臂,想也没想朝他鼻尖上擂了一拳。他四川人,壮实得也象头四川种牛,跌撞几步后,一头撞过来。
    好在有几个人冲上来架起他离开。他双脚猛蹬,弹起一路黄尘。
    打这事以后,我和宫月都被高高钉在了耻辱柱上,臭名昭著,也为山头上增添了不少的话题和乐趣。
    不料,军区政治部一个电话,指名道姓要我去参加一个"爱国教育"编写组,为部队基层编写爱国教育资料。
    终于使我脱逃厄运。一个电话下来我点装就走。
    为了不影响宫月的进步,我离开山头后也从未给宫月去信。因为我毕竟还是个战士,我想你应该明白。
    此后,宫月的情况我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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