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晋i江i文学城崇北侯府养的大夫,自然医法高明,隔着轻纱诊完脉,撸着胡须皱眉道:“恐是胸痹之症,又因阳虚而带厥心痛,贵人怕是胎中所带,加之常常受寒,少有进食,辟谷过度而有损心血……”
    秦恪之听得云里雾里,略有不耐道:“你就说,现下要如何治便是!药方子你也开了,具体又得如何做?”
    大夫尴尬低头道:“这个……古法有云,心痛之症,法不在救,是以……不可救也。贵人应当调养生息,多用五谷粮食,平心静气者,延年益寿。”
    大夫的话,非常有道理,但就像没说一样。
    翻译一下,具体治疗法子有,膳食健康,多调养身子,不要想太多。然后等死就可以了。
    秦恪之本来已经乌青的面色更青了,他紧皱着眉头掷地有声道:“不论如何,你都要给我找出法子!不然要你何用!”
    大夫有些为难,一把年纪了还要给个不懂医术的小子为难,但也只好叹气:“世子莫要为难老夫了,即便是寻遍长安城,老夫敢断言,再没有大夫能医这病症的……老夫虽无能,但让贵人多活几年,还是能的。”
    其实不是没法子,法子还是有的。有传闻道,本朝皇室私库藏有前朝留下的金馗古籍,乃是前朝医圣所著,闻名遐迩,却流失已久,里头的方子专治绝症。
    但传闻也只是传闻,这几个贵族少年,虽皆出身于勋贵之家,但却连皇帝的袍角都摸不着。
    同他们讲这些不过是徒劳无功,不说也罢。
    大夫都如此说,可见郁大小姐是真红颜薄命,即便再名动长安,也不过是空余回忆。
    秦婉卿在一旁听着,很识趣地不声不响。
    她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触霉头,再是开心也得自个儿偷着乐,私底下回屋里,蒙着被子放肆地笑也没人知道。而现下露马脚怕不是傻的,这几个男人都紧张着呢,她可不要当他们眼里的恶毒女人。
    郁暖也算是死得其所,婊里婊气,早死早超生。
    人都是这样,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她身上所有的缺陷都值得厌恶。很明显,秦大小姐并不觉得自己也同样婊里婊气,事实上若论手帕交,恐怕她和郁大小姐才该惺惺相惜。
    郁暖在里头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崇北侯府厢房里头,绣纹繁复的床帐。
    侍候的清泉有些喜悦道:“大小姐,你可醒来了!”
    郁暖点头,面上没有甚么表情,只是淡淡道:“侍候我更衣罢。”
    清泉劝道:“大小姐,大夫说您体虚,要您多躺会子,不若照着世子的安排,再在侯府小憩两日再走吧?马车颠簸,只怕您身子……”
    郁暖轻声打断,只是整理着发丝,平视铜镜道:“不必了,今日就走。”
    以郁大小姐的心性,定然不希望旁人瞧轻了她去。虽然以她现在的处境,嫁给秦恪之是上乘选择,但以病为名,赖在旁人家里休养,这种死皮赖脸的做法只有蠢人才会做。崇北侯府和忠国公府,并无多少深厚交情,她因病留宿,怎么说都说不通了,又不是人事不省了。不能因为想嫁给秦恪之,就崩了高贵优雅的白莲人设。
    郁暖自己没有感想,倒是真的。嫁给谁都无所谓,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更何况,现在只是开始。
    等她被逼无奈嫁给戚寒时,那才是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开始。
    呃,是她单方面作死,而男主非必要,从来不对女人动手,这点在她看来还挺优雅绅士。毕竟郁大小姐作的死,实在已经不能简单囊括了。
    她面色苍白地被丫鬟扶着出来,对着面色焦急的秦恪之道:“方才,是我唐突了,不曾顾好自己的身子,反倒让世子和大小姐你们为我担忧……是我顾虑不周。”
    秦恪之皱眉,有些急切道:“大小姐万万不要如此说,大夫说你身子太虚,还是先躺一会子才好。”
    他想好了,千万不能告诉郁暖她有心疾。她这个毛病,恐怕南华郡主夫妇也非是不晓得,只是没人告诉她罢了。
    只怕郁大小姐得知自己薄命,便消极凄凉,对身子更加是不利。
    然而就是有这种出头鸟,防不胜防。
    秦婉卿诚恳担忧,美眸泛红,拉着郁暖的手道:“我竟不知,郁大小姐有心疾,过去皆是我错怪你了,也望你好生保重身体才是。”
    郁暖僵了僵,看了她一眼:“……”
    她突然面色变得更苍白,微微睁大眼,颤抖着唇瓣道:“心疾……我真有心疾么?从前娘亲请来的大夫,从没这般说过的……难道他们都瞒着我。”她说着眼角微红,原本淡淡的神色也变得无助起来。
    秦恪之没想到妹妹竟然若口而出,不由面色转惊,立即回绝道:“怎么可能!她瞎说的,你不要信她。”
    郁暖怔然,柔弱轻声道:“罢了,亦不必再说。”
    秦恪之欲言又止,却怕自己火上浇油,忍不住含着厌恶瞪了妹妹一眼。
    郁暖转身,抬头却猝不及防对上了周涵的眼睛,不自觉地心慌,不由仓促垂眸,轻声道:“我想回家了,世子和秦大小姐,请允我先行离开。”
    男人眸中寒星寂寂,略有兴味,却仍旧沉默不言。
    这只柔弱的猎物,提起心疾绝症这样的字眼,眼眸深处可并没有惊惶。除了表面的恐惧苍白,她的眼里甚至古井不波,眼神平淡地像是在谈论天气,似乎早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精致的面容实则安静恬淡。
    有趣,他在心中散漫微笑起来。
    毕竟,他难得有这样闲暇的兴趣,想了解一个女人。
    郁暖去意已决,无人敢阻拦,于是这几人带着各色心思,把她送上了马车。
    今日之事,稍稍搅乱了原本的剧情。原书中若是不出意外,郁大小姐也不会因为头疼而昏厥过去,所以大约到了后来,才知道自己的病已经严重到了那个程度。
    哦,那又怎样略略略。
    她可以装作仍旧不知道的嘛。反正除了秦婉卿没人告诉她,那她是不是就可以认定,是秦婉卿杜撰来害她的?听上去逻辑也能自洽呢。
    那就这样好了,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谁告诉她她有心疾就是心怀不轨!那真是非常棒棒。
    捂住耳朵掩耳盗铃,听上去很愚蠢的行为。但由于郁暖在旁人眼里过分柔弱,故而甚至连铃声都响不起来罢?
    不过,以读者的角度,郁暖觉得男主对郁大小姐,绝对不会是真爱。
    虽然说,她的确是男主所谓的白月光,具体体现在,郁大小姐死后,乾宁帝甚至将她追封为贵妃,以皇贵妃之礼下葬,甚至为她立了牌位,保证一年四季香火不断。
    于是,孝淑和贵妃郁氏,一向是男主后宫嫔妃心中的恨。
    只恨自己没有早早出现在男人的生命里,只恨郁氏死得太早,他没有见她容颜老去的那一天。每个人都争着模仿郁氏,但似乎皇帝都不怎么喜欢,所以导致大家都觉得乾宁帝非常专情。
    其实不是这样的,因为男主根本不爱郁大小姐,最早顶多就是以欣赏精美物件的态度看她。
    不过,男主直到尾声,都不曾立皇后。
    原文中有一个段落,让她印象深刻。直到现在,仍旧能依稀记起。
    雨夜,冰冷而清寂。
    皇帝独自坐在窗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玉白的棋子,正百无聊赖与自己对弈。女人披着纱衣从龙床上走下,婀娜的腰肢像是春日的嫩柳,展露出无限遐想,又半掩半露,满是天然的妩媚。
    她眉眼含情,秀口微张,却沉默苦笑起来,顿了顿,还是鼓起勇气问道:“陛下,这么多年过去了,您为甚还是一个人?您知道的……您从来没有立后。”甚至,仿佛都没有什么偏爱的人。
    即便最受宠爱的秦氏,也不过是宠爱而已,他没有半分情深的样子。
    年轻的皇帝的眼眸寂寂,薄唇微勾,散漫优雅道:“那个位置啊尚且无人配得上。”
    ——节选自《为皇》第八百二十二回
    郁暖当时读到这里,有点起鸡皮疙瘩。
    幸好男主到结局都没立后,不然她真的很可怜那个被他看上的那个女人。
    毕竟当一个蛇精病突然纯情专一,那该是多可怕?
    不敢想,惹不起,真可怕。
    她的目光有点懵,满脸晕红着,情急之下,只好就地扶着低矮的树干,露出一个迷离潋滟的微笑,眼角微红,呆呆看着周涵,像是吃酒吃傻了。
    男人身着鸦青暗纹圆领袍,一双眸子内敛沉默,腰间缀着一枚古朴的玉佩,更衬他肩宽腰窄,身量颀长,但他居高临下冷漠的目光,却害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应当在默然考量,她到底听见了多少。
    而郁暖不给他时间思虑这些,脚底打滑跌跌撞撞三两步没骨头似的扑上去,带起一阵属于少女的软香,一双纤细柔软的手环住他的腰,拿醉红的面颊蹭蹭他的胸膛,含糊嘟囔道:“这是在……梦里么,怎地这样热,又热、热又冷……好舒服……”
    少女的身子软乎乎蹭了上去,像只八爪鱼一样把他缠住,一张巴掌大的脸都蹭变形了。
    男人微顿,修长的大手慢慢覆上她细腻的手背,缓慢而似是挑逗。
    她感受到,属于成熟男人掌心的热烫温度。
    两人呼吸胶着,他的动作看似暧昧,却不紧不慢地把她纤白的手指,一根一根,从腰间掰开。
    然她一直在轻微发颤。
    男人难得开口,声音沙哑:“……为什么发抖?”
    郁暖:“……”因为怕你发病。
    虽然能接受自己的命运,但怕他纯属本能。
    就像是食草的幼兽,见到健硕的成年的凶兽一样,一闻见它骨子里镌刻的血腥味,都能原地拼命打滑战栗着走不动路。
    那恐惧从骨子里蹿至心尖上,唯恐给凶兽叼起软嫩的后脖子,霸道地压在爪下,当作食物优雅细嚼慢咽,再吞吃入腹。
    她也很怕直视他那一双冷锐的眼睛。
    戚寒时审视人心的本事很厉害。原著中只有极少数朝中的老狐狸,才能与他斗几个回合保持不露陷,而只要露出一点端倪,以他的锐利高智,定然会一针见血,堪破究竟。
    所以她尽量避免与他对视。
    可是,原著中,郁大小姐应该是被他一把冷淡推开,而并不是这样一根根给她掰手指……看来还得加把火。
    郁暖于是锲而不舍地黏上去,打了个小酒嗝,红着脸又缠着他的手臂,乖乖拿脸颊蹭着,喉咙里还发出委屈可怜的音调。
    然而,事与愿违。
    男人居高临下阴郁瞧她,眸色阴晴不定,顿了顿,却忽然俯下身打横抱起她。
    他的手臂结实而沉着,拍拍她的腰肢淡淡道:“莫要扭。”
    郁暖蓦地睁大眼睛,一瞬间面色煞白难以置信,懵懵盯着他,完全没了醉酒的样子。猝不及防一阵剧痛袭来,她伸出手懊悔捂住脑壳,忍不住呻i吟出声,满眼盈满了生理泪,顺着面颊往下流。
    她的样子实在太无助苍白了,以至于男人也有些皱眉。
    又是心疾又是首风病,五六十的老太太都比她健朗不少,成日面色苍白,像是一碰就能化成雪水似的。
    从来没有一个姑娘,比她更病弱娇贵。若老天过于垂爱,把她早早召回,只怕会空余下俗世阴暗的淤泥里,满是寂寥,负隅独行的人。
    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流,她急促地呼吸两下,又开始哭,不是她委屈,是疼得不成了,这趟也不像上趟一般心疾发作,晕也晕不过去,只好生受了这份剧痛。
    她觉得,生孩子可能和这个差不多,或许比生孩子还苦痛些罢。
    全都是因为她太不聪敏了,琢磨不透男人阴沉不定的套路,又太粗漏大意。
    实在该。
    她一边疼,慢慢合上眼,已经开始半昏半醒了,强撑着一边思虑总结男主比较爱不按常理出牌,下次要小心提防……真正的郁大小姐若完全吃醉了,哪里像她心里一直吊着这事儿,她是绝不会像她这般懵懂惊愕的,看后文,郁大小姐也顶多只会在醒酒之后发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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