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雁影,晚上的吃食你亲自去盯着。”晚榆让人把熏香熄了,这是熏屋子的香,闻起来特别的馨香透人,现在却不适合,让人打开了窗户透着气。
程锦房里的嬷嬷丫鬟都是沉稳的,除了当初的一点儿慌乱,便井井有条的忙起来,温嬷嬷听着晚榆的这些吩咐,暗自点头。
木棉已经将刘妈妈送出了府,回来禀报晚榆,倒也没有失礼,包了六十两银子,还送了几匹绸缎,并着一些新鲜的点心吃食。
秦晚柔带着秦籍来探望,丫鬟手里提着不少的补品,打开来开,却是一盒人参,一盒灵芝,两盒金丝燕窝。她将东西放在桌子上,看了看睡着了还微微皱着眉头的程锦,才对晚榆说:“这些个人参灵芝妹妹依照医嘱给继夫人补身子,我听说孕妇吃燕窝是极好的,每日加红枣冰糖熬吃一碗也尽够了。”
探望病人这样的事儿秦晚柔是做惯了的,拿出的补药都是常吃又不出错的。
晚榆见秦晚柔比进宫之前又消瘦了些许,下巴尖尖的,明明十分稳重的气息又添了几丝娇柔,只是却让她有种秦晚柔整个人绷的紧紧的感觉,好像拉满了弦的弓一般,稍不留神便会折断。是什么事情叫秦晚柔会压力大成这样呢。
秦籍只站在一旁,面上带了点恰到好处的担忧,晚榆轻声的道了谢,丫鬟端来了热茶,就被秦籍给拒了:“继夫人身体要紧,我和姐姐就不便多打扰了,二姐姐好好照顾继夫人。”
他的目光在晚榆身上转了一圈,便收了回来,他何必分心,现在他应该担忧姐姐才对。
两人探望完程锦,慢慢的往院子里走,秦晚柔想了想说:“我明天想去镇国寺进香。”
镇国寺是程锦去惯了的寺院,秦籍听她这般说,望着秦晚柔平静无波的表情,他总觉得姐姐并不是单纯的想去进香,才试探着问:“姐姐是想去为继夫人祈福吗?”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可笑,他们与程锦的关系平淡如水,可没有这样的亲近。
“也算是个籍口罢,加之前些日子我将手抄的佛经供奉在镇国寺里头,我总觉得自己最近实在心浮气躁,去佛祖面前宁心静心也好。”秦晚柔真正的目的自然不是这个,她却不会当着秦籍的面说。
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秦晚柔不仅没有想到放弃,反而越发觉得自己重来一次,若是不能够像秦晚榆那般母仪天下,那又何谈什么逆天改命。
秦籍若有所思,总觉得姐姐似乎在谋划什么。
待傍晚时分,秦咏臻才回府便得了程锦怀孕的信儿,还没等高兴,下人便说了林姨娘将夫人绊倒,须得卧床静养。
秦咏臻先来看程锦,晚榆正端着一碗苦涩的补汤,轻轻吹着气,见他进来,忙避让到一旁。
“你照顾小锦辛苦了,先去休息吧。”秦咏臻握着程锦的手,细细的打量,见她脸色比平时略萎靡了点,却不似特别严重,才放下心来。
晚榆将手中的碗放在小几上,晓得夫妻俩怕是有话要私下说,便福了福身子,准备回丰宜院,转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秦咏臻亲自端起碗,似要喂程锦吃药。
这个继父倒是体贴的,就是不知道会如何处理林姨娘。慢慢的往回走。晚榆心里思索着刘妈妈的那句话,只觉得有些发愁,若是秦晚柔和秦籍听到了,怕是会多心的吧。
她仔细的回想小时候,自打她记事起,从来没有从程锦口中听到过秦咏臻的名字,只有在外祖家的时候,会有人说起外祖父最出息的学生,才会提起秦咏臻来。
依她看来,秦咏臻是典型的封建士大夫,家里内宅都有正妻做主,养着两个小妾,对程锦确实有些情谊,却不是那种为了什么真爱不顾一切的人。
秦咏臻喂程锦吃了补药,又盯着她喝了半碗稠稠的冰糖红枣燕窝羹,等她闭着眼休息了,才招来了温嬷嬷询问事情的经过。
温嬷嬷说完了之后,顿了顿,才最后说:“林姨娘被关在小佛堂里,等着老爷处置。”
林姨娘在秦咏臻的眼里不过是玩意儿一样的东西,当初带她上京城,不过是因为朋友送的,她又知情识趣。现在因为她伤了程锦,自然更不会在乎什么,只摆摆手叫罗管家打一顿板子送去庄子上关着。
林姨娘在佛堂里急的团团转,冷汗不停的往外冒。她可不是蠢人,针尖对麦芒那也得势均力敌才行,她在老爷眼中一点儿分量都没有,谋害主母这样的事儿她哪里敢做!绊得程锦摔倒了这件事真的是意外,要是她早知道程锦怀孕的话,给她一百二十个胆子都不敢凑到程锦跟前去!
她不过是想借机探点程锦和老爷的消息,若老爷与程锦真有私情,她得为日后打算,能借机在老爷面前卖个巧,陪老爷回忆曾经的青涩情谊,也可以挑拨一下大小姐大少爷与夫人的关系。若最后实在还争不了老爷的宠爱,她还能寻个退路把这当做条件求夫人放她出府嫁人。
现在想想,她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的巴巴去凑这个热闹,便宜没有占到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林姨娘面上满是悔恨之色,现在求求老爷将她留下来还来不来得及。
小佛堂的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拉开,林姨娘带着哀哀哭泣的扑了过去,看起来既狼狈又可怜:“老爷,妾真的不是故意的!完全是妾不小心滑倒了,是意外!求求老爷开恩!绕过妾这一回。”
罗管家面上带了点嘲讽的颜色,只慢条斯理的说:“林姨娘可别哭了,老爷正陪着夫人呢,来人将林姨娘拖出去。老爷吩咐了,打一顿撵去庄子上。”
林姨娘几乎魂飞魄散,瞪大了双眼,这是完全不给她活路啊!若是只关在庄子上,何必又要打一顿板子,等板子打完,便已经丢了半条性命,送到庄子上却是叫她求救无门,等死呢!
老爷竟是连面都不露,死死的咬着牙,林姨娘想都不想的就往外冲,想要寻着机会去见秦咏臻,罗管家哪里能容她跑出去,几个婆子便七手八脚的将人给按住了。
“行了,去个人将林姨娘的东西收拾一下,打完了也好上路。”罗管家这个上路说的叫人遍体生寒,众人无端端的打了个寒颤。
林姨娘被人按在地上,发髻散乱,脸庞粘灰,哪里还有半点怯美如烟的美丽,瑟瑟发抖,眼中一片悲凉绝望。
板子什么时候打完的,林姨娘已经记不得了,刚开始的两下板子她还惨叫,等打到了后头她早已经昏死了过去,臀上血迹斑斑,臀肉都被打烂了。
罗管家早离开了,四个大力气的婆子抬着块木板准备将她抬出府,也好早早的送去庄子上。冷风吹过,林姨娘抖了抖,口中带着低低的□□,挨板子的时候,她恨不得立即死了去。
恰巧的很,竟是碰到了从外面进来的秦籍,秦籍面色很不好看,他出门找好友吃酒,从好友嘴里打听出,这几个月里,四皇子时常出入镇国寺,那姐姐想要去镇国寺的目的昭然若揭。
反正她也活不了了!拼着死也不想让程锦好过的想法,林姨娘竟然生出了一股子力气来,伸手指着秦籍尖叫着:“大少爷,你爹和程锦早就有奸情!咳咳……你娘可指不定是被奸夫□□害死的!!”
这些话自然是她浑说的,她见多了后宅里因为似是而非的谣言而被罚的,自然晓得哪些谎言最能戳中人的痛楚,引发怀疑。对于秦籍来说自然便是母亲早亡,父亲续弦了。将这两件事儿混在一起在加上胡说八道,自然能引得他恨程锦入骨。
林姨娘以为秦籍会停下来问话,她便能添油加醋的说得更加详细,动摇秦籍的心。满是期待的看见秦籍站住了脚,脸上神色莫辩,冷冷的盯着她:“怎么叫林姨娘说这些胡话,还不堵了她的嘴,该送哪里送哪里去。”
秦籍确实动摇了一瞬间,哪怕心神大乱,秦府的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也不会在一个姨娘面前自乱阵脚,叫下人看了笑话。
说完又盯着那四个婆子:“方才的话要是叫我听到了一丝风声,全将你们一家老小全发卖了去。”
那些个婆子才听林姨娘喊出来的话恨不得自己的耳朵聋了,当下便用破帕子堵住了林姨娘的嘴,真是晦气,这林姨娘找死也别拉着她们,气得狠狠一巴掌打在林姨娘的伤口处,叫林姨娘疼的双眼一翻,又昏死了过去。
低声咒骂着急匆匆把人抬出了门,随意的丢在了门口等候着的马车上,车夫驾着简陋的马车得儿得儿的朝城外驶去。
木棉领着两个小丫鬟进来,手里还拎着食盒,指挥着丫鬟将饭菜取出来,一面说起了林姨娘:“林姨娘被送去了庄子上,听说被打的昏死过去。方才我还遇到了大少爷,大少爷的表情有些奇怪,好似压抑的怒火般,也不知道谁得罪了大少爷。”
晚榆心不在焉,她想起林姨娘突然摔跤的情形,那花园的小径上连一块石头都没有,她是自己的左脚绊住了右脚才连累母亲摔倒的。
那个时候,正巧是刘妈妈说出再续前缘那些话儿的时候,林姨娘定然是联想到了什么,不然她一个被人教导的瘦马,姿态最是婀娜,哪里能随意摔倒呢。
“木棉,你去将今天跟着管家去的婆子叫来一个,须得是从头至尾都在林姨娘身边的。”晚榆到底放心不下,不过问一下,她放心不下。
木棉虽然奇怪,却也知道晚榆是自己有主意的,便答应了一声,掀开帘子出去了。
那四个婆子早早的回去,打定主意要将林姨娘说的话语烂在肚子里,却被木棉请了一个去丰宜院。
弓着腰站在晚榆的下首,晚榆开门见山便问:“林姨娘可有说什么胡话?”
那婆子颤抖了一下,哭丧着脸,大少爷才吩咐了不准外传,二小姐竟然又问,这屋子里这么多丫头,她哪里敢说,只讷讷的摇头:“不,不曾。”
晚榆哪里看不出这婆子想要隐瞒,只冷笑一声,拍了一下桌子:“你最好实话实说,处置一个婆子,我还是有这个权利的,大不了去找母亲认个错而已。”
那婆子噗通的跪了下来,几乎要嚎啕大哭了:“老奴不敢说!怕污了小姐的耳朵。”
见这婆子怕成这样,那些话怕是事关程锦,晚榆心中顿时有数,林姨娘说的怕不是什么好话。
“是关于母亲?还是关于父亲,或者都有?”晚榆试探着问,那婆子疯狂的点头。
这事儿她不能随意做主,若是林姨娘到庄子上继续胡说八道,怕是会毁了母亲的名声,她略一思索,才说:“走,跟我去见母亲。”
这事儿须得母亲拿主意,况且秦咏臻陪在母亲身边,能让他做主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