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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要身心投入地爱一次,只考虑爱,而不考虑值不值、配不配。
——某人日记
压力大的不只是凌彦齐,也有专案组的警察们。
黄宗鸣回国后不止是汇报,也是搬救兵。郭义谦了解事情经过后,通过他在政府高层的人脉向省公安厅施压。上级只给陈龙专案组一个星期的时间,到时无论是否能从金莲陈洁身上获得陈北在泰国隐匿的线索,都必须对涉嫌巨额财产诈骗的犯罪嫌疑人实施抓捕。
偏偏从周五到今天(周二),侦查工作看似有了很多进展,但仍然没有重大突破。
警方找到刘星梅车祸案的另外两名当事人:出租车司机和大重卡司机。两人对联合制造这起交通意外的行为供认不讳。与此同时,刘星梅的父亲和弟弟已被找回。刘大伟一开始就知道女儿可能死于非命,但是惹不起陈龙,也无能为力为她查清真相。陈龙给了他们二十万的封口费。就那一面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
s市某交警中队队长及手下三名交警,也被拉下马。陈龙参与的这一桩故意杀人案,终于有了铁证。
查司芃银行卡的取款记录,发现这十万块早已被麦晓敏分批从atm机取走。只能调取到最后一次的监控,发现她的反侦查意识在短短数月间突飞猛进,故意选在鱼龙混杂的工业区里,沿街布置的监控**要么就是有死角,要么就是坏了。
而遗产诈骗案的资金,在报案前已被犯罪嫌疑人转走,涉嫌洗钱罪名,经侦开始介入,控制住地下钱庄的实际负责人和账簿,开始查账。
人力和时间远远不够。专案组对金莲与郭嘉卉一年来的网购消费、银行账单,出行、通讯等大数据做严密分析,也未查到与陈北有关的进一步线索。王队打算破釜沉舟,让司芃出现在她们面前,逼她们出逃去找陈北。
黄宗鸣一听就心慌:“万一她们不出逃,想害司小姐呢?司小姐既是报案人,也是证人,你们有保护她人身安全的义务。万一她们出逃成功,扑空了呢?你们说周密部署,跨国协调,那可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你们准备好了吗?警察同志,无论是人还是钱,我们都损失不起。”
司芃不是本国公民,黄律师拒绝得底气十足。局面就这样短暂地僵持住。
2015年12月7日周三s市酒店
周三,天还是蒙蒙亮,凌彦齐的手机突然响了,把熟睡中的两人都惊醒。司芃翻个身:“谁啊。”
凌彦齐摸过手机一看,睡意全无:“是杨思琪。”刚一接听,听筒里是无比兴奋的声音:“彦齐,我找到了。”
“你找到什么?”
“可以证明郭嘉卉不是郭义谦外孙女的线索。我马上就发给你看。”杨思琪发来好几张图片。凌彦齐一看,不是财务公司的账目,而是曼达香港子公司的账目。
他心里叹道,思琪,你是很厉害,但是你的厉害用错地方了。我早就知道她是假的,你的心思能不能都盯着钱啊,钱比较重要。他看两眼,发现这些账都和郭兰因有关。可惜看账他是外行,还不如直接问杨思琪:“问题在哪儿?”
“这是一个代收代付二级账目下的明细。”杨思琪语速飞快,“2009年郭兰因女士转过来500万的港币,用于支付她在香港期间的看病费用。”
凌彦齐想,那时司玉秀已老,司芃还没长大,郭兰因在香港找个信得过的员工,跟进一下医院的费用支付,很正常。
“对,大多数都是付给医院的费用。但是郭兰因女士去世后,这个账目下依然有支付。从2010年起到今年,每年的11月都有一笔三万六的支付。我查看了收款方,是香港的f&g公司。”
“这家公司做什么的?”
“你也知道我爸有很严重的类风湿,所以前年我带他来香港,做过相关的基因检测,就在这家f&g公司。全港规模最大、资质最好的生殖与基因检测中心。”
凌彦齐的心已经在跳跃,仍摁着它,听完杨思琪的话:“三万六的港币,更像是保管年费,他们的冻卵服务很先进,我之前也咨询过。但是郭兰因不至于在去世前还要冻卵,她也许在这家中心储存了她的血液或是dna。”
凌彦齐的心终于飞出来了,他恨不得在电话里就递飞吻出去。思琪万岁,外母万岁。全天下所有头脑清晰、思维敏锐的女性万岁。
他挂下电话,仍抑制不住激动,跑到床边来亲吻司芃。司芃推开他:“初恋打个电话,你就高兴成这样?”
“对,认识她后我还从没这么开心过。”凌彦齐把被子掀开:“快起来吧,你妈在香港给你留了东西。”
司芃一怔:“什么东西?”
“现在还不知道。”凌彦齐看一下时间,“等天亮我们就过去。”
等他们和黄宗鸣赶到f&g时,杨思琪已在楼下广场等候。看到凌彦齐下车,高跟鞋“噔噔”往前小跑几步,却见他身后的车厢里再钻出一个人,手还搭在凌彦齐的腰上。
是个女人。她的心沉下去,笑容还僵在脸上。
她第一眼便看到司芃脸上那道伤痕,然后才看容貌和打扮。不像凌彦齐会喜欢上的人。可刚才搭腰的动作太随意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司芃也抬头打量杨思琪,半卷的黑色长发,利落的黑色职业西装,左手拎一只深蓝色的公文包,任谁看一眼都知道的——美女学霸。
这么优秀的女朋友,卢思薇都要赶,千挑万选,选上陈洁那个假温柔的女孩,也是眼瞎。
她看见杨思琪眼里一闪而过的错愕和伤心,想象她凌晨打电话给凌彦齐的心情,再叹气:我踩的也是狗屎运,摊上那样一个婆婆,身边这个男人又是天生招桃花的命。
她把右手伸出来:“思琪,你好,我是司芃。”
杨思琪很快回过神来,带他们进入这栋后现代主义风格的大楼。
望着前方窈窕干练的背影,司芃心想,万一哪天凌彦齐被这个女人撬走,她也无话可说。那张精神焕发的脸,根本不像一个熬夜看报表的人。不像她,这两天被“勒令”呆在酒店,只想睡觉,越睡精神状态越差。
她走在凌彦齐的身后,轻声地说:“你不觉得,从这个初恋到尹芯、到陈洁,到我,你的眼光越来越差吗?”
凌彦齐拉她胳膊,让她挨得更近一点:“你知道就好。”
杨思琪回头,又看到他们的小动作,面不改色地指向右边的电梯:“基因检测中心在三楼。”她说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没有跟上来。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她的笑容已经很勉强了。
凌彦齐突然出手挡住电梯门:“思琪,改天再聊。”
三人到前台说明来意,有员工翻出当年的协议。“没错,郭女士是我们的客户,但是根据协议,是限定领取人的,请问你们当中哪位是黄宗鸣先生,或者是彭嘉卉小姐?”
黄宗鸣即刻拿出护照。工作人员仔细比对后,说“稍等片刻。”
冷冰冰的会客室里,等十来分钟,终于等到更高级别的主管过来:“请问来领取郭女士的dna,是否打算要做亲子鉴定?”
“是啊。”黄宗鸣点头,再问:“都过了六年,会不会对dna的提取有损害?”
“理论上讲当然有可能,因此中心在冷冻前便对提取的dna做了处理,加入te缓冲液(dna在该溶液中的稳定性较好,不易被破坏其完整性或产生开环及断裂),还有根据郭女士的要求,我们对她保留的dna进行了分装,以避免全部被污染或破坏。”
“有几个试剂盒?”黄宗鸣再问主管,心中却在喊,兰因,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对吧,可你为什么从不和我提这件事呢?
“四个。我们中心也可以做亲子鉴定,不如就在这边做呢。因为一旦取走,样本反复冻融,也会导致dna的降解。”
这个,黄宗鸣要请示郭义谦。郭义谦不在意法律上的程序,他要黄宗鸣当场就安排司芃做亲子鉴定,然后取走一份dna送去新加坡。
“好的,我明白了。”黄宗鸣放下电话,朝凌彦齐使颜色。这几天虽然他和司芃也是朝夕相处,但是司芃对他抱有成见,好像接近他就是想接近郭家。
凌彦齐只好去哄司芃:“来了就验一下嘛,不要浪费你妈一片苦心。”
“好啊。”
正吃惊答应得这么快,马上就听到下一句。
“我做亲子鉴定,不是想要,”司芃也偏头瞅瞅黄宗鸣,“跟他回去见那个人。只是这个案子结束后,司芃的身份我用不了了,只能做回彭嘉卉。”
“好。都听你的。”
凌彦齐还是开心。如果彭光辉活不了多久,他又想带司芃去新加坡生活。那么不管郭兰因的遗产给不给司芃。他都希望,她将来有能走动的亲戚。
那位四姨看上去就是个温婉的中年女性,司芃能在她那儿得到和妈妈类似的关爱。郭柏宥和他的几个姊妹,有放荡冷酷的一面,也有通达爽朗的一面,年纪相仿,应该能和司芃玩到一块去。
司芃爱他,毋庸置疑,但他不想要她只爱他。
做亲子鉴定的员工来让司芃填资料、签协议,她边在纸上“刷刷”地写,边说:“还改天?择日不如撞日,你的初恋应该还没走远,去找她谈谈吧,刚才人走时,挺伤心的。”
凌彦齐摸摸后脑勺,司芃拿起笔杆子就往他头上敲去:“觉得不好意思说?那你干嘛撩人?”他起身就走:“还不是为了你。”打电话过去,人真没走远,在附近一家茶餐厅里吃早餐。他赶过去刚落座,杨思琪就问:“她才是真的郭家小姐?”
“嗯。”
“你跟真的、假的,同时在谈恋爱?”杨思琪问完,都觉得啼笑皆非。如果这里面有她都无法猜想的荒诞情节,那就证明这个男人,真的离她越来越远了。
“所有我没你想象中的好。”凌彦齐想,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不在别的女人面前做一个可恶的男人,“我也不是故意要欺骗你。”
“你骗我什么了?”杨思琪笑着摇头,“你那天跟我说的话,你说,你不爱她,你是被你妈逼的,是谎话吗?”她心说,是我会错意了。
“我还是很谢谢你,思琪。被人冒充骗走几个亿的财产后,司芃和她外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如果不是你查到郭兰因留在这里的dna,大概司芃很难拿回自己的真实身份,回到那边去。”
“既然她的身份能被确定,就赶紧报案,让警方来追查资金的去向吧。其他的,……,我就不参与了。”
凌彦齐点头说好,又问:“你有没有联系到谭非招聘到的人?”
杨思琪翻开手机,给凌彦齐发微信名片:“是这个人的学弟,我还没来得及问。其实我好想帮你查下去,但是现在真的没心情。刚刚订了一张去日本的飞机票。北海道下初雪,好美,想去看看。”
她走过桌边时,凌彦齐拉着她胳膊:“sorry,思琪。”
杨思琪没有甩开他的手:“其实高三那年我已经知道你在新加坡,也从周子安手中拿到你的联系方式。但我没有联系你,也没有考新加坡的大学。”
见凌彦齐毫不意外,她笑道:“你早就知道了?怪不得。可要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拿你妈妈的钱去普林斯顿。人总是要做选择的,选择一条路,得到想要的学识、眼界、人际交往与工作能力,就不能再贪心,说要倒回去把另一条路也给走了。感情的事,错过就是错过了。”
她毫不留恋地走了,竟让凌彦齐心底生出一丝不舍。呆坐几分钟后,想起仍在基因检测中心的两个人也没吃早饭,打包了两份多士和炒蛋拎过去。
厅内,司芃已抽完血坐在一边看手机。黄宗鸣找中心的人要了两个手提的冷冻箱。
凌彦齐把早餐递给两人,问道:“要两个冷冻箱做什么?”
“我刚刚和王队通过电话。他说可以由我来代郭董提要求,让陈洁做亲子鉴定。我想想,ok啊,好过暴露司芃。终于快解决掉这个大麻烦了。如果早知道有这个,何苦这么波折?”
是啊,凌彦齐也纳闷,这么重要的事,郭兰因不和司芃提起,也不向黄宗鸣交代?
算了,事出必有因,但现在不重要了。
他见司芃还在看手机,连早餐都顾不上吃,凑过去问:“你在看什么?”
司芃烦躁地往椅背靠去:“你家的股票今天还在跌。”
现在已经是九点四十五分。“开盘十五分钟,就跌停了?”凌彦齐问道,他想,昨天汪海林从加拿大赶回来,连夜开会,今天应该有救市资金进入,不至于跌那么快。
“哟,”司芃拍一下大腿,“跌停板打开了。”
凌彦齐看分时图上那根躺平的线一下就窜高,底下红色交易量也猛增:“有大单在买入。”
司芃看不懂这些,问道:“没问题了?”
“难讲。”
正好黄宗鸣要联系香港大鸣的同事过来取冷冻箱,两人就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的股市。到十点二十七分,一笔绿色大单再次把股票打到跌停板。再也没起来。
司芃把手机放回兜里,说:“凌彦齐,你回去吧。”
“回哪儿?”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出这么大事,你也不管公司,你天天守着我有什么用?”
“这是市场层面的事。我妈花上千万请来的高管总裁都解决不了的事,靠我?我有那么厉害吗?”
“那你回去看看你妈呀。”
凌彦齐凑过来之前,司芃实际上是在看微博。天海的股票领跌a股三天,网络上的骂声已经难听到问候卢家的祖宗八代了。还有人骂证监会不作为,一个疯子领导的公司,为什么能上市,现在又为什么不停牌、不退市。
证监会迫于压力,一大早就向天海地产发函问询,要求对董事局主席的健康状况做出正面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