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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 锦衾今夜梦
楔子 销魂
碧树掩映,朱漆染金,紫醉金迷,寂寞楼亭晚。
天色渐暗,帐幕低垂,屋内暖香氤氲,令人目眩神迷。
“豪华去后行人绝,箫筝不响歌喉咽。多少世事变迁,英雄豪强,如玉美人空余恨……”空旷的雕花回廊中响彻着飘渺的吟唱声,怅惘哀愁,声音却是黄莺般婉转,娇柔欲滴。
廊外,一条原先盘踞在木柱上的纤细身影静听半晌,突地撩开低垂的帷幔,逶迤着软若无骨的身体就滑行了进去,从背后勾搂住了吟唱的白衫美人,“呀,姐姐的歌儿真好听,只是今日为何如此哀伤?听得我的心肝儿都颤了——”
低吟浅唱的声音嘎然而止。
唱歌人抬起脸来,那是一张美得让人砰然心动的俏脸,乌发明眸,面似芙蓉,娥眉淡淡,一双媚眼顾盼生辉。她红唇微启,沉吟半晌,蓦地嫣然一笑,道:“春色荡漾、勾人魂魄总是千篇一律,腻了,今儿个想换换角色……”
“哟,原来姐姐是想换口味了,看来今儿最好来个懂得温柔体贴、怜情蜜意的主儿才好呢——”说话的人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她身着一袭青色纱裙,半掩半露的前襟微微露出诱人的胸线,眉如柳,唇如蜜,肌肤如雪,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勾人心弦,正滴溜溜地盯着唱歌的人。
“嗤——”吟唱的人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冉冉,你傻了,管他来的是什么人,于我们何干?不管是英雄还是草寇,到最后还不是一样的下场?我只是自娱自乐罢了——”
“倾湮姐姐,你此言差矣,虽然这些男人都免不了一死,但至少还能带给我们片刻的欢娱,”黛冉冉掩嘴吃吃轻笑,俏脸晕红地道:“男人见了我们总是不要命,我们挑挑男人又有何妨?否则销魂窟不销魂,岂不是太辜负了我们的美名?”
“是么?”白衫女子站了起来,款步走到琴台前,姿态优雅地坐在琴边,她身穿绉缎暗花锦袍,外披白色貂皮披风,婀娜多姿,腰肢与双腿更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几乎可以盘踞在琴凳上。
她低着头,宽大的衣袖流水般滑落到手肘,露出了莲藕般的玉腕,她素手抚琴,妙曼的琴声便如流水般轻泻而出,如山泉回荡在山谷中发出空灵的击响,飘渺出尘。
她轻轻地唱道:“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她的那双柔媚刻骨的眼眸在夜明珠的光晕下,妖异地闪闪发光。
青纱女子凝视着白衫女子风情万种地低柔浅唱,不由微微一笑,说:“姐姐也不用太卖力,今夜还不知道有没有人上门来呢——”
白衫女子闻言微微冷笑,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并不搭理青纱女子。
青纱女子也并不觉得无趣,她吃吃地笑着,逶迤着滑行到了梨花木雕窗前,凝望片刻,然后对着窗外悄声道:“喂,安安静静待着啊,今晚就让你大开眼界,知道这花花世界是怎么回事——”
窗外窸窸窣窣响了一阵,半掩的窗户缝中,蓦地出现了一张艳色夺人的脸儿来。
青纱女子在窗内,那人在窗外。
两人相较,虽然青纱女子盛装美艳,竟是远远不如窗外人的柔媚入骨,如仙似幻。
窗外人肤色不似青纱女子和白衫女子那般柔白胜雪,而是泛出淡淡金红色,虽大异常人,却是滑腻润泽如玉,尤其是她脸上那双清亮见底的眼眸,直直能看到人的心底去。
她的娇艳容光足可倾倒众生,但她纯洁的眼神却像天上飘渺的仙女,这奇特的气质在她身上和谐地统一着,好像她天生就该是这般。
听了青纱女子的话,她掩袖粲然一笑,那艳光竟照得连昏暗的走廊都亮了,于是照出了她美丽的上半身,也照出了盘踞在雕花柱子上的下半身。
她没有腿,只有一条长长的棕红色尾巴!
第一章 罗网
暮色沉沉,空中不时响彻着阵阵闷雷。
一道闪电陡然划过,将幽深的山峡沟壑照得雪亮!
一匹骏马在崎岖的山道上奋勇前行,马上的人策马飞奔,豆大的雨点瞬时便砸了下来,不一会儿他全身尽湿,甚是狼狈。
“方才还是好天气,怎地就下起雨来了?莫非也要欺负我这倒霉之人?”马上的人头戴书生巾,一身蓝色长袍早已湿透贴在他的身上,犹如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
“这荒山野岭的,哪有避雨之处?人淋湿了也就罢了,若将书浇坏了,那可了不得!”念及与此,他不顾大雨,翻身下马,从行囊中找出一块油牛皮来,将行李架的书箱遮挡严密,方才吐出一口气来。
荒野的风势雨势越来越大,前方漆黑,影影绰绰。
如书生模样的男子顶着狂风暴雨,在崎岖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行了一阵,他全身湿透,春寒料峭,被冷风一吹,他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前方已无路可走,他被一片茂密的树林挡住了去路。
他狼狈不堪地用袖子擦了把脸,有些迷惘地张望四周,想寻找一下有无暂避躲雨的地方,但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树林,并无山石,那些弥漫着水汽的森林在暮色中更显幽深神秘。
突然,天空中闪电如银蛇乱舞,“轰”地一声,他身旁的一棵松树突然被焦雷劈中,顿时烈火熊熊,他不禁倒退三步,心中大骇。
暗夜中,黑漆如墨的森林里传来了隐约的野兽的嚎叫声,还伴随着沙沙的诡异声响,让他本就有些冰冷的躯体更觉畏寒。
正自魂魄未定之时,他忽然看到密林深处有一盏灯光,隐隐约约在泛着红光。
“咦,总算遇见一户山林猎户人家了!”书生大喜,心想:“天无绝人之路,我万天逸原以为自己今日要葬身密林之处,没想到老天还是眷顾我的——”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正要迈步奔那点红光而去,却只见那点红光突然变幻无端,时而姹紫嫣红,时而青绿碧翠,将夜空映照得流离绚彩,艳丽无比。
万天逸不由站住了脚,心想:“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有这么美丽的灯火?难道是妖怪不成?”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站在原地冥思苦想。
他本是上京赶考的才子,寒窗苦读原想金榜题名,不曾想刚取得功名却被他人蓄意所夺,他三次几番告状,无奈官官相护,投诉无门,只好失意而返。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不要希冀会有公平的存在。”想起来不止一个举子朋友对他说过相同的话,但他却是那么不甘心。
万天逸苦笑了一下,仰起脸来望天,大雨倾盆,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还是去避雨吧,哪怕遇见了妖魔鬼怪,也总比冻死饿死在这荒野之中好。况且,有时候妖魔还比人更可爱,人才是最可怕的动物呢!”他下定决定,策马便往那点灯光疾驰而去。
暮色中,那盏红光忽远忽近,飘忽不定,好几次万天逸都以为灯光熄灭了,但很快它又出现了,似乎刻意在引导着万天逸前行。
终于到了红光跟前,万天逸策马停住了。天上雷电更响了,借着闪电瞬间的强光,万天逸发觉红芒闪处竟是一座楼阁,红墙黑瓦,在茂密松林的掩映下,富丽堂皇。
万天逸翻身下马,他用手抹去满脸雨水,整了整湿淋淋的衣冠,站在门口彬彬有礼大声道:“在下举子万天逸,千里赴京赶考,途经宝地,恰逢风雨,望借贵地一避。”
但是天上雷声轰隆隆,并无人应声。
万天逸又出声喊了一遍,同时上前扣动了朱红色大门的铜环。
半晌,只听得楼阁大门内好像有窸窸窣窣的响动,不一会儿,朱红色的大门“吱嘎”一声开了,门内便探出了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头来。
万天逸慌忙躬身作揖,“有劳——”他的话还没说完,却怔怔地愣住了。
门内的人只探出一个头,下半身隐没在大门内。
但那是一张他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脸,眉目如画,青山远黛,质如幽兰,更让他砰然心动的是那双美丽的眼眸,他几乎可以从她的瞳孔里望见自己的整个人影,纯洁如水,如春风似秋波,却隐隐带着俏皮的光。
“姑,姑娘——”万天逸的脸突然就红了,他结结巴巴地还未说完话,那位姑娘蓦地朝他露出了一个温和而亲切的笑容,她如水的眼波好像就停在他的脸上。
万天逸只觉得自己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想多说话,但四肢竟像是被什么蛊惑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只听得见血液在他身上流淌的声音。
第二章 留宿
“我,我……”万天逸心跳如鼓,生平第一次如此失态,站在风雨中,他已经忘却了所有的忧愁与愤懑,眼里与心里,只有这张美丽的笑脸。
朱红色大门内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万天逸还没来得及和那位姑娘多说一句话,那位姑娘就被人拉进了门内,同时探出了另外一张妖艳的脸来。
那也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她有些微恼而又气喘地盯着万天逸,狐疑地问他:“公子敲门所为何事?”
万天逸还未从茫然中醒过神来,倒是一边的骏马急躁地蹬蹬蹄子,好像有些不安,不住嘶鸣。
万天逸回过神,暗暗为不见了先前那位女子而感到失落,他有些尴尬地重新作揖道:“打扰姑娘了,我是赶考路过的举人,路上突遇大雨,所以想请求在府中暂避一下。”
“哦,是要借宿的么?”青衣女子上下打量着万天逸,眼眸里蓦地顿现精光,但她宽袖一拂,很好地遮掩去了她的算计与窥探。
“若是姑娘觉得不方便,那就不勉强——”万天逸也是个饱读圣贤书的君子,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眼见大宅子里出来应门的是两位美貌女子,心想这个府邸应该是没有男丁,因此也不敢冒昧鲁莽行事。
“若是肯让我在屋檐底下避雨就可以了——”万天逸说着,昂然站在漫天的风雨里,他原本是清秀俊逸男子,长眉星目,神色从容洒落,即使全身湿透但也不显猥琐之色。
青衣女子收起打量的眼神,心里盘算着,她沉思片刻,说:“公子请等一下,等我去禀报我家主人再作定夺可好?”
万天逸感激地躬身,道:“多谢姑娘——”
万天逸的话还未说完,青衣女子便“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把万天逸关在了大门外。
万天逸抬起头来,有些难堪地自嘲笑笑,伸手抚了抚烦躁不安的骏马,说:“马儿,马儿,不要着急,今晚至少我们有落脚的地方了——”说着他黑亮的目光望向朱红色紧闭的大门,心里一荡,脑海中又出现了方才最先那位女子的娇艳面容来。
他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他慌忙摄定心神,“万天逸啊万天逸,你读的圣贤书到哪里去了,怎会如此把持不定呢?”
他身边的骏马嘶叫了一声,似乎挺赞同他主人的自言自语。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白汽茫茫。万天逸并没有在门口等太久,青衫女子便出来重新开了门。只是身边再不见那位梳双丫髻的姑娘。
万天逸连忙上前,青衫女子掩袖笑了笑,眼波悄然流转,道:“公子,我家主人说了,容许公子在此借宿一晚,等明天一早雨停了再走吧——”
万天逸感激地朝着青衫女子作了个揖,说:“叨扰姑娘与你家主人了——”
青衫女子纤腰一扭,笑道:“公子多礼了,请跟我来吧——”说着转身便走,她纤手中提着一只红色的灯笼,腰肢细如杨柳,长裙拂地,款步前移。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她边走边扭着细腰,腰肢如水蛇般扭动,长裙下圆润的曲线随着腰肢变幻扭动,透着无比的诱惑与妩媚。
非礼勿视,万天逸原本并无注意,但青衫女子的腰肢柔若无骨,阵阵香风传来,让他不注意也难。他是一个正值青春血气方刚的男子,不由地面红耳赤。
他慌忙低下头,心跳如擂,只是拉紧了手中的缰绳,再不敢多看一眼。似乎青衫女子哉悄悄斜瞟了他一眼,而他浑然不知。
万天逸牵着马跟在青衫女子的后头,沿途长廊迂回,径边廊沿皆种植繁花,到处雕梁画栋,琼楼玉阁,如临仙境。只是庭院里也是树影婆娑,枝叶在风雨中不住摇曳。
别看庭院深深,但偌大的宅子里却并没有什么下人。青衫女子将万天逸安排妥当,便步履妖娆地离开了。
万天逸听了青衫女子的吩咐,将马牵到马厩里,给马喂了粮食,而后照着青衫女子先前说过的,在马厩边的柴房里安顿下来。
行李架上的衣物已经全被雨水弄湿,但柴房的床铺上放着一套干燥洁净的男装。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饭菜,有一只熏得恰到好处的烧,一盘肥美的腊肉,两大海碗米饭。
碗盘边上,还有一双长长的象牙筷子。
方天逸见状不由对此宅子的主人心存感激,他先将湿透的衣服除下,换上了圆领直裰的青色长袍,这袍子领口和下摆还有稍细的云纹刺绣,看样子质地不凡。
正是饥寒交迫时刻,万天逸也顾不上其他,他坐在桌子边,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饭来。柴房的灯影摇晃,将他的身影投射在柴房的窗户上,倒也是端正挺直,俊逸出众。
第三章 勾魂
“不见君子清影,泪湿青衫儿袖,遥想当年同生死,红花锦帕,故人独叹,泪湿……”突然一阵悠扬而飘渺的歌声传来,万天逸不由停住了手中的筷子,凝神细听。
歌声美妙动听,婉转而幽怨,那歌声琴声中低回曲折的情绪让他只觉得心中才稍稍淡忘的忧愁如死水微澜般又泛起。
“是谁,是谁在唱歌?”万天逸站了起来,伸出手去推开了柴房的门。
一眼望去,就在柴房的不远处,便有一座翘檐亭台在夜色中闪着明亮的灯火。
亭台纱幔吹拂,依稀有妙曼清丽的身影在晃动,同时传来了如天籁般的吟唱声,只是声音里充满了惆怅与忧伤。
万天逸伫足细听,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与产生戚戚共鸣的欣赏之意,他走出了柴房,沿着长廊缓缓地向那楼台走去。
靠近亭台的长廊尽处,他猛地站住了脚,他竟好像又看到了最先那位梳双丫髻姑娘的身影,但光线太暗,他只看到她那张俏丽的侧脸好像正贴靠在廊柱边,神色似嗔似笑,娇艳无双。
他的心又是狂烈一跳,连忙快步上前想追住她,但好像察觉到他的靠近,那姑娘的身影一闪,很快就隐没在黑暗之中。
万天逸心下失望,不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亭台里面的歌声止了,却听得一声柔媚的声音问道:“外面是谁?”声音优雅中透着尊严。
万天逸不知是否该应声,他连忙紧走两步,又停住了脚步不敢冒然闯进。
只听得另一声清脆的呼唤声:“是万公子么?”好像是青衫女子的声音。
万天逸连忙回答道:“正是在下。”
一条妩媚的身影晃了出来,由于动作很快,她几乎就是一转眼便到了万天逸面前,好像是飞过来一般。面前沁人幽香扑鼻,万天逸连忙后退了一步,但他的胳膊一紧,便被青衫女子拽进了亭台楼阁中。
“姐姐,我说的那人来了——”青衫女子吃吃笑着,将不知所措的万天逸推到了一个白衣女子的面前。
那白衣女子原本轻轻抚弄着古筝,风吹起纱幔,美人的白衣随着悠扬的琴声飘动,她缓缓地抬起眼来,只见媚眼如丝,红唇娇艳,黛眉微蹙,像在诉说着无尽哀怨的动人风情。
万天逸不由“啊”地一声,今夜他见到的女人都是美得不像凡人,他都有些发愣了。
见万天逸沉迷于惊艳之中,白衫女子樱唇边悄然勾起了一丝撩人的笑意。
她的美,不同于青衫女子黛冉冉的那种妖媚勾魂,而是风流婉转,自有风情,不自不觉中便已勾人魂魄。
青衫女子却在一旁不解风情地轻咳了一声,妩媚之极的菱形眼眸里有着微微的嫉妒。
“在下万天逸见过姑娘——”万天逸被咳嗽声惊醒,慌忙收摄心神彬彬有礼地行礼。
白衫姑娘从瑶琴上收回了素手,一副慵懒娇无力的模样,她并不看万天逸,只是用柔软到可以酥骨的声音说:“公子多礼了,寒舍简陋,怠慢了——”
“哪里,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得到几位姑娘的救助,否则非要冻死饿死在荒郊野地之中……”万天逸发自内心的感谢。
“哦,公子真这么心怀感激,那要如何报答我们啊?”一直沉默的青衫女子说话了,一双媚眼骨碌碌转着,调笑着问着万天逸。
“冉冉,休得无礼!”白衫女子看了一眼青衫女子,不由蹙眉低声呵斥道。
青衫女子嘟嘟嘴,悻悻地一转身,便扭动着软绵绵的腰肢,长裙逶迤着就出去了。
白衫女子对万天逸歉然道:“公子,小婢造次,都是奴家管教无方,请勿见怪!”
“不会不会——”万天逸连忙摆手,“姑娘不必在意!”
“公子不介意就好——”白衫女子娇态媚人地起身,却握着胸口娇弱地“啊”地一声。
“姑娘怎么了?是身体有恙么?”万天逸连忙问道,不敢上前出手搀扶,只是慌忙说:“我,我去帮你叫人来?”
“不,公子,不要惊慌,心口疼乃奴家自幼的顽疾。” 白衫女子黛眉紧蹙,眼带泪光,她凝视着万天逸,言语虽不多,万天逸便觉得一股怜惜之意油然而生。
“姑娘年纪轻轻怎会有如此顽疾?”受人恩惠,知恩图报,万天逸见白衫女子娇怯可怜,想尽自己努力去为她分忧解难。
“唉,一言难尽啊,公子也看见了,我们家中没有男人。我本官宦独女,父母去世得早,我自小又体弱多病,全靠奶娘吃尽千辛万苦将我带大。前不久奶娘刚去世,我一个弱女子又不会掌管家业,所以家道更加沦落——”白衫女子低声说道,面容悲戚。
“请姑娘勿要伤心——”万天逸忍不住出声道:“假若需要我万天逸帮忙的地方,我一定鼎力相助。”
“真的么?”白衫女子望着万天逸,娇媚的大眼里都是惊喜的感激之情。
亭台楼阁外,刚才赌气而出的青衫女子正懒洋洋地盘踞在廊柱上,对着身边贴着她的一条人影说:“都看到了吧,这个就是勾男人的手段之一,扮猪吃老虎!”
第四章 迷醉
廊柱上另一条细长的影子好学地点点头,廊顶上爬满了青绿色的常青藤,她将棕红色的尾巴隐藏在顶上,身子扭成麻花状,倒挂着,微微昂着头表示受教了。
青衫女子皱着眉头看她倒挂的头颅,说:“柳曼吟,你方才不老实,竟然偷溜出去了,差点被那书呆子看出破绽。你记住了,再不听话,以后不带你出来了!”
棕红色的人影儿慌忙摇摇头,讨好地从廊顶上垂下尾巴,借着夜色可以看到那尾部从棕红的颜色中透出亮丽翠绿的色彩,望上去很是娇嫩柔韧。
她用娇嫩的尾转而勾住青衫女子的腰肢不住摇晃,好像在讨饶,青衫女子看着她娇态可掬的模样,无奈地哼了一声,不再说她。
从窗口未掩严的纱幕望进去,青衫女子又悄声对身边的人影道:“那书生最好不要定神看我姐姐那双眼睛,因为那是欲望的漩涡,足以颠倒众生勾魂夺魄,让人无法抗拒……”
有着棕红色尾巴的人影偏着脑袋听了,似懂非懂,却还是点点头。
亭台内轻纱飞扬,柔情满溢,白衫女子优雅地走到一旁的几案前,用纤纤素手倒了两杯茶,她端着一个玉杯款步行到方天逸面前,双手捧着杯子对着方天逸说:“多谢公子听奴家倾诉,让公子见笑了。来,请喝一杯茶,聊表奴家的谢意。”
方天逸出神地凝视着白衫女子的眼眸,不由自主地接过白衫女子手中的玉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口中的液体方一入口,他才发觉杯子里盛的并不是茶,而是浓烈的酒。
荒郊野岭,突现富丽庭院,妖媚刻骨的女子,玉杯的茶变酒,一切都透着诡谲与神秘,万天逸本应有所警觉才是,但凄惶风雨中,无处容身的他只想找个可以逃避的地方。
眼下,若是白衫女子递给他的是一杯毒酒,他也会饮鸩止渴。
万天逸在白衫女子的注视下,将手中醇香的烈酒一饮而尽。
酒刚一下肚,一股热气便从他的胸腹之间腾升而起,他愣愣地盯着白衫女子,却见她秋波流盼,樱唇含贝,雪肤玉肌,勾魂处媚眼如丝,含情脉脉。
他醉似清醒醒似醉,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
“公子,喝了茶,你怎么却醉了?”白衫女子呵气如兰,凑近了万天逸。
二人脸面相对,呼吸间香泽微闻,万天逸神智渐迷,心中不由一荡。
“你——怎么了?”白衫女子与万天逸越贴越近,她的脸几乎贴在了万天逸的唇边,“公子——”她的声音柔媚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像是叹息又像是呻 吟。
万天逸被佳人的亲昵弄得心神不宁,身体也渐渐起了异样变化,他血脉贲张,浑身燥热,甚至于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我——”他一步步地被白衫女子逼着后退,他的脑子一片混沌,只觉得满脑满眼里都是白衫女子勾人魂魄的笑容与眼神,他逃无可逃。
歌儿可以勾魂摄魄,琴声可以勾魂摄魄,就连墙上的明镜都可以勾魂摄魄。
直到他被脚下的矮榻边脚一绊,整个人仰着,向后倒在了柔软的锦榻之上!
“公子,抱我——”白衫女子随着他的倒下如片柔软馨香的花瓣覆盖在了他的身上,“我……爱我——”她在低喃,全身不住扭动,腰肢水滑难捉,她将头低下与他对视。
万天逸觉得缠在自己身体上的柔软四肢,冰凉冰凉的,滑不留手,但却给自己一种异常舒服的感觉,他不由喘息着呻 吟了一声。胸前的两团饱满软玉顶得他心里面痒酥酥的,一下子不由血脉贲张,男性的本能被激起,身体的欲望也随之立刻膨胀起来。
白衫女子越缠越紧,他都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她的吐气如兰。
这,这好像太唐突了佳人,他迷迷糊糊中想着。但她的舌头探入了他的嘴中,他的全身都瘫软了,不由自主张开嘴,由着她灵巧的舌头带着他的舌翩跹起舞,辗转吮吸。
他在一阵阵快感中意识渐渐模糊起来,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叶扁舟颠簸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每一次波动更令他如火焚身般不由自主上挺迎合。
他在迷梦中睁开了眼睛,眼前的白衫女子如带雨的梨花般楚楚动人,那种娇弱哀怨的眼神更加让万天逸有一种渴望将其占为已有的冲动。
床榻上肢体纠缠,帷幕被狂风吹起,垂落下来,如一片白云覆盖住了两人,依稀听得锦榻帐帷里吟呻狂喘,吃语春声,逐渐隐没在风雨声中……
窗内浓情似火,窗外看的人却是目瞪口呆。棕红色尾巴的主人悬挂在廊沿,看得目不转睛。
“好看么,柳曼吟?”青衫女子哼了一声,不甘心地恨恨问道。
“唔——很精彩,姐姐,这就是人类口中总说的男欢女爱么?”叫柳曼吟的人影儿兴致勃勃,一双明亮见底的眼眸里俱是兴奋与好奇之色。
“嗤——”青衫女子从牙缝里迸出不屑来,“你懂什么,这是妖精打架!”
第五章 惊梦
“妖精打架?可是,我们不是妖么?他是人啊——怎会是妖精打架呢?顶多是人妖打闹吧——”好学的如水眼眸有一丝疑惑。
“哼嗯,”青衫女子微微有些不耐道:“一年四季都躲在深山中,你会懂什么?反正你不要再问了,等你跟着我和姐姐多学几招,自然就会明白了——”说着,青衫女子媚眼一转,又道:“姐姐真不够义气,说好分给我一点男人的精血,她倒好,自己却独霸住了——”
青衫女子一向头脑清楚。她和白衫女子曾是最卑贱的妖,她们用了两百年方才修成人形,而且拥有绝伦无双的相貌。她们深知皮囊的好处,有了人形好皮相,便可去迷惑世间男人。
世间男人都是好色的,很容易便上钩了,她和姐姐还未失手过。人乃万物之灵,吸来的精血自然比任何异类更能加快她们的修行。
青衫女子暗想,眼下亭台内这位秀才公子是她先看上的,她早敏锐地闻到他身上至纯至阳的精血气息,属于上好的补品,谁知道姐姐竟自抢先一步将他独占了去。
不成!她不能坐以观望,她也想早日得道。凭什么道行只不过差寂倾湮一点,就要矮她一截?!她可不想一直当跟屁虫,犹如她身边的这个小呆子一样!青衫女子用有些轻视的眼神瞥了一眼还在迷惑中的棕红色尾巴的人影。
像她一样的傻丫头!不陪这丫头胡扯了,又帮不上什么忙,她还有正经事要做。
青衫女子扭动着那几乎象是没有骨头的腰肢,身子沿着廊柱开始下滑,等棕红色尾巴的人影转头过来,青衫女子整个身子已经贴伏在地面上,然后攀爬上窗台,犹如无声的流水一般,迅速从窗缝中蜿蜒着滑了进去。
“喂,冉冉姐姐——”棕红色尾巴的人影轻声呼唤想要阻止,但很快她便住了口,喊得太大声岂不是惊动了楼阁内的人?到时候又要挨骂了。她摇摇头,将身子伸展得更长,更加凑近了窗台,她想看得更清楚些。
万天逸全身滚烫,他在温柔乡里沉迷不醒,衣衫敞开,露出了他赤裸的胸膛,虽然只是一介文弱书生,但他体格结实,精壮修长,此刻他的全身有火,每一寸都叫嚣着滚烫的欲望。
柔媚冰冷躯体滑过胸膛时候产生的痉挛,还有急促却甜美的亲吻,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的嘴唇是那么干裂滚烫,好像所有的热情和血液都奔涌在唇上,干渴得厉害。
他如饥似渴地吮吸着那清凉而又柔软的唇瓣,想要缓解自己内心与身体的饥渴。迷迷糊糊中,他神智几近全失,只记得白衫女子光裸的胴体贴在他身上的爽滑与粘腻。
她的躯体好像过于冰冷了一些,缠得他也似乎太紧了些。可是沉迷坠落中的他无力抗拒。
他的脖子好痒,她用舌头在舔弄着他的咽喉,他喘息着,伸手想稍微推开她一些,但她却缠绕得更紧了,他简直要窒息了。
万天逸不住挣扎,他的双腿开始踢蹬,但床沿边悄无声息地攀爬上了另一条细长的人影,滑腻的身躯很快缠住了他乱动的双脚。
“唔……唔……”万天逸现出了古怪之极的神色,连喉间也发出了奇怪的咕咕声,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感觉有两条冰冷的躯体缠绕着他不放,他的胸膛急剧起伏,全身发软。
神智昏沉间,他似乎听见两个女子的对话:“你怎么也来了?”
“姐姐不介意我分一杯羹吧?从来好东西都是你占去了,今日让我也来享用享用——”
“你说得轻巧,这男人精血又不是我独吞的,我还要回去让祁邪大人吸掉一半我用皮相换来的真气,哪还有剩余?”
“姐姐真是不够意思,想来我有好处都与你分享,你从来却不肯为我破一下例,这姐妹真是没法做了——”
“你!你是想逼我翻脸么?”
“哼!”
......
万天逸在睡梦中急切地辗转着头,耳边传来的嘶嘶声音让他不安,他的脊背有些发麻。
身上盘踞着两条冰凉的躯体让他不由从心底里到脚底都感觉出了寒意,如潮的欲火瞬间退去,他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摄定神智,他在心里不断念诵着波罗蜜心经,终于,全身动弹不得的他费劲全力总算能够将沉重的眼皮悄然睁开了一条缝,但眼前一片迷茫,看不到什么。
只不过他的脖子有些痒,好像有人在舔弄他。
那颤动着的舌头又长又细,还隐约带着些许的腥气。
不要了,君子当坐怀不乱,而他则是色令智昏,趁人之危,算什么正经读书人?!
他惭愧地想起身,但身上犹如被柔软但坚韧的麻绳束缚住,手脚均是动弹不得。
耳边的嘶嘶声响更大了,伴随着灵活得过分的两条长舌在他脖子上舔弄,一种突然的恐惧感袭上他的心头,他的后脊发凉,炸开发麻的感觉蔓延到了他的发根。
他战战兢兢地侧过头一看,几乎就要瘫软惊厥过去,他的全身顿时如筛糠般颤栗起来。
在他的脖子两边,竟交绕吞吐着两条鲜红色的长长蛇信!
第六章 同床
万天逸顿时瘫软如泥,汗出如浆,冷汗将他全身的衣衫都湿透,双腿也抖索得连床都震动了。
他使劲睁大眼,想确认一下自己是否在梦境之中,正好此时一条长长的猩红信子在他的脸颊边轻舔了一下,他终于忍不住“啊”地大喊一声,头皮发麻,几乎魂飞魄散。
“公子,你醒了么?”随着万天逸的颤声大喊,他周边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万天逸的耳边传来了柔媚之极的声音,“做噩梦了吧?”依旧是吐气如兰的温柔语调。
万天逸全身僵直,直视前方,不敢转头看,但一只冰凉而纤长的手还是抚摸上了他的胸口,“你怎么了?”白衫女子媚眼如丝,秀发披散,青丝如瀑布散落在万天逸的胸膛上,她支起曲线完美的身子柔声问着颤抖个不停的万天逸,却是一脸的娇羞,并无半点异态。
万天逸战战兢兢地盯着白衫女子看了半晌,鼓足了勇气结结巴巴地对她道:“姑,姑娘,能……请……请你将舌头伸出来给我看……看么?”
“哦?公子是何用意?”白衫女子微微沉下了脸,但随之又掩嘴噗嗤一笑,道:“公子看奴家的舌头干吗?你,你不是刚才已经……已经……”她俏脸晕红,将整个赤裸的身体俯在万天逸的身上,秋水双眸里都是羞涩之意,“……已经品尝过了么?还……还伸出来作甚?”
“我……我……”万天逸惊骇得青白的面色稍稍缓和,但眼眸里仍然有惊疑的神色。
“公子想看就看罢——”白衫女子薄怒微嗔地斜睨了他一眼,缓缓地将红唇张开来。
她呵气如兰,粉红色的舌头噙在嫣红柔嫩的唇边,显得那么小巧而诱惑,哪是什么鲜红的蛇信?万天逸见到她舔舌的媚色,先前那种触电的感觉瞬即涌上头顶,他慌忙定神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他怔怔地看着怀抱中羞红脸颊的美人,她的身体光滑如水,娇弱可怜。
他下意识地抚摸着她滑腻细致的美背,想起之前的柔情蜜意与火热纠缠,他几乎都要断定自己方才的惊吓只是一场幻梦罢了。
才要定下神来,但他腿边传来的动静让他不由又是一惊,他的双腿上缓缓半爬起一条半裸的温软丰腴的身子,那躯体如蛇般弯曲蠕动,在他的腿上勾缠。
躯体的主人将长长的青丝挽到一边,露出了如桃花般妖艳的面容,却是他见过的青衫女子。
“你……你……”万天逸惊吓得不知所措颤着声,转头求助地想问白衫女子,青衫女子却猛地折起身子,一下子倾身上来,凑上樱唇在万天逸的唇边停住,轻声娇嗔道:“公子,不要只顾着和姐姐亲热,还有我呢……”
万天逸更加手足无措,青衫女子魅惑地在他耳边呢喃,湿热的舌尖滑过他敏感的耳珠,张开嘴还不时轻轻噬咬一下,更让万天逸轻颤不已。
“你……你们……”饱读圣贤书的万天逸从未尝过禁果的滋味,更别提同时在床榻上与两个裸身美人相纠缠与缱绻了,心中羞愧实在是让他全身僵硬,不知该如何才好。
白衫女子冷冷地看着青衫女子,道:“冉冉,公子是害羞之人,你不要如此逗他——”
青衫女子只是咯咯媚笑,并不在乎白衫女子的冷淡,因为她不在乎的事太多了。
她伏在万天逸的背上轻轻噬咬他的耳朵,喷着热气问万天逸道:“公子,你不要如此皮薄,难道坐享齐人之福不比单挑独战来得刺激么?”
万天逸惭愧得呐呐不能言,青衫女子不理白衫女子的冷冷侧目,伸出两条白玉般的藕臂,就缠上了万天逸的脖子,将他的脸从白衫女子那里转过来,对着自己那张艳若桃李的俏脸。
青衫女子朝万天逸的耳朵吹了口气,挑逗道:“公子,你看似文弱,其实还是满结实的——”她呢喃地说着,纤纤玉手暧昧地抚摸上了万天逸赤裸的胸膛,不住移动,神情痴迷而魅惑,“我也很寂寞,想要公子抱抱我……”
青衫女子的声音沙哑富有挑逗性,但还未挑起万天逸的情火,她的手便被另一双纤手猛地扯下,万天逸的头又被白衫女子转了回去,白衫女子冷笑道:“公子是我的人,妹妹你勿要硬是插足好么?”
“谁说公子是你的?公子最先见到的人是我!”青衫女子不甘示弱,也圈住了万天逸,不肯让白衫女子专美于前。
白衫女子气得恨不得将青衫女子踹下床去,万天逸面红耳赤,他看看左边缠着他的美女,又看看右边抱住他的佳人,硬着头皮道:“姑,姑娘——请,请放我下床吧——是在下我一时昏了头,实在是唐突了两位——”
“公子是什么意思?”本就不快的白衫女子终于按捺不住冷声问道,原本柔媚的眸子里陡然出现一丝寒光。
第七章 艳杀
“我……我……抱歉,对不住姑娘了——放我下去吧——”万天逸说着,愧疚地低着头向后一缩,便想退开被缠住的身子,但他的身躯和手脚同时被两个软似无骨的妖异女子各自牢牢勾住。
“公子想要下床可以,不过——请让我先亲一口,好么?”青衫女子吃吃笑着,凑近了万天逸。白衫女子也不阻拦,只是瞥了一眼青衫女子,方才还在尖利斗嘴,但两人此刻却甚有默契地一起靠近了万天逸。
“姑娘,我——”见双姝如此执拗,万天逸心下微惊,眼见她们二人媚态重施,魅惑无人可抵,他忙摄定神智想要挣开二人的环抱,但两位美人虽然柔弱,手脚缠人的力气却是如此之有劲,万天逸还算精壮的身躯宛如被无数道皮绳牢牢缚住,动弹不得。
万天逸心中惊骇,再联想到之前的噩梦,他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双姝,见二人眉心隐隐透出黑紫,原先的黑眸渐渐泛出金绿色的光芒,眼梢眉角看似万分得意,还带着几许戏耍的神色,他的心猛地一沉,心跳好似漏跳了半拍,他知晓今日只怕真是遇到妖精了。
果不其然,青衫女子扑上前来,凑在万天逸的脖子侧边,伸出舌头舔弄着他的锁骨,她边舔边吃吃笑,只听得她低低说道:“公子,你方才不是想看我们的舌头么?”
还未等万天逸答话,她用带着尖锐长甲的手猛地托起万天逸的下巴,忽地便将自己的舌头伸出来给他看!
她伸出来的舌头竟然变得又尖又长,舌尖呈叉形,猩红如血,时而长时而短,不住地吞吐着,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咝咝”声响,在因惊骇过度而失声的万天逸脸颊上晃动。
“还有我呢——”白衫女子微微一笑,见青衫女子伸出舌头,她也不甘示弱地从万天逸脸颊的上方蓦地垂下了她的头!她的头从美人首变成了三角形,原本美丽的人眼竟变成了圆形的蛇眼,带着金绿色的光芒,正骨碌碌瞪着万天逸,还是从倒挂着的角度。
万天逸与那双倒挂的蛇眼对视,脸颊又被不停吞吐的蛇信舔弄,他只觉得整个人都似被蛇噬咬吸食,那种惊骇到连心都吐出来的惊悚感觉使得他双手痉挛地抓紧床褥,脑中一片空白,枯坐如石像。
万天逸一动不动,青衫女子还玩不过瘾,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作势要将万天逸的脑袋吞噬下去,却被白衫女子轻轻一推,“别闹了,他已经死了——”白衫女子扭着腰坐起身来,将裙衫下的一截粗大的蛇尾缩了回去,又重新幻化成一双修长的美腿。
“嗯?不会吧?”青衫女子仔细看看万天逸,只见他面如纸白,双目紧闭,全身冰凉,早已经没有了知觉。
“真没用,这样就吓死了啦?”青衫女子不免有些扫兴,她蓦地松开了万天逸的胳膊,万天逸如同一堵软塌塌的棉花墙,轰然倒塌,一动不动了。
“若不是你半途非要插进来,我早已经将他吸尽精血,助我修行了——”白衫女子看了看青衫女子,满脸的不悦之色。
“哼,姐姐若不是太自私,以你我之合力早就不用费这么多功夫和这书呆子周旋了,”青衫女子反言相讥,她似笑非笑道:“姐姐半天还不行动,是不是对这书呆子起了恻隐之心呢?姐姐喜欢上人了么?”
白衫女子冷冷地一挥衣袖,怒极反笑道:“也就你修行无定性,不论是什么东西,你都能吃得下去,瞧瞧你水性杨花的本性!”
白蛇寂倾湮说的并没有错。
青蛇黛冉冉在她们还是蛇的原形时,就可以和任何异类交合汲取它们的精气。
冬日她们入水与鱼,春日她们回陆与兽,夏日与龟或蛙,秋日她们从山林里爬出,借助气流的涌动在山顶滑翔,从空中勾引飞过的大雁。
所以时常会有人在山下无意间拾到从空中坠下的雁回去吃,大雁身上无伤痕,人以为是天赐珍肴,孰不知那是因为雁被诱惑而丧失了飞行能力而掉了下来,白白成了人类的盘中餐。
所以,青蛇是所有妖中修炼得最快的,根本不拣对象,来者不拒,所汲取的精气良莠不齐,因此修炼虽快,但总为其他蛇类所不齿。
白蛇寂倾湮的一番话激怒了青蛇黛冉冉,她恼羞成怒地猛地直立起身子,眼眸中金绿色的光芒变成了金紫色,那是她发怒的前兆,“姐姐,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你这么咄咄逼人,是想逼我和你动手么?”
“是你先挑起事端的,我忍耐你也很久了!”白蛇寂倾湮并不被青蛇黛冉冉所胁迫,她随身一变,柔软的身躯立刻膨胀开来,白色衣裙无风而猎猎作响,裙下碗口粗的巨尾横扫而起,刮起狂风阵阵。
一场恶斗眼看在所难免,只听雕花窗户“吱呀”一开,另一条细长的身影顺着窗棂爬了进来,“两位姐姐,不要打了——”带着些许稚嫩而清脆的声音响起,顿时止住了双姝的恶斗。
两人回过身去,齐齐恨道:“柳曼吟,关你什么事?!”
第八章 蛇腰
风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停了,透过柔和的夜明珠光晕,悬在窗台上的人影长长的秀发柔顺如水,光滑的肌肤晶莹剔透,闪着浅浅金红色的光芒。
“姐姐们不要吵了——”清脆的声音柔和带着温存,听在耳里如春风吹拂,“其实你们都是互相关心的,你们吵得这样凶,其实从小到大,一讲到对方,你们便紧张,更会露出关怀之色。谁要是欺负了你们其中的一个,你们就生气,并为她出气!现在不过是件小事,一人少说两句就好啦!”
方才剑拔弩张的白蛇青蛇互望一眼,哼了一声收回了原形。
“咦,柳曼吟,你怎么会在这里?”白蛇寂倾湮渐渐消了怒,她望着棕红色的人影,不由蹙起了眉头。她狐疑地转头盯着青蛇黛冉冉,道:“是你偷偷带她出来的吧?难道你不怕安王发怒么?”
提到安王,青蛇黛冉冉不由自主地畏缩了一下,但还是强撑着佯作没有听见寂倾湮的问题。
“不是叫你守在窗外么?你怎么溜进来了?”青蛇黛冉冉对着柳曼吟现出一副不耐的神色,可她金紫色的眼眸渐渐消去了戾气,转成了秋波荡漾的媚眼,她朝她眨眼:“怎样,小丫头,方才这戏还精彩吧?”
棕红色人影掩袖而笑,勾勾长尾巴道:“姐姐们好生厉害,我看得目不转睛。很精彩哦,等姐姐日后多教我两招,我也好用上——”
“你是说你也想学吸精气大法么?”寂倾湮总算听出了柳曼吟偷跟出来的目的,她蓦地睁大了眼,出声问道。
棕红色人影使劲点了点头,伸伸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只不过她粉嫩的舌头不长,显不出青蛇白蛇那种吞吐长舌的气魄来。
“你,你……”寂倾湮不由语塞,她看看一脸好学状的柳曼吟,又紧盯着躲避开她追责问究眼神的黛冉冉,喃喃自语道:“难道,难道你以为你是和我们一样的妖么?”
“当然,我们三个不都是蛇妖么?我早晚也会和姐姐们一样,所以我也要学点姐姐的绝招,留着以后迷惑男人用——”棕红色人影说着,也学着青蛇妖媚扭腰的姿势,有些笨拙地扭动着并不太灵活的腰肢,却差点从窗台上倒栽葱下来,惹得青蛇咯咯直笑。
白蛇寂倾湮也忍不住发笑,但随之掩住了嘴,鼓着嘴迟疑道:“黛冉冉,你究竟对这丫头灌输了什么思想?她,她发疯了么,还是你疯了?”
“切,”黛冉冉忍笑道:“这丫头一直以为她和我们一样,是蛇妖——我拗不过她,所以就由着她去了……”
“她是蛇妖?”寂倾湮愣了一下,一双菱形的金绿色眼眸中满是无可奈何的笑意,与青蛇一样,她也咯咯笑出声来。
“姐姐们笑什么?”棕红色人影见青蛇白蛇二人笑得花枝乱颤,她停住了乱扭的腰肢,有些脸红道,她用衣袖掩住自己的小脸,只从袖缝中羞涩地露出了如清泉般纯净的眼眸。
那种美丽的娇态,犹如柔嫩的枝条上,还含着露珠的鲜花从层层叠叠的绿叶中露出娇羞的小脸,娇嫩的花瓣在清风中微微颤抖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清香……
寂倾湮看看青蛇黛冉冉,两人对视,对棕红色人影这无意中散发出来的艳色容光叹了口气,端的是天生好皮相,她们二人远望不及项背。
寂倾湮叹息一声,转过身去自言自语道:“若你是蛇妖,那么我和冉冉自不用再在这山谷中厮混了——”青蛇黛冉冉也有些嫉妒地用袖子掩住棕红色人影的脸,道:“小丫头,不要动不动就笑,你一笑男人魂会掉,知道么?”
棕红色人影的人被青蛇黛冉冉的宽袖掩得面前更加一片漆黑,她甚感有趣地忍不住咯咯笑了。黛冉冉也随之嘻嘻笑着划着脸儿羞她。
寂倾湮摇摇头,无视这两个疯颠颠打闹的丫头,她还记挂着床上已经被吓去三魂七魄的书生万天逸。真是可惜,她错过了他活着时新鲜的精血之气,现在只能勉强将就着吸取点精气了,否则回去对祁邪大人不好交代。
寂倾湮走路时的动作缓慢而轻盈,柔弱无骨的腰肢随着迈动的步子左右扭动着,是那样的撩人心弦,荡人魂魄,这才是真正的“蛇”腰!
床榻上万天逸仰面躺着,气息全无。寂倾湮弯下身,凝视着万天逸那张英俊的脸,她有瞬间的失神,但只不过一瞬间她便恢复了狠冷的面容。
她弯下身去,凑近万天逸,启开唇,准备开始作法吸取他的精血之气。
但寂倾湮刚一靠近已经死去的万天逸,却听得她“啊——”地一声尖声长嘶,突然被一道耀眼的白色符光打得跌出床去,狠狠摔倒在了地上!
寂倾湮痛苦地在地上扭动,万天逸却缓缓地从床上坐起,依旧是脸白唇青,但他的手中牢牢握着一块“斩妖令”!
第九章 七寸
万天逸站起身来,弯下腰去一把捏住了寂倾湮的脖子下方的位置,很快寂倾湮便现出了原形,一条碗口粗的丈八白蛇在万天逸手中不住挣扎扭动!
“蛇妖?怪不得这里碰不得!” 万天逸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你,你究竟是何人?!”寂倾湮惊慌失措,七寸之处被捏在人家手里,连动都没动她就束手就擒,只能说此人应是捕蛇降妖行家。
万天逸道:“我?我只是一介要被蛇妖吸精的穷书生而已,”说着他不由抿嘴自嘲一笑,眼角似有轻蔑之意。
“放开我——”寂倾湮有气无力地挣扎着,“斩妖令”方显威力,第一杀伤力是最强的,她被符令的凌厉威力所伤,伤势严重。
万天逸并无理会,只是用力捏住寂倾湮的七寸,将其甩抛到床榻之上,任由她蠕动挣扎。
正和柳曼吟嬉闹的黛冉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住了,但很快她便醒过神来,情急之下她嘶声怒吼狂吐蛇信,迅速放开柳曼吟的袖子,挟着一股冷风便冲了过来,还未立定,便朝着万天逸猛地喷出一口青黑色的毒气来!
万天逸不慌不忙,将手上的“斩妖令”翻了一个面,现出另一面上的照妖镜,黛冉冉被刺目的光线晃得睁不开眼来,照妖镜中现出了一条青色的蛇妖的原形,在不住拼命扭动着粗长的身躯,神色惊惶。
万天逸冷冷一笑,趁着那青蛇妖一怔神间,他已冲到她的躯干后部,身子闪动,躲开了愤怒蛇妖喷出的毒气。
接着他脚一蹬蛇妖,硬生生将青蛇粗长身躯往前踹开了三尺,同时借力冲天,身子腾空,一把捏住了青蛇的三角脑袋,他势在必得,下手甚重。
青蛇黛冉冉的尖脑袋被按捏住,但她并不妥协,一根尾巴由颈部撑地,向四周不断拍打挣扎,灵动有力,绞动如麻花。
半晌,她的尾巴也没能拍打到什么东西,倒寻了一根木棍,盘旋缠上,用青黑色的腹部使劲收缩、卷曲、蠕动,似欲把整根木棍缠枯、缠断,方能解心中仇恨。
万天逸盯着拼命挣扎的青蛇,深邃的黑眸里杀气顿起,他抬起手来,想当头一掌劈死蛇妖,却感觉背后冷风袭近,一条棕红色的人影已向他飞来!
“又是蛇精妖孽么?”万天逸冷笑一声,暂且放弃几乎要被他捏扁脑袋的青蛇,他灵活地向旁侧一闪,回身便要将手中的“斩妖令”砸下,斩妖令本是他随心的宝物,他心中杀气越盛则符令法力更强。
但那就在他回身的那一瞬间,一丝惊异的神色凝滞在他脸上,他手中的符令也随着他的愣怔而堪堪停在了棕红色人影的面门之前。
“是你?”本该斩妖除魔的清朗声音却变得有些颤抖,万天逸的眼神蓦地亮了,但目光落在她下身棕红色的尾巴后,他眼里的亮光随之却又黯淡了下来,“你,你也是蛇妖么?”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袭上心间,他连脸色都变了。
棕红色人影并不惧怕闪着白色强光的符令,她反手一拂长袖,万天逸对她不作提防,心甘情愿挨了她一掌,整个人向后退了两步方才站住。
蛇有七寸,万天逸也有七寸。
“你这书呆,为何不躲闪?”棕红色人影有些诧异,她抬起眼来对万天逸说道:“你不还手么?你伤了我两位姐姐,我自是要找你报仇的!”
“两位姐姐?”万天逸血气翻涌,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他喘息着勉强让自己站住,“你不知道你姐姐们干的是什么勾当,你也是助纣为虐!”
棕红色的人影闻言一怔,却扬起如花般娇俏的脸儿来,正色对万天逸说:“我们才没有干什么勾当呢!蛇妖吸取男人精气是修仙的根本,就像你们人肚子饿了要吃饭一般,各取所需有何两样?!你不该如此痛下毒手,让我两位姐姐为此毁掉千辛万苦的修行!”
“你——真是不可理喻,执迷不悟……”万天逸被棕红色人影义正言辞的荒诞理论弄得愣了,是谁教的她这种奇特的思维,还是这原本就是蛇妖的本性?
他原就该立即杀了这位死不悔改的妖孽,但不知道为何,就是无法对那张粉嫩的脸儿下手。
他早该看出来的,面前的这个妖姬异于常人,即使幻化成人形仍然不改她淡金色的肤色,她那条棕红色的尾巴看上去并不像蛇尾。她究竟是何妖孽?他冥思不得其解。
万天逸盯着那双清亮得几乎出水的眼眸,要极力克制住自己才能不一头栽进那泓秋波里。明知道她是妖,他却无法控制住自己剧烈狂野的心跳。
他悄然将手中“斩妖令”背面的照妖镜对准了棕红色的人影,他握着镜子的手有些颤抖,本以为镜子中会出项一条红色的巨蟒,但是镜子照射处,棕红色人影并没有变,依旧是拖着长长棕红色尾巴的人影!
“你不是蛇妖么?”万天逸又惊又奇,心中竟有喜悦波澜一点点溢了上来,塞满了他的整个胸腔。
他方刚微微松口气,照妖镜中却猛地出现一条青色的巨蟒,面目狰狞,向着他猛扑过来!
啊,她,她变了?原来她真的是蛇妖!!
第十章 安王
万天逸举着照妖镜整个人怔怔的,失望的情绪远大过于惊诧,原来,都是蛇妖,他看走眼了。
他拿着斩妖令的手慢慢地垂了下来,斗志顿失,竟忘了躲闪。
“姐姐!”棕红色人影脱口而出,如水的眼眸直视着万天逸的身后,眼里充满了担忧与焦急之色。
万天逸立刻回身,这才顿时幡然醒悟,其实方才照妖镜中的青蟒乃是绞断床腿逃窜出来的青蛇黛冉冉!唉,他怎会如此不冷静?
之前闻说龙腾谷妖孽作祟,过往男子行人无一幸免。为了替百姓斩除妖孽,免得她们再祸害人间,身为降妖侠士的他费尽苦心独自一人扮作失意书生,便是为了引出这些妖孽一网打尽的。
昔日一块斩妖令,一把青锋剑,让他捉拿妖精鬼怪从不落空,谁知道今夜他竟然时时心不静意难平,处处作茧自缚。难道他真如师父所说的,还未定性?!
万天逸的眼落在柳曼吟身上,充满英气的脸上有着复杂的表情。他只不过是一时大意,身后却猛地引来了腥风乱作,青蛇盘卷带起风力十足,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向他压来,他身不由己地踉跄前扑,由于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抱住了面前的棕红色人影!
鼻中清香四溢,他的呼吸仿佛静止了,脑子里只有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儿,但他还未细看怀中的人,他的身子却猛地一紧,后背与腿之间立刻感受到了螺旋状的缠绕感。
他习惯性地想拔出青锋剑来,却发觉剑竟然被他落在马厩边的柴房里,难道今日天要绝他?!
只听得怀中的棕红色人影低呼一声,万天逸这才发觉由于青蟒黛冉冉太过激怒,为了缠住他不让他逃脱,竟然顾不得其他,而是用弯曲的身子将他和棕红色人影柳曼吟一起裹住,并用力绞缠起来。
全身被绞缠住,万天逸只觉得好像自己置身于粘稠的沼泽地,一种被紧紧包裹缠绕住的窒息感让他呼吸不畅通。幸好怀中的人影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驱散了那种粘腻的腥气感。
青蟒越缠越紧,万天逸与棕红色人影也被迫越抱越紧,万天逸心跳加速,鼻端中吸入的天然植物清香让他魂不守舍,浑浑噩噩,只觉得心旌飘荡,一时间差点忘记了所有的危险与自己身负的除妖使命。
“姐姐,你……你快松……松开啊……”万天逸对危险几乎是惘若无觉,可棕红色人影终于忍受不住,开口乞求青蟒将万天逸放开,好让自己能将呼吸调整过来。
她几乎快要被缠绕得窒息了,而且面前的这个书呆子抱得她那么紧,他却好像一点难受的感觉也没有,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她有什么值得他看得如此入迷,难道她的脸上长出两个犄角了么?棕红色人影百思不得其解,但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思考了,青蟒愤怒过激的举动让她几乎就要与万天逸同归于尽。
“放……放……开……”棕红色人影断断续续地低呼道,不想这么白白牺牲。
但青蟒黛冉冉的菱形蛇眼里却还含着方才险些被收服的愤怒与羞恼,根本无视被她缠住的两人几乎已经快要挤压成一片树叶了,她还是一个劲儿的狂绞蛮缠,恨不得将仇人碎尸万段。
棕红色的人影被万天逸紧紧抱着,只觉得胸口的气一点点地被榨干,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旋转了起来,她棕红色的尾翼不住在地上甩动,渐渐泛出了枯黄色。在他们不远处,白蛇寂倾湮蜷缩在倒塌的床板上,一动不动,偶尔抽 搐着,却早已无力前来解救她。
万天逸看着棕红色人影面露颓败之色,情急之下,他张开口狠狠咬住了青蟒的蛇身!
青蛇吃痛,猛地一颤,但万天逸紧紧咬着青蛇,任由带着略些腥味的血侵透了他的嘴唇,就是不肯松口。
青蟒痛得全身打颤,不住翻滚,万天逸和棕红色人影一起被绊倒在地,与青蟒纠缠成一团无法分开,万天逸满嘴是蟒血,亭台内充满了萧杀之气。
此刻,连璀璨夺目的夜明珠也被腥风血雨映衬得黯然失色。
在这紧急关头,外面突然雷声大作,震耳欲聋,狂风夹卷着豆大的雨点劈劈啪啪地落了下来,大风将楼台的纱幔刮起,风从四面灌入,狂野地几乎要将楼顶掀开。
风实在太大,刮得万天逸睁不开眼睛,口中一松,放开了青蛇。而青蛇也在风中翻转了个,软瘫在地上!棕红人影则倒卧在地,面如金纸,奄奄一息。
万天逸嘴角还挂着蟒血,风大迷住了他的眼,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灰沙。
泥沙不见了,但他眼前却顷刻间涌起了一道白色的旋风,旋风速度迅猛,就好像大地上忽然刮起的一柱冲天而上的龙卷风。
这旋风转来得突然,停得也突然。 等风停下,屋子里已经多了一条白色的颀长人影。
人影悄悄站立着,居高临下望着地上纠缠成一团的蛇与人,昏暗的光线下,依稀可以看到他挺拔修长,器宇轩昂,举止优雅。
那是个极好看的男子,眉似墨画,目如点漆,略浅的嘴唇轮廓分明,肌肤柔和白皙,几乎与身上的白衣浑然一色,整个人优雅干净得不沾一点灰尘,施施然站立在那里,衣袖无风自动,飘逸若仙。
“安……安王?”受伤的白蛇寂倾湮呻 吟着被风刮醒,蓦地见到那人,不由重新蜷缩成一团,瑟瑟地发出了颤抖的低喊声,那声音里充满了惊骇与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