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0节
日期:2016-12-0423:04:12
2016-12-02
【关键词:宝莱坞/托莱坞/考莱坞,达罗毗荼国】
南印度的历史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基本是一片空白。比如提到印度电影,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位于孟买的“宝莱坞”,并认为这就是印度电影的全部。这些电影给中国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里面不仅主角肤白貌美,一众配角和群演也大都带有较明显的高加索人种特征。由此也经常会有人和现实中见到的印度人相比,觉得电影的欺骗性实在太大,甚至认为那些拍印度电影的演员都属于高种姓。其实这中间更多只是个地缘背景的因素,因为宝莱坞所处的位置是在北印度,所能代表的只是北印度电影。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北印度的种族特征相对会更接近欧洲人的感觉。
从语言的角度来说,宝莱坞电影又可称之为“印地语电影”。通行于北印度的“印地语”,在印度的地位大体相当于普通话。然而却并不能认为,北印度各地的语言都属于目前定义的“印地语”。象孟买所属的马哈拉施特拉邦,在语言上就属于与“印地语”不同,但同属“印欧语系-印度语族”的马拉蒂语。所谓“印度语族”,通俗点讲就是“印度-雅利安语”。只不过基于各地的地缘特点,在南亚北部分化出了不同的语言。
在全印度,仅中央和地方规定的法定语言就多达20多种(包括英语)。许多语言之间的差别并不大。比如通行于印度西北部,在巴基斯坦被定位为国语“乌尔都语”,与印度的国语“印第语”其实是一种语言。前者因为宗教和地缘位置原因,吸收了更多来自阿拉伯语、波斯语、突厥语的词汇,并且用阿拉伯字母拼写;后者则更希望保持印度特色,还在采取梵文字母拼写(梵文就是古“印度雅利安语”)。这一幕在世界很多地区都在上演,比如塞尔维亚语和克罗地亚语。如果中国不是采用表意文字,而也使用拼音文字的话,现在内部的语言类型应该不会比印度少。
就印度内部的语言分类而言,有一个规律可循:在北印度,但凡靠近边境或者海洋的邦,比如西孟加拉邦、古吉拉特邦、旁遮普邦等,因受外部影响较大,都分化出了独立的语言。而以恒河平原为核心的北印度内陆邦,则都属于以“印地语”为母语的地区(现有4亿多以印地语为母语的使用者)。搞清这些语言彼此间的差异,对普通人来说意义也不大。大体上大家知道,印度可按语言类型分为北部的“印度语族”区,以及南部的“达罗毗荼语系”区就行了。
地缘上的南印度,即是指德干高原及其周边沿海平原带的达罗毗荼语覆盖区。显然,德干高原是这些印度原住民得以不被彻底同化的天然屏障。不过这并不代表,达罗毗荼人是一个高地民族,真正帮助达罗毗荼人保持种群优势的的,依然是那些沿海低地及切割高原的谷地,而不是德干高原本身。从地形图上可以看出,德干高原周边大片平原带出现在东、南两个方向。这与德干高原西高东低的地势有关,这样的地势使得高原东南沿海地区,能够得到大部分的高原之水,以及顺水而下的泥沙。
这片印度南部最大的平原带,依地缘特点可分割为安得拉平原及泰米尔纳德平原两块。两大板块之间的分割点,也是高原与海洋最接近的点。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使得今天泰米尔纳德邦的主体民族“泰米尔人”,以及“安得拉邦”主体民族泰卢固人所使用的民族语言(泰米尔语、泰卢固语),成为了最主要的达罗毗荼语。两大语言的使用人口数不分伯仲,在达罗毗荼语族2亿出头的使用人口中,合计占比高大75%左右。相比之下,印地语人口在北印度的相对优势就要明显的多(其它语种都只有千万级的使用量)。
上述语言结构特点,也反映在了印度当代最显性的文化代表——电影上。北印度印地语一家独大的情况,使得宝莱坞成为了唯一的电影中心。而基于南印度泰米尔语、泰卢固语双强并立的特点,南印度的电影中心也有两个:一个是位于安得拉邦首府海德拉巴的“托莱坞”,以及泰米尔纳德邦首府钦奈的“考莱坞”。另外还有两个市场份额较小的,用其它达罗毗荼语的“莫莱坞”和“桑达坞”。前者位于喀拉拉邦;后者则位于第四个南印度邦“卡纳塔克邦”首府,印度著名的软件基地——班加罗尔。顺便说下,这些看起来山寨味浓浓的带“坞”别称,的确是从美国的好莱坞变化而来的。
其实中国人对南印度电影也并不陌生(只是不一定知道罢了)。比如最近有部印度大片《巴霍巴利王》相信大家即使没看过全片,也可能在网上被其中的某个片段刷屏了。这部神片就产自泰卢固电影的基地“托莱坞”。另外,非常红的《三傻大闹宝莱坞》,南部的考莱坞也有同版权的作品(到国内被翻译成《三傻大闹宝莱坞2》了)。其实南北印度拿同一版权独立拍摄,供应各自的受众是非常常见的事。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看到的很多印度电影,会在名称里画蛇添足般的加上“宝莱坞”一样(如《宝莱坞机器人之恋》)。
透过分析印度电影分布结构,相信大家对印度的南北差异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当然,这并不代表这些差异,就一定会导致印度的分裂。在伊斯兰教入侵北印度之后,南印度俨然成为了印度教和印度文化的守卫者,并由此拉平了与北印度地区的心理差距。类似的情况在中国也存在,数次北方入侵所导致的衣冠南渡,使得长江以南包括岭南地区,对华夏传统文化的信仰程度,甚至可能高于北方。至于南印度在语言和文化上的独立性,则很大程度类似粤语片和粤语文化区在中国的存在。如果你不认为“粤语”的特异性存在,会导致中国分裂的话,那么印度也不会。
当然,不管中国还是印度,这种南北方求同存异的融合,都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二地北方不断南下的马上民族,在客观上起了很大的助推作用。基于中国人喜欢记录历史的习惯,这一进程的轨迹甚至细节在中央之国的形成中会比较清晰。相对而言,印度特别是南部的情况就要模糊很多了。玄奘、法显等中世纪时前往印度寻求佛法的中国僧侣,所做的记录甚至成为了印度梳理相关历史的重要依据。
以今天我们为南印度的主体民族及语言打上的“达罗毗荼”标签来说,最直接的证据就来自于玄奘所著的《大唐西域记》。在书中,玄奘将其记录为“达罗毗荼国”,所谓“达罗毗荼国”在印度历史上被称之为“帕拉瓦”。玄奘抵达北印度的公元7世纪初,正是帕拉瓦的鼎盛时期。其不仅让南部的其它泰米尔地区臣服,同时也向北控制了安得拉邦的南部。
有研究表明,所谓“泰米尔”一词就源自于“达罗毗荼”一词的演变。不管这种说法有没有道理,位置靠南泰米尔人都保留了最多的古达罗毗荼基因(包括种族和文化上)。即使在印度第一个“统一”帝国孔雀帝国时期,来自北方的印度雅利安人,也仅仅把控制线延伸到了安得罗地区(后世的几个帝国也同样如此)。达罗毗荼国的首都“建志补罗”位于今天泰米尔纳德邦东北部,帕拉河畔的甘吉布勒姆,与该邦首府钦奈相距不远,帕拉河也是帕拉瓦王朝的核心之地。以其地缘位置来说,可以算是达罗毗荼保留地,抵御北方入侵的最前线地区了。至于它遇到的最大挑战是谁,南印度历史上又有哪些国家值得关注,我们下一节再接着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