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0节

    日期:2014-12-1200:56:25
    2014-12-10
    [图拉真与罗马帝国的扩张]
    如果让西方历史学家来评价公元纪年开始后,第一个世纪中最重大的事件,那一定是耶稣的诞生和基督教的兴起了(中国人应该会认为汉匈之战的胜利意义更大)。至于罗马帝国本身,除了进行一些修补行动以外(镇压起义一类的),在不列颠和日耳曼尼亚的军事行动,算是最值得纪念的地缘大事件了。
    相比中、西欧那些尚未开化的蛮族之地,东方那些曾经被希腊人殖民的土地,始终对罗马人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在这个方向,安息王朝是帝国最大的阻碍。尽管罗马为了留出精力整合欧洲,罗马帝国长时间以来试图与这个东方邻居和平相处,但并不代表邻居本身就不会有想法了。
    事实上,这样两个大国做邻居,和平只能是一种奢望的。基本上少则2、30年,多则5、60年,就会有一方尝试改变一下彼此的政治版图。正如我们在前面曾经解读过的那样,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和亚美尼亚高原两个板块成为了博弈的焦点。一旦罗马想向东方扩张了,美索不达米亚总是第一选择;而一旦帕提亚人觉得有机可乘了,又总是先想办法让亚美尼亚王国变成自己的附庸。在公元之初的一百年间,帕提亚人最少做过两次这样的尝试。只不过在罗马的反击之下,安息的“阴谋”都被粉碎了。
    当历史的车轮驶入公元后的第二个百年时,罗马终于开始尝试在东方重新划分它的边界了。只用了不到二十年时间,罗马帝国的版图便膨胀到了顶峰。虽然我们这个讲求大历史视角的帖子里,并不常出现某个历史人物,但这个带领罗马帝国走向巅峰的罗马元首,还是值得纪念一下的,他就是罗马帝国的第十三个“皇帝”——图拉真。
    图拉真成为罗马的“第一公民”(元首)本身就带有很强的地缘意义。他是罗马历史上第一个出身于行省(西班牙)的皇帝。在此之前,罗马的最高权力,总是由那些成长于罗马的“真正”罗马人来继承。从地缘政治角度看,这意味着罗马帝国已经真正融合为一个整体了。换句话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罗马人的概念已经不再专属于意大利了。
    类似情况在中国历史中也曾出现过。如果说秦帝国的建立,只是又一次复制了周人自黄土高原向东的民族融合模式,那么汉帝国的建立,则标志着长江流域真正成为华夏文明的一部分。在此之前,以楚国为代表的长江流域,一直被黄河流域诸侯视为蛮夷。正因为如此,这个彻底融合中央之国两大核心之地的王朝,后来才会成为华夏主体民族的标签。
    图拉真是在公元98年成为罗马皇帝的。与东方常用的那种嫡长子继承制不同的是,罗马人在传承最高权力的问题上要开放的多。正常情况下,每一个罗马元首都会有生前寻找一个适合的继承人收为“养子”。虽然养子基本上都是从家族中选择(不一要很近,比如“妻子的外甥”也行),但没有嫡长子及血亲后代的限定,无疑扩大了选择面。当然,在外力的作用下(比如皇帝被暗杀,或者实在不成器),这种继承顺序也会被经常打破。每打破一次,就意味着一个新的传承秩序或者说王朝诞生。像屋大维开创的“朱里亚?克劳狄王朝”就传了五代而终,最后一位就是那个一把火烧了罗马城的著名暴君“尼禄”(终于公元68年)。
    罗马人乃至后来整个欧洲在君主选择上的“开放性”,与他们的海洋文化背景密不可分。在这一背景下,君主的权力很难做到像东方君主国那样的集中度。根深蒂固的贵族体系,之所以愿意推选一个“共主”,是因为看到有这样一个符号存在,能够更好维护自己的权益(特别是在需要合力抵御外部压力时)。如果这位共主威胁到了贵族体系的利益,那么他就只能被放弃了。反之,如果一位君主能够缓解多方矛盾,那么他(她)即使是个“外国人”都能够被接受。
    西方君主体系在传承上的这些特点,估计还是会让很多朋友感到不可思议。相比之下,战争和领土扩张,更容易触发大家的兴奋点。不过这位出身外省军团的元首,所进行的第一次扩张,却并非是跨过幼发拉底河,而是越过莱茵河下游进入今天的“罗马尼亚”。在罗马击败汉尼拔,开始将目光投向东部的希腊世界时,我们曾经对罗马尼亚的地缘结构做过一次解读。总的来说,这片轮廓酷似一个“拳头”的国家,被弧形的喀尔巴阡山脉分割成了三部分:分别是被山脉从东、南两面包围,西侧与匈牙利草原对接的“特兰西瓦尼亚高原”;喀尔巴阡山东麓,一直到德涅斯特河流域的“摩尔多瓦丘陵”;喀尔巴阡山脉之南的“多瑙河下游平原”(也称“瓦拉几亚平原”)。
    长期以来,罗马一直将整条多瑙河视为自己的边界。在这条防线上,罗马人最紧张的,是上游地区的日耳曼人。从辛布里战争开始,日耳曼人就一直在尝试靠近并越过这条天堑,渗透巴伐利亚高原及潘诺尼亚平原(多瑙河中游平原的西半部)。问题是,日耳曼人并非是罗马在多瑙河流域唯一的对手。在罗马从共和迈入帝国时代的同时,来自“特兰西瓦尼亚高原”上的威胁也与日俱增。
    由于山脉包裹的原因,数百年前迁居于“特兰西瓦尼亚高原”的色雷斯人,得以自成体系。在共和时代晚期(辛布里人入侵之后),达契亚人曾经数次成为罗马的盟友参与战争。与强邻维持良好关系的这段时间,达契亚人内部也完成了统一进程,形成了“达契亚王国”。面对新生的达契亚王国,凯撒在位时就想消除这个隐患了。不过接下的事情大家也知道,同新获得新生的帝国有太多事情需要整合了。更何况真要说到蛮族的威胁,罗马人更在意的是凯尔特人和日耳曼人。由于多瑙河中游平原的地缘政治结构过于复杂,达契亚王国的主要渗透方向,被定位在了喀尔巴阡山脉以南的多瑙河流域,也就是多瑙河下游平原。由于罗马人是以多瑙河为界,把自己与所谓“蛮族”隔绝开的,所以达契亚人在渗透喀尔巴阡山脉与多瑙河之间的土地时,并没有遇到太大问题。
    当达契亚人的领地,逐渐开始与罗马无缝对接时,矛盾便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并不是每一个民族,都像罗马人那样喜欢把边界定位在大河之上的。对于达契亚人这样一个高地民族来说,多瑙河下游平原与色雷斯地区的地理分割线——斯塔拉山脉会更适合做一条平衡线。当然,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即使罗马真的把自己手上的半个多瑙河下游平原划给达契亚人,他们估计也会再想着色雷斯了(算是回老家了)。
    最起码在公元85年,罗马与达契亚人之间的矛盾,已经累积到不得不用战争来解决了。总的来说,达契亚人入侵多瑙河南岸的企图并没有得逞,而随后罗马人在多瑙河以北地区的作战,也同样遭遇了失败(公元90年,双方达成了和平协议)。只不过,这种结果对于罗马来说,已经算得上是莫大的耻辱了。以至于十年之后,帝国历史上最强势的统治者“图拉真”刚刚上台,就把战争的目标指向了达契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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