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9节

    日期:2013-06-1400:49:01
    塔什库尔干裂谷带南段的情况,我们已经大致清楚了。在不同视角下,它会以塔什库尔干县、塔吉克人自治地区、蒲犁、塔什库尔干河——叶尔羌河等标签的面目,出现在我们的眼前。现在的话,我们需要顺着裂谷带向北,去看看裂谷带的北段又会出现哪几个地缘标签。
    以地形和水系结构来看,北部这段裂谷几乎是南部的翻版。一北一南两条相对而流的河流,在汇集之后再向东穿透西昆仑山脉,注入塔里木盆地。这两条河流当中,北边的那条叫作“木吉河”,南边那条唤作“康瓦西河”。两河相汇之后,合流而成的河流则叫作“盖孜河”。盖孜河这个名字,相信绝大部分朋友并不熟悉。不过可能有细心的朋友会发现,这个标签在我们之前排列喀什噶尔河七条上游源流时曾经出现过。没错,盖孜河就是喀什噶尔河的上游河流之一(水量排第二)。
    每一条河流,都有可能把我们带入一个新的地理单元。喀什噶尔河的另两河支流:恰克马克河以及克孜勒河,已经分别把我们带到了吐尔尕特山口、伊尔库什山口前,并为西行的旅人,连通了费尔干纳盆地东、南两面的:纳伦河上游谷地、阿赖谷。现在,盖孜河又将沿塔里木河——喀什噶尔河一路西行的旅行者,带到了东帕米高原的核心地带——喀什库尔干裂谷带。
    喀什噶尔河所指向的丝绸之路,无疑是丝绸之路北线(塔里木盆地范围内)。这也意味着当年试从北线试图登上帕米尔高原的人,会溯盖孜河谷而上,进入这条东帕米尔高原的核心地带。这样的话,盖孜河上游所覆盖的塔什库尔干裂谷带北段,在地缘结构上也应该属于丝绸之路北线的一部分。前面我们解读的,隶属叶尔羌上游“塔什库尔干河流域”的裂谷带南段,可以算是丝绸之路南线的西点。
    这种南北相接的结构意味着,整个塔什库尔干裂谷带实际上成为了南、北丝绸之路的交汇点。理论上,你即可以沿塔什库尔干河上溯至今天的塔什库尔干县,再向北接入盖孜河流域,向东回到塔里木盆地;也可以反方向在丝绸之路南、北两线中转换。当然,在实际生活中,应该很少有人会没事这样转圈玩。但这种一谷双流域的结构,的确让整个裂谷带在通路方面,有了更多的组合选择。也由此提升了整个板块的地缘价值。
    尽管我们从地形结构认定,整条裂谷带应该可以视为同一地理单元。但南北两端分属不同水系的情况,也使得裂谷带面临被分割为了两个地缘板块。就现有的行政区划、族群覆盖来说,也显示出了这个结果。如果裂谷带北段,也如南段那样以其为核心,建制了一个县级行政区。这种地缘分割应该会更容易让大家理解。只是在现有的既然就行政区划来说,裂谷带的北部并没成为一个县级行政区的核心地带,而是隶属于“喀什三角洲”西南部的阿克陶县。
    如果不是因为有盖孜河下游、塔里木盆地边缘的这片绿洲(阿克陶县城所在地)。阿克陶县其实也和塔什库尔干县一样,是一个以裂谷带为核心的山地行政区。在有了平原绿洲加入之后,占据阿克陶县面积绝大部分的东帕米尔高原部分,就只能退而成为配角了。建制于裂谷腹地的,是两个乡镇级的行政区。即北边木吉河谷的“木吉乡”;南边康西瓦河谷的“布伦口乡”。我们其实为公平起见的话,被我们称之为“塔什库尔干裂谷带”的这个地理单元,更应该被称之为“木吉——塔什库尔干裂谷带”。有了南北两点定位的话,此地缘标签所指向的地理单元会更为清晰。
    需要注意的是,盖孜河上游两河交汇的三角洲一带,并没有象塔里库尔干河流域一样,出现一个人口聚居的城镇(塔什库尔干县治所在)。这主要是因为环境所至。因为盖孜河谷一方面把葱岭之水,带入了塔里木盆地。另一方面也因为狭管效应,把塔里木盆地风沙卷上了这片高原。由于遇到萨雷阔勒岭的阻挡,这些被吹上来的沙尘刚刚进入开阔地带就沉淀了下来。如果我们从今天的314国道,沿着古人的足迹穿越山口进入本来成为三角洲平原的木吉河——康西瓦河河口地区之后,就会发现一片白沙堆就的“白沙山”,以及一滩白沙垫底的“白沙湖”。
    这些来自塔里木盆地的风沙,显然对整个裂谷带北段的地缘结构造成了影响。地理核心没有没成地缘核心的现状,也应该对这一地区的历史建制造成了直接影响。以至于今天,东帕米尔高原北部的这片山地,只能成为山下绿洲的附属板块。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可以理解成这片山地傍上了“大款”。最起码如果单纯以阿克陶县和塔什库尔干县的各项数据来对比的话,阿克陶县肯定是完胜了。比如后者3.3万的人口数量,只有前者(17万多)的五分之一不到。只不过,大家不要忘了,农业绿洲在承载人口上的巨大优势。抛开阿克陶县城所在的盖孜河下游绿洲不说,东帕米尔高原北部所承载的人口数量,与南部基本是同一数量级。也就是说,塔什库尔干裂谷带,以及整个东帕米尔高原的南、北部分,在各项地缘指标上,都呈现出惊人的对称状态。
    今天我们说,裂谷带南、北两段,呈现出了明显的地缘分割状态。并不仅仅是从行政分割而导出的结论。事实上,行政分割只是地缘分割的结果罢了。直接让我们受到这种地缘分割的因素,还在于地缘因素中最重要的指标:“人”的因素。因为这片被阿克陶县所辖的山地,并不是被我们认定为,高加索属性明显的高原塔吉克人所覆盖。现在成为这些山地牧场主人的,是那些与吉尔吉斯人同族的突厥系的“柯尔克孜族”。
    这样看来,“阿克陶”这个名字,应该也要在前面冠以一个柯尔克孜族的前缀,以及一个“自治县”的后缀,才能更准确的反映它的地缘属性了。不过,在具体的行政设定中,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因为阿克陶县和它北部的乌恰县、阿合奇县一样,是更高一级的行政自治洲——“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的一部分(悲剧的是,由于行政区中加入了下游绿洲。整个阿克陶县中人口占优的其实又不是柯尔克孜人,而是绿洲农业属性的W族了)。
    从地缘博弈的角度来看,突厥系的柯尔克孜族,与欧洲基因明显的塔吉克人,分别代表的是源自东欧、北亚的游牧势力。这两大体系之间的博弈,也始终贯穿于天山以北地区的地缘结构变化中。双方在塔什库尔干裂谷带的竞争,只是这种博弈过程的一个现实结果。这种竞争,可以说起至我们现在所解读的历史时段。正是大月氏、乌孙,以及背后驱动他们的匈奴人,在逼近欧洲游牧体系的塞人一步步西迁。并最终让那些来自欧洲的游牧基因,只能在帕米尔高原一带继承下来。
    今天在东帕米尔高原,以及整个塔里木盆地西部山地所出现的这一幕,其实在两千多年前也同样出现过。只不过那时强势渗透塔里木盆地和葱岭的,是代表欧洲游牧族群的“塞人”。至于防守方,自然就是那些从青藏高原——塔里木盆地南缘而来的“羌”系部落了。这看起来,更象是纯粹的欧亚,或者说黄白之争(代表北亚势力的游牧体系,在混杂的塞人血统后,融合成了混血的突厥系民族了)。在张骞踏上葱岭之时,因为有了蒲犁国这个羌系部落,在裂谷带的存在。看起来在争夺葱岭这座天王山的博弈中,代表蒙古人种的羌系部落,暂时还算稳住了阵角。然而就整个竞争趋势来说,优势无疑是拥有天山山地草原这个大后方的塞人部落的。就象今天的突厥系游牧民族,能够对塞人后裔的塔吉克人,占据绝对优势一样。
    相比之下,羌系游牧部落要想保住在葱岭的存在,要比塞人困难的多。因为从天山北麓山地草原一路败退下来的塞人,还能够在吐火罗盆地,乃至粟特地区保有一些水资源条件较好的土地作为缓冲之地。而被天山山脉阻挡了西风的昆仑山——阿尔金山一线,能够为葱岭之上的羌人,所能提供的后援就十分有限了(天山北麓能成就几十万人口乌孙,昆仑山——阿尔金山北麓就完全没有这种可能了)。
    事实上,就葱岭这样南、北交汇的枢纽来说,塞人游牧体系的渗透、影响在汉帝国时期,就已经表现出来了。至于是怎么表现出来的,帕米尔高原上的其它地区,是否已经出现了塞人游牧部落,我们明天再接关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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