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4节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乌恰县所辖的这片山地,正好位于中国版图的最西点。如果将中国版图的轮廓视作一只雄鸡,那么乌恰就是这只雄鸡的后门了。
    从战略角度来看,疏勒故地——喀什所处的那片三角洲平原(我们可以称之为“喀什三角洲),无疑是中国西部最重要的战略基地。只不过,基于山地与平原所适应的生产方式不同。无论是二千多年前还是现在,这片绿洲实际上与它西侧的这片山地,在地缘属性上都是属于分割状态的。两千多年前捐毒与疏勒共存的地缘政治格局,也同样出现在今天的行政版图上。虽然西域目前被整体冠以了维吾尔自治区的后缀,但乌恰所属的塔里木盆地西北边缘山地,却是属于“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
    如果参照汉书当年的描述,今天中国境内的柯尔克孜人,应该也会被记录为“与吉尔吉斯同俗”了。而今天柯尔柯孜族与维W尔族的地缘关系,也的确可以为我们了解两千多年前那些“塞种”游牧部落,与疏勒一类的绿洲城国之间的关系提供直接证据。事实上,柯尔克孜人所领有的这片山地,并不仅限于乌恰县。乌恰县以东的阿合奇县,以南的阿克陶县都是属于这个自治州的管辖范围。从地理结构上看,这一区域相当于从天山南脉(南坡)到帕米尔高原东坡。在这样一个相当于中国西大门的区域,建制这样一个不同于南疆绿洲土著的行政区,往往会被认为是有分而治之的政治含义。不过经由前面的分析,相信大家应该明白了,这的确也是地缘规律作用的结果。
    当然,在克州的建制过程中,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地缘政治方面的考虑。以今天的行政需求来说,已经不可能完全以游牧部落为基础建立一个行政区了。最起码这个行政区,需要有一些定居城镇作为行政中心。所以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首府所在的“阿图什市”、阿克陶县城一类明显属于平原绿洲带了(换句话说,也是绿洲土著占优的城镇),也被划入了这个原始属性为游牧的行政版块。这种情况在中国的自治行政区的设置中比比皆是了。很多时候(尤其是游牧民族标签的自治地区)那些被贴上某一民族标签的自治地区,所谓的主体民族并不是人口最多的民族。至于说这种结构是否合理,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相比之下,二千多年前的西域,在地缘政治结构上就要简单的多了。绿洲城国与游牧行国比邻而居,彼此间有大片的无人区将双方隔开,并不需要在明确的行政线来进行分割。对于试图控制西域的汉帝国来说,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相比古人,我们今天在划定行政区上的烦恼就要多的多了。以分水岭原则来划定那些人迹罕至之地的归属,看起来是最为客观公平的。然而实际上,今天中、吉边境上的伊尔克什坦口岸,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地理分割线。真正起到分水岭作用的山口——铁列克山口,还要往西一些在吉尔吉斯境内才能看到。也就是说,中国其实并没有控制全部的克勒孜河流域。
    没能以严格意义上的分水岭来划定中、吉两国的国境线,也许是一种遗憾。不过,要想分辨这个分水岭的位置,的确也是有些困难的。因为克孜孜河谷的源头,实际已经延伸到相邻河谷的西南侧。
    与克孜勒相邻的这条河谷地带,看起来要宽阔的多。从地理结构上看,这条谷地是由天山山脉与帕米尔高原的结合部。两大山地在此的分割,要比克勒孜河谷明显的多。具体到谷地南北两侧,为之直接收集淡水的山地来说。北边那条就是天山西段的阿赖山;至于南边那条帕米尔高原的北部边缘山地,其实也叫“阿赖山”,只不过为了区别开,它的前面加了一个“外”字,叫作“外阿赖山”罢了。
    外阿赖山与阿赖山之间的这条谷地叫什么名字好呢?当然是“阿赖谷”了。不过,要是上世纪中国能够得到这片土地的话,应该能有个更能验证“自古以来”逻辑的标签,将之与中央之国拉上关系。这就是曾经在汉书中出现过的“鸟飞谷”。与衍敦谷一样,鸟飞谷也是一个游牧行国的核心牧场所在地。这个人口几乎与捐毒国完全一样的部落叫做“休循”。
    如果张骞走出疏勒之后,是沿着那条红色河流一路向西,走出塔里木河盆地的话。几乎处在同一水平线上的衍敦、鸟飞两条谷地,是他必经的两个板块。在这个过程中,分辨两个完全独立的部落,也并不是一件难事。只不过,当张骞离开伊尔克什坦山口,几乎没太大困难进入鸟飞谷后,他所看到的仍然是一条红色的河流。而这条归属于吉斯吉斯斯坦的河流,今天叫作“Kyzylsu”。全文音译的话,我们可以称之为“克孜勒苏”。半音半意的翻译,它就是“克孜勒河”了。
    前面我们也曾经提到过,突厥语中“苏”就是河的意思。一定要在克孜勒苏后面加个“河”字,其实有点画蛇添足了(就象在“塔格”后面加个山一样)。现在让我们头疼的是,中、吉两国这两条几乎对接的河流,实际上叫的是一个名字。为了以示区别,我们暂时只好在地图上,将中国境内这条流向塔里木河的红色河流,标注为“克孜勒河”;而吉尔吉斯人的那条,则称之为“克孜勒苏河”了。
    古人对于这两条颜色相同,方向相反的河流,印象也是十分深刻。也因此有了“葱岭之水,分流东西,西入大海,东为河源”。也就是说,在古人的思维中,铁列克山口一带(鸟飞谷东端),其实被定义为黄河之源,而这个源头之水不仅一路向东流向了“东海”。还分流了部分向西,注入了“西海”。假使中央之国当时真的能够在葱岭以西扩张的话,相信这一说法应该会成为华夏文明进一步西扩的理论基础。
    至于鸟飞谷内的这条克孜勒苏河,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将华夏文明,带到所谓“西海”,我们后面很快会分析到。对于张骞来说,他暂时并不会再顺流而下,继续在天山与帕米尔高原的夹缝中探路了。为了尽快找到大月氏人,张骞将会在进入鸟飞谷之后很快转向,向北翻越阿赖山进入费尔干纳盆地。在那里,大宛人将很高兴的从这位汉朝使者那里,看到巨大的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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