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7节
日期:2013-05-0501:49:47
一般情况下,在控制西域这种边缘地区的时候,中央之国倾向于派驻军、政合一的机构。汉、唐之“都护府”,清朝之“将军府”,包括红色中国的生产建设兵团都是属于这种性质。质的变化出现在19世纪末。当西域差一点因为阿古柏入侵而脱离中央之国的版图后。行将作古的清帝国决定在这片汉唐故地建省,将之提升到与中央之国核心区同等的行政地区。不能说这一变化就能让中央之国在西域的存在去军事化(否则后来也不需要生产建设兵团了),但从行政角度上来说,这的确是一个进步。也算是正式开启了,西域融入中央之国核心区的进程。
随着西域进入“郡县制”的中央集权行政体系,一批新的县级行政区划也随之诞生了。而为了彰显中央之国在西域统治的合法性(自古以来……),那些曾经在汉帝国开拓西域的过程中,出现过的古地名,也随之在新的行政版图上拥有了一席之地。焉耆、尉犁这之名,就是翻牌成功的典型。不过,并不是每一个二千多年前的“国”,都有机会原地满血复活的。位于尉犁西侧的“乌垒”国,就还是只能呆在故纸堆中。乌垒没能复活成功的原因,并非因为其所依附的绿洲,因地理环境变化而消失(比如楼兰)。相反,在乌垒故址现在仍有建制了一个县级行政机构。而乌垒没能在一百多年前,抓住这次机遇的唯一原因,是因为有一个地缘标签——轮台,比它更有资格获得中央之国的青睐。
轮台之所以会比乌垒之名更有机会出现在新的行政地图上,是因为它比乌垒之名,要更早一步进入汉帝国的视线。这两个国名之间的关系,类似于楼兰与鄯善。相当于一个国家在不同时期的两个名称。只不过和楼兰变身鄯善有所不同的是,轮台、乌垒两国所指向的地缘板块,并没有变化。相同的是,它们的变身,都与汉帝国在西域的渗透有着直接的关系。
在张骞凿空西域时,他在今日轮台县位置上所遇到的绿洲国家,还是“轮台国”。然而在他去世十二年后(公元前102年),这个西域小国却因为汉军的到来,而遭受了灭顶之灾。直接导致轮台灭国的历史人物,是贰师将军李广利。这个比飞将军李广的名字多一个字的汉将,运气也比李广要好的多。当然这个运气,更多来自于他那身为皇妃的妹妹。只不过这层皇亲国戚的身份,最终也为他和他的家族带来了灭门之祸。
在李广利为汉帝国所执行的战术任务中,发生在公元前104年——101年之间“汗血马之战”(汉征大宛之战),是最为知名的战役。这场目标指向汗血马的战争,也直接导致了轮台国从西域的版图上消失。历史上对于这场耗费巨大人力、物力的战争,评介其实并不太好。以十万汉军为代价,去换取数千匹汗血宝马。怎么算起来,都是一笔亏损的买卖。不过,当我们把视角拉高,从战略意义上来评价这场战争的话。就会发现这场战争,其实是汉帝国控制西域过程中,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在汉武帝决心在西域动用武力之前,西域一直是外交家建功立业的场所。汉帝国在塔里木盆地两端开辟丝绸之路的做法,相当于给一只习惯吃草的兔子,额外带去了美味的胡萝卜。仅仅出于商业利益,塔里木盆地诸国,包括费尔干纳盆地的大宛,对于汉朝使者的到来,整体都是呈欢迎态度的(包括张骞也是由大宛引路,找到大月氏的)。问题是,仅仅依靠利益来维持的关系,并不能长久。没有大棒配合胡萝卜,并不能让对方完全屈从于自己的意志。
最先被拿来开刀的,是西出河西第一国的楼兰。鉴于匈奴已经先期渗透到此,并展示过强大的武力。楼兰在汉帝国到来之后,政治上还是更倾向于匈奴(或者说更害怕匈奴)。在匈奴的支持之下,楼兰甚至扣留过汉朝出使西域的使者,以期干扰丝绸之路的建成。在这种情况下,汉帝国曾经在公元前210年,集结过数万兵力,准备灭楼兰以立威。然后精心准备的计划却被一次意外所打破了。这个意外就是汉将赵破奴仅凭七百奇兵为先锋,就突袭楼兰得手,并俘获了楼兰王。
从战术角度来说,汉帝国的这次胜利当然是很值得大书特书的。最终楼兰在深切感受到汉军兵威的情况下,在政治上选择了左右逢源的骑墙态度。其表现就是,楼兰王分别将两个儿子送至匈奴、汉朝为质。不过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了,骑墙派是很难真正做到左右逢源的。所以后来的楼兰索性选择了南迁。不再让自己处于左右为难的火山口上。
以一场奇袭而避免了本该发生的大规模战争,对于汉帝国和楼兰来说,应该都不是坏事。然而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汉帝国其实也失去了一次,正面展示强大军事实力的机会(更多的会被认为,是战术得当所取得的战果)。换句话说,对于楼兰的征服,还没有让西域诸国建立起,汉朝能够压倒匈奴的信心。在这种情况下,西域诸国至多能够采取的,就是象楼兰那样的中立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