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4节
日期:2013-02-2800:34:50
对于最早经营中亚农耕区的这些古代东伊朗人而言,还有一个更为知名的标签来标注他们,那就是吐火罗。这个名字是远征至此的希腊人为之标注的,和很多地缘标签一样,吐火罗一词最初也是一个语言标签。不过一个地缘板块之所以会被视为一个整体,就是因为相关地理单元在技术上有可能成为同一族人的覆盖区,所以从语言角度来验证一个地缘板块的边界,本身就是一个很重要的手段。
需要特别说明的吐火罗与雅利安这两个标签之间的区别。说的简单点,他们都是原始欧洲游牧部落迁移亚洲的结果。只不过,希腊人所遇到的吐火罗人迁出南俄草原的时间,要早于后来向欧洲、亚洲方向扩散的雅利安人部落。在公元前3000——前2000年年,雅利安部落开始从南俄草原向外迁徙时,吐火罗人已经定居于天山南北了。不过这种区别,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意义并不大。类似的族群分化、融合,再分化、再融合过程,在东亚大陆也同样发生过。大多数人只是关注能够影响到现在地缘政治关系、民族归属的地缘标签罢。吐火罗和雅利安人毕竟已经是历史名词了,他们被打上什么样的标签,对于能够将触角延伸于此的中原王朝来说,都是种族迥异的异族人。而对于今天试图从地缘角度,大历史范畴来解读中亚地缘属性的我们来说,种族、生产方式这两个基础地缘要素才应该是关注的要点。
事实上,这两点也是张骞和汉帝国当年通西域时所关注的重点。鉴于原始的欧洲殖民者,在天山南北精耕已久,张骞希望在此找到一支在种族属性上接近于自己的部族,几乎是没有可能发生的事了。不过张骞还是敏锐感觉到,这些后来被统称为西域胡人的部族之间,存在明显区别,而这种区别就是具体体现在生产方式上的。那些生活在卡拉套山以南,貌似以土谋生的定居者,被汉帝国称之为“土著”。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汉帝国也会发现这些土著居民,跟他在中央之国所管理的农民,还是有显著区别的。不过单凭“定居”一条,就足以让汉帝国看到在西域吸纳盟友的希望了。
在张骞的描述当中,大夏这个人口高达百万的“国家”,就是一个军力不强、以农为主、善于经商的典型土著国家,也是属于汉帝国可以结盟的对象。他对于这些阿姆河绿洲土著的印象,与在费尔干纳盆地所见到的大宛极为类似。以之前的历史来说,阿姆河中上游地区,与锡尔河中上游地区的“土著”拥有共同的种族、文化背景并不让人感到意外。毕竟在塞人入侵之前,定居属性的波斯、马其顿帝国都曾经统治过中亚农业区,并将领地延伸到费尔干纳。而在波斯人和希腊人的整合下,两河地区分散的绿洲形成共同的文化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然而从地理结构上来说,费尔干纳盆地与阿姆河地区的联系,又极易被入侵至“南饥饿草原”的游牧民族所切断,并最终形成独立的政治体。最起码在张骞到达天山北麓时,费尔干纳地区在政治上已经独立为“大宛”了。
从地缘结构上来说,西迁的塞人也同样可以选择进入费尔干纳盆地。不过塞人在西迁之时所面临的抉择,和后来大月氏人是一样的。为了避免继续处在对手阴影下,二者都选择了将阿姆河方向作为突破口。对于塞人来说,极为有利的条件是,此时的巴克特里亚内部正处在分裂状态。以我们在中央之国的经验来看,如果一直威胁农业区的草原上,正发生着天灾人祸(比如大的灾害气候、周边民族的军事压力),受此压力影响,游牧民族南侵的力度往往会很大;而如果此时农业区正处在分裂状态,无法集中力量来构筑战略防线的话。这些本来只是指望弄点好处的南侵者,很可能就要将目标调整为“入主中原”了。
现在的问题在于,塞人在进入阿姆河流域后,很有可能并没有将这些巴克特里亚故地在政治上重新整合为一个国家,作为仅仅在中国历史中出现过的“大夏”一词,应该只是一个笼统的地缘标签(而不是政治标签)。毕竟南侵的塞人,是被大月氏人击溃,被动“逃入”阿姆河流域的。这和一个强大帝国的入侵,在结果上会很大的区别。如果塞人是在混乱状态下,入侵巴克特里亚的话,那么在失去统一政治、军事指挥的情况下,这些游牧者最有可能做的就是,以部落为单位,各取一块绿洲作为自己利益区。至于之后到底是建立部落联盟,还是相互攻伐就需要时间来磨合了。假以时日的话,以塞人为统治民族,整合原有土著居民建立一个强大统一国家的可能性并非没有。只不过,历史并没有给塞人这样的机会,这个历史使命最终由大月氏人来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