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节
日期:2013-02-0801:37:03
虽然亚洲游牧民族的西进,让伊朗高原的雅利安后裔们,在后来的历史中不得不时常承受亡国灭种的压力(从地缘角度来说,重要的不是政治上的“亡国”,而是种族、文化上的“灭种”)。但在匈奴刚刚代表亚洲游牧势力崛起的汉代,伊朗高原的这种压力暂时还不存在。从多瑙河到额尔齐斯河;从哈萨克丘陵到扎格罗斯山;包括兴都库什山脉南北、南亚次大陆北部,都是由源自雅利安游牧者的民族所覆盖。
在输入了新鲜血液的,新伊朗雅利安人王朝——安息王国建立时,伊朗高原南部那些波斯土著们,其实已经开始试图脱离希腊人的控制了。只不过,鉴于地缘位置的关系,安息王国的机会最好。对于始终把主要注意力,放在西方的塞琉古王朝来说,需要应对两个系出同门的希腊化王朝,是他们不得不允许帕提亚人独立的根本原因所在。由于继承了亚大历山大帝国最为富庶、辽阔的亚洲部分,此时的塞琉古王朝,在应对两个同门对手时,还是有比较优势的。只不过为了能够在西线占优,象帕提亚地区这种远离王朝的核心区的板块,就不得放弃了。
真正让希腊人完全放弃伊朗高原,并使得帕提亚人得以代表高原土著政治力量,重新统一伊朗高原的地缘原因,在于罗马人的崛起。当希腊人把注意力放在东方时,罗马人已经通过战胜迦太基人成为了整个地中海的霸主。而当罗马人通过攻占希腊半岛,也开始向亚洲进军时。那些先期殖民亚洲的希腊人,所面对的压力与之前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当罗马人成为塞琉古王朝的强大对手时,整个伊朗高原重新获得独立的机会也就来了。而之前已经获得独立地位,并且带有“蛮族”基因的安息王国,也得以凭借先发优势,填补希腊人退出后的政治空白。
现在看起来,伊朗雅利安人又在安息王朝的带领之下实现了复兴。然而不管是“帕提亚”还是“安息”之名,最终都没有成为伊朗雅利安人最终的标签。能够在二千多年历史中,为世人所认可的还是“波斯”之名。从技术上来看,这应该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因为安息王朝的建立者属于游牧民族入侵(土著化后自称“帕提亚人”)。尽管从他们的主观愿望和客观结果来看,最终都成为了土著雅利安人的一部分。但这样的出身,会让后来的高原土著们在寻找民族、文化认同时有所疑虑。这一点,相信有无数次“蛮族”入侵、融合经历的华夏民族,会有同样的感受。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安息王国对于波斯高原的统治形式,不足以让整个波斯高原重新建立共同的民族认同。相比于之前的波斯帝国,安息王朝对帕提亚以外的地缘板块,控制力要弱的多。王朝的统治,是建立在对一个个土著政权的认可基础,而不是由直接对中央政权负责的“总督”所控制。实际上,无论是伊朗高原之上的那些雅利安系板块,还是后来征服的高原、低地地区。都是以独立王国的形态继续存在的,他们对于安息王朝更多只是宗主权的认同(实际义务基本局限在进贡已经军事协助上)。
想象一下这种分散的邦联形式,是不是和项羽曾经试图建立的政权形式有些象?虽然最近有导演,试图用投资人的商业投资来证明项羽那样做是在践行“民主”理念。但就那一历史时段来说,这种体制结构并不代表的先进。在项羽短暂的辉煌之后,刘邦和他的后代们,通过半个多世纪的过渡混合期(中央集权与王国封建并存时代),最终带领中央之国又一次的进入了中央集权体系的“帝国时代”。其实说起来也很巧,帕提亚人脱离塞琉古王朝成为独立王国,直至彻底击败塞琉古王朝,以松散的政治结构统一伊朗高原(包括两河地区),建立继承波斯帝国主要遗产的王朝的时段。与从秦末战争开启(大泽乡起义)到汉王朝真正进入帝国时代(汉武帝继位)的时段几乎重叠。
在大历史的视角下,来对比同一时段发生在亚洲大陆两端的,两个古老族群的不同政治走向,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其结果可以用一段话来总结,那就是:当汉帝国得以凭借“帝国”优势,将政治、军事影响力延伸到天山北麓时。伊朗高原的雅利安后裔们,却重新回到了米底时期式的王国统治时代。没有重现波斯帝国体系的直接后果,并非仅仅是无法为“安息”或者“帕提亚”之名后面,加上帝国二字(只能给予其王国或者王朝的历史地位)。更直接让安息王朝的势力范围,不足以与当年的波斯帝国相提并论。一些在帝国时代,完全有机会被波斯高原统治的低地地区,并没有纳入安息王朝的统治范围。尤其是与帕提亚地区直接相接的中亚农业区。
这片曾经被波斯人和希腊人统治的中亚农业区,在我们所解读的时空里被称之为“大夏”,而对于正在西行路上的张骞来说,安息王朝没有取得大夏地区的统治权,也间接影响到了他的任务是否完成。至于这一切是怎么关联到一起的,我们下一节再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