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节
日期:2012-12-1700:27:06
当我们解读完吉尔吉斯斯坦的地缘结构后,应该有朋友发现了一个地理单元似乎被我们忽视了。在吉尔吉斯的行政版图上,这个地理单元虽然体量不大,但也因其独立性而建制了州一级的行政区。这个行政区就是“塔拉斯州”,而它的核心地理标签则是“塔拉斯河谷”。之所以说是核心地理标签,是因为在行政区域上,塔拉斯州还被划入了纳伦河中游河谷(楚河州也带了部分纳伦河流域)。就现在的经济结构而言,这个位于高山之上的地理单元,为塔拉斯州所做的贡献,主要是体现在水利发电上。
从地理结构上看,塔拉斯河的条件并不比与之隔沙漠(漠因库姆沙漠)相望的楚河河谷更好。昆格山向西北方向延伸的那段山体,让楚河有了两面受水的机会。相比之下,塔拉斯河所依附的那段天山山体,就要中规中矩的多了。为之集水的吉尔吉斯山、塔拉斯山之间,并没有太大间隔,为塔拉斯河在低地谋取更大的冲积扇。这一点仅从两河在沙漠腹地所延伸的距离也能看出。很明显,楚河在沙漠中所打拼出的狭长绿色地带,比塔拉斯河要更多。然而这一点,却并不影响塔拉斯河冲积扇,在丝绸之路北路的交通中,成为不可缺少的一环。对于那些沿山前草原、绿洲前行的商人来说,每一条从天山流淌出来的河流,都是弥足珍贵的。塔拉斯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体量,加上它的位置,无论从游牧还是控制商路的角度,都使之和楚河河谷一样,成为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
在近现代的地缘政治结构中,能够争夺塔拉斯河谷的,就是那两个因高、低地差异而分为二个不同国家的民族:吉尔吉斯人和哈萨克人了。如果说,在楚河河谷的分配问题上,俄国人多少照顾了吉尔吉斯人。那些在塔拉斯河流域的分配上,两国的国境线走势,就更贴近于高、低地的地理分割线了。也就是说,吉尔吉斯人的“塔拉斯州”,其核心部分的只是吉尔吉斯山脉与塔拉斯山脉之间的“塔拉斯河上游谷地”。而地缘位置上更为重要的,山前冲积扇则基本上划给了低地游牧民族——哈萨克人。
从吉尔吉斯斯坦内部的地缘结构来看,尽管同处天山北麓,但塔拉斯州并没有机会挑战楚河州的地缘中心地位,而是作为吉国“北方四州”的一员,在地缘政治上接受同处北方阵营的楚河州领导。这很大程度上,与吉尔吉斯在塔拉斯河流域的低地上,没有获得足够纵深有关。没有低地纵深,以及地理结构的相对封闭,使得楚河州在获得政治、工业双重扶植的时候,塔拉斯州的农牧业仍然是其支柱产业(哈萨克斯坦部分,就有很强的工业基础了)。
如果吉尔吉斯斯坦,当初能在塔拉斯河的山前低地,获得更大纵深的话,那么它的“塔拉斯州”应该在经济、政治结构上拥有更大的话语权了。事实上,对于我们来说,塔拉斯河流域能够纳入我们的视线,其核心价值也正在于它的山前低地。因为无论对于古典时期行走于丝绸之路的商旅、军队来说,山前冲积扇才是最有价值的补给点。即使是要与山地游牧部落进行交易,也多是在能够连接上游谷地,与山前低地的交通枢纽点上进行。很自然的,由于商业利益的驱动,即使是不习惯于定居的游牧民族,也有可能考虑要这样的山前低地上构筑一个永久性的定居点。
在我们所解读的历史时段,塔拉斯河流域并不是由乌孙人,而是由另一个游牧部落联盟——康居所控制的。如果说很多朋友对于“乌孙”这个国家,多少还有些印象的话(最起码和汉朝和亲过,还在天马入汉),那么康居很可能就毫无概念了。不过当我们解读完康居的地缘结构后,大家应该会惊讶,这个“国家”所覆盖的领土,并不比乌孙小。
鉴于中亚整体的环境,不管康居人的领地有多大,象塔拉斯河谷这样,能够得天山庇护的板块,都一定是核心领地。这一点,其实从现在中亚国家内部的地缘政治结构中也可以看出。在所谓的“中亚五国”中,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哈萨克斯坦三国,都是与天山相邻的国家。而三国的首都有两个半,都是在山前冲积扇上。只所以说是二个半,而不是三个。是因为哈萨克斯坦现在因为地缘平衡的原因,已经将首都从外伊犁河谷阿拉木图,迁往哈萨克丘陵北部的“阿斯坦纳”了(至于为什么,等全景解读完哈萨克斯坦的地缘结构后,就会有答案)。
在张骞出使西域时,由于尚未打通东西方商路(官方通道),东西方的商业交易量,还不足以让那些游牧民族,萌生建筑定居点的想法。不过在张骞从长安城出发一个世纪以后,塔拉斯河的山前冲积扇上,终于诞生了一个可以载入历史的城市——郅支城。不过这个城,并不是康居人所建,而是由匈奴帝国分裂之后的,北匈奴第一代单于“郅支单于”所建。
被乌孙人阻隔于准噶尔盆地北部的匈奴人,突然出现在塔拉斯河流域,相信让很多朋友出乎意料。不过考虑到康居人与乌孙人的地缘关系,匈奴人的出现应该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就象匈奴与乌孙之间,存在地缘矛盾一样。作为两个同样颇有实力的游牧国家,康居和乌孙这两个邻居之间也不可能没有冲突。如果说乌孙人,对于入主费尔干纳盆地做“农民”可能兴趣不大,那么他们在由外伊河谷、伊塞克湖盆两路出击,控制楚河河谷之后,不顺势西进,渗透塔拉斯河流域几乎是不可能的。从地理结构上看,这也比图谋费尔干纳盆地要容易的多。
并不需要学习所谓的“兵法”,仅仅是出于本能,生活在世界各地的不同族群,应该也能悟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道理来。只不过为了应对来自乌孙的压力,“远交近攻”的康居人,在战术上做的更大胆一些罢了。其实大胆的不只是康居人,匈奴人的这次西征,同样是一次极为大胆的跃进。不过鉴于它的地缘背景,并不属于我们现在所解读的历史时段,暂时就不展开了。不过倒是可以提前让一些,把注意力放在战争和中原王朝扩张问题上的朋友兴奋一下。那就是郅支城最终是被汉帝国的远征军所攻破,而发起这次攻击的将领,正是留下“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之言的名将陈汤。,
基于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他们因为各种原因而建立的定居点,通常都不会太长久,尤其是筑城地点在草原上的话。二千多年的历史中,塔拉斯河及其以北,直至阿尔泰山一线的游牧之地,并没有连续性存在的所谓“历史名城”。当然,以塔拉斯河冲积扇如此重要的地缘位置,俄国人在入主中亚之后,是没有理由忽视的。俄国人在此构筑的城市,最早叫作奥里耶阿塔(1864年),后更名为“江布尔”。现在的话,哈萨克人又把它改名叫作“塔拉兹”了。不过,很多关注西域历史的朋友,应该并不是在探究陈汤远征路线时,发现这座城的。因为在陈汤远征郅支城787年后(公元751年),来自唐帝国的另一位名将——高仙芝,又一次的跨越天山进行了一次影响力更大的远征。由于这次远征的主要对手,是几乎不可能相遇的,来自阿拉伯半岛的帝国。所以这次远征的世界历史中的地位要更高。而这次最终以失败而告终的远征,就是“怛罗斯之战”。至于塔拉斯河冲积扇当时的地缘标签,自然就是“怛罗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