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节
日期:2012-08-1220:05:21
汉帝国对匈奴的决定性胜利,发生在汉武帝时期,而完成这个历史使命的将领,是两个著名的“外戚”:卫青、霍去病。不过由于这两人的功绩所在,倒没有人因此去怀疑他们能力了。至于他们和其他帝国将领,是如何完成这些史无前例的开拓工作的,将会是我们后面内容的重点。现在我们需要解读的,是汉帝国如何去完成秦帝国,在南线的未尽事业。
当一个人面临诸多问题时,解决的思路无非有两种,“先易后难”或者“先难后易”。相比匈奴的压力来说,百越之地无论从态度,还是实力上来说,对汉帝国的威胁都要小的多了。更为有利的一点是,这些以“越”文明的王国,潜意识里都对华夏文明有着很高的接受度,并且都在按照农耕政权的要求来改造自己。事实上,当高一级的文明与相对较低的文明,能够无障碍的沟通时,事情总是会朝着有利于高一级文明的方向发展的。这也就是所谓的战略优势,或者说时间在某一方说法的来源。很显然,在汉帝国决定暂时不动南越国,而是与之在保证表面宗主权的前提下,进行平等沟通的那些年。双方在各方面所进行的那些交流、融合,客观上是有利于,汉帝国最终吞并南越国的。
最终在微观政治层面上,体现出这些融合效果的,是南越国的第四代君主“赵兴”,决心接受汉帝国的“建议”,成为帝国体系管理下的“内诸侯”。在这个个从决定背后,有一个影响因素就是这位南越国君的母亲,是来自于汉帝国。当然,尽管我们所接受的历史教育,往往会让我们感觉到,历史的走向往往在于某个政治人物的一念之差。但实际上,这些其实都只能算是表面原因了。单从南越国王室,准备内附汉帝国这个决定来说,很显然与当时汉帝国已经对匈奴,取得了决定性胜利有关。当你已经很清楚战略走向的时候,比较识时务的作法,就是在此之前表明态度,已取得一个相对较好的结果。从南越国以后有可能的政治地位来说,在异姓诸侯早已被消灭,同姓诸侯也已经名存实亡的汉帝国,取得一个半独立性质的“内诸侯”地位,其相对价值,并不会比当年南越国所获得的“外藩”地位低。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决定国家、民族的前途和命运的。然而在绝大部分的历史时期和社群里,总是会有一个精英阶层,来影响相关决定的。也就是说,这些通过各种途径,获得“表决权”的精英人物,能否形成统一的意见,才是决定微观历史走向的直接原因。这也就是,我刚才为什么说,历史并不象我们在很多书中所看到的那样,仅仅因为某个人的想法而改变的。比如在决定南越国命运这件事上,有发言权的精英阶层就出现的分歧。这种分歧,最终使得汉帝国与南越国的关系,没有实现软着陆式的对接,而是以“战争”这种硬着陆的方式,完成了这没有悬念的合体。
与很多王朝的走向一样,南越国在生存了将近百年之时,君主的权力也出现的被架空的现象。把持朝政的文官体系,并不愿意就此放弃权力。这其实是个有趣的现象,因为在300年后,那位被神化为谋臣典范的诸葛孔明,在劝说孙权接受“联刘抗曹”的建议时,所提出的观点是,那些主和的文官们在归降曹魏之后,依然可以保有他们的位置和权力,而孙权家族就可能再有今日之地位了。其实这也并不让奇怪,因为南越国和东吴所面临的形势并不相同。在中央集权体系已经成熟的东汉末年,象孙权这种诸侯,是没有机会在未来曹操所领导的帝国中,谋得一个半独立的内诸侯地位的。相反,那些本来就已经习惯于,在集权体系下各安天命,没有机会享受世袭权力的文官,却有可能因为平台的做大,而获得更大的发挥空间。
至于南越国,情况则正好相反,本来就已经被文官体系架空的南越国王室,在主动归附汉帝国后,其为帝国所节约的资源,以及所起的榜样作用,最起码能够保证他们虚位君主的地位,可以世袭下去。这一前景,吴氏长沙国的存在可以提供参考。
然而,既然汉帝国决定保留南越国王室,并且出于政治宣传的原因,很有可能会从实它“内诸侯”的地位(最起码在一开始会这样),那么被牺牲的就只能是原本把持南越国的文官体系了。即使是在刘氏封国当中,帝国中央也会直接派遣官吏,以协助之名,帮助那些诸侯王管理政务,更何况是南越国这样一个,刚刚归附的“外藩”了。正是由于这种担心,在南越国王室做出和平进入汉帝国体系的决定之后,一场由把持权力的文官,所鼓动的叛乱终于发生了,主张归队汉帝国的王室成员成为了牺牲品。
其实从历史趋势来看,南越国在这样一个战略窗口(北克匈奴)归入汉帝国是必然的。是否采取战争形式,对大势并没有太大影响。当然,以战争这种形式来进行的整合,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种消耗。不过好处在于,在战争之后,本来准备给予南越国的过渡期就可以取消了。也就是说,这时的汉帝国可以直接将南越国的领地,归入中央集权的郡县体系了。
有了秦帝国之前征服南越所打下的基础,汉帝国再一次攻伐南越之地时,可以少走很多弯路。最突出的影响就是,汉军再也不用,为在哪里打通一条水路补给线而烦恼了。灵渠的存在,无疑让汉帝国的南征有了底气。不过秦帝国为汉帝国所打下的基础,并不仅仅在于灵渠这条连通长江、珠江流域的战略通道。事实上在秦人征服南越之后,跨越“南岭”的多条陆地通道,也被打通了。根据五岭南北的地缘格局,最为重要的有两条。一条是由长沙国、桂阳郡起,(此时长沙国南部的山地,已经被建制为“桂阳郡”了)溯湘江上游的“耒水”而上,然后经由陆地通道跨越五岭中的“骑田岭”,再沿珠江水系北部支流“连水”而下,攻入珠江下游;另一条则是由豫章郡出发(今江西境)溯赣江而上,直至大庾岭北,在越岭而过后沿“浈水”入珠江。
与灵渠相比,这些尽量在长江、珠江水系支流上源之间,寻找接近点来修筑的跨岭通道,有优势也有劣势。其劣势在于,这种“水陆水”的沟通方式,在运输的能效上会比完全水路的“灵渠”通道低;不过优势也是明显的,就是与南越国地缘核心——珠江三角洲的直接距离要近(灵渠的话,要经由广西盆地,才能进入广东境内),有可能更快速的解决战斗。
究竟是选择灵渠这种,先攻取南越国边缘板块(广西盆地),然后再步步为营,攻击至珠江三角洲的方案更优;还是集中兵力,快速通过骑田岭、大庾岭通道,攻击南越国都更好,是一个问题。如果按照秦帝国的经验来看,整个南越之地部落分割,并不存在一个可以号令全境的地缘中心。也就是说,你必须在所有地区都取得优势,才有可能彻底解决南越的问题。这样的话,能够支撑长期补给线,并由上游至下游逐次攻击的“灵渠”线,会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南越国近百年来的国家化进程,也给汉帝国提供了另一种可能,就是如果汉帝国能够快速攻克王国的大脑——番禺的话,那么那些南越国苦心经营的,模仿中原政权的行政体系,就很有可能识时务的马上转投汉帝国阵营,避免做无望的抵抗。这其实有点象是一个悖论,一个文明程度更高、组织完备的国家,在抵抗外来入侵时,其抵抗力很可能不及那种,各自为政的部落联盟。理解这点并不难,对比下我们这些自视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失去大脑后,与蚯蚓这种低级生物,被切成数段之后的生存力;再想想北美印第安人和南美印加帝国的抵抗过程,相信大家就能明白“文明”并不总是万能的了。
对于汉帝国来说,他们很难判断即将遇到的抵抗,即将到来的战争,是一场必须各各击破的“持久战”;还是一场可以采取“斩首行动”,速战带决的战役。不过这对于汉帝国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个问题。在击败匈奴之后,汉帝国的经济、军事实力都达到了的顶峰。也就是说,帝国有足够的实力尽数利用这些可能的通道,多路出击。至于说最终谁成为了解决南越问题的最大功臣,就要看各路将领的表现了。
既然有三条攻击南越的现成通道可供选择,那么汉帝国攻取南越的战争,是否就是采用了这三条通道呢?答案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说是,是因为这三条通道的确都使用了;而说不是,是因为在帝国的谋划的攻击中,还有两条路线准备使用——夜郎线和闽越线。而这两条路线的使用,就有些假途伐虢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