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节
日期:2012-06-1400:46:35
正如古典时期很多纠缠不清的边缘民族一样,“东胡”也是一个比较知名的一个案例。很多时候,大家所纠结的是,诸如东胡到底是什么人种,应该包括哪些民族一类的问题。其实这些问题讨论起来并不会有结果,也不会有太大的意义。因为即使我们有机会穿越回去,没有文字记录历史有游牧民族,也未必说得清自己的源流。事实上,对于游牧民族来说,所谓血统并不是最重要的。恶劣的环境,使得他们珍惜每一个可能为己所用的潜在劳动力(战士),并养成了“养重于生”的观念。也就是说,后天是否成长、融于自己的部族,其意义远大于血统的来源。在这种观念指导下,那些从战争中掠夺而来的人口,只要愿意都可以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份子,尤其是对于那些文化归属感丧未形成的幼童来说。
游牧民族的这种“拿来主义”的务实做法,甚至于不会受到人种的限制。正因为如此,我们在繁杂的历史记录中,经常能够看到对一个游牧民族,有不同的种族特征描述,以至于直到今天,在网络之上讨论某一古典游牧民族的人种,依然是很多人所热衷的话题。当然,这类话题的最终结果,一般都是没有结果。
东胡作为一个,独立的游牧族群出现,最初就是在匈奴崛起时代。在中央之国开始把匈奴人人叫作“胡人”的时候,那些居于“匈奴”之东。也就是我们上一节开始分析的,肯特山、蒙古戈壁以东,直至大兴安岭的区域的游牧民族,也被称之为东胡了。事实上,东胡之族,之所以能够以独立面目出现在中央之国视角中的游牧体系中。并非是因为他的人种、源流和匈奴就有明显区别的(刚才也说了,他们自己都未必搞得清楚)。造成这一点的基本原因,是肯特山以东的蒙古高原,本来在地理结构上就呈独立状态,是一个蒙古高原的二级地缘板块。相比之下,这些依托黑龙江流域和大兴安岭的游牧部落之间,更容易交集和博弈,并形成和色楞格河流域有一定区别的地缘文化。不过在地理条件上,有机会自成体系,并不是东胡之族让“历史”记住的主要原因。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蒙古东部的这个地缘板块,在古典时期曾经成就过许多影响到中央之国历史进程的,“著名”的游牧民族,如:鲜卑、契丹、蒙古。而按照他们的地缘位置归类,都被认定和公元前的“东胡”有亲缘关系了。这些被很多历史研究者,认定同出东胡体系的族群,之间到底有没有直接的亲缘关系,估计连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楚。不过他们之间的共同特点,就是兴起之地,都在蒙古高原的东部。
相比位于戈壁大漠以北的色楞格河流域,东胡之地在和核心农耕区的地缘关系要更紧密些。而这种紧密关系的形成,地理上的原因是因为大兴安岭的存在。关于大兴安岭的基本地貌,我想大家都应该有个基本印象,那就林木茂盛。作为一条与海岸线平行,与海洋之间又存在大片低地和缺口的山脉,大兴安岭比它身后的那些山脉,要更容易接受太平洋季风的润泽,并积蓄更多的雨水。当然,也正是由于“水”从东来,大兴安岭东麓的河流水系,从质量上要明显优于西麓。这也为东北地区,成为对水资源要求更高的森林地带,奠定了环境基础。而当有一天,人类决定向自然界索取更多的,同样对水资源有高要求的耕地时,森林也就要比草原,更有资格“进化”成耕地了。
虽然大兴安岭西麓的水资源状况,不如东麓,但在临近大兴安岭的低地中,孕育出一片对水资源要求,相对较低的“草原”来,还是可以的。尤其是可以得到,肯特山——兴安山东麓河流补给的北部地区,植被在温度较高时期的状况,是十分让游牧民族满意的。其综合条件最佳的,就是我们上一节提到的“呼伦贝尔大草原”(核心就是克鲁伦河和大兴安岭流下的“海拉尔河”,汇集而成的“呼伦湖”)。
如果说东胡之地的北面,可以在水资源上左右逢源,那么南面的情况就不那么尽如人意了。因为在这个方向,大兴安岭所面对的是干旱的蒙古戈壁。其临近大兴安岭的低地,不仅得不到来自西面的,河流补给,还要受到更多的,来自戈壁沙漠的恶劣气候影响。当然,由于大兴安岭的存在,那些从山岭西麓流下的河流,虽然没有能力伸入戈壁腹地,但还可以自呼伦贝尔大草原以南,沿大兴安岭向南铺设一条草原走廊的。这条体量和质量上,相对呼伦贝尔草原要差一些的草原走廊。最后覆盖这片草原的游牧民族蒙古人,称这条“大兴安岭西麓草原走廊”为锡林郭勒草原。而今天,它的行政建制也继承了这个名称(锡林郭勒盟)。基于同样的历史继承,呼伦贝尔草原,行政上的归属也是“呼伦贝尔市”(地级市)。
无论对于东胡,还是后来赶走东胡,视东胡之地为自己“左翼”的匈奴人,这片土地的吸引力,并不仅仅在于他拥有几片水草丰美的草原。更大的诱惑在于,当燕山以南的农业区进入秋季收获期时,游牧民族也正是秋高马肥时。对于习惯于以劫、猎方式,为游牧生产补充额外资源的游牧民族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而这个时候,锡林郭勒这条草原走廊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因为相比在漠北的那些游牧部落,这些本来就游牧于大兴安岭南部的部落,要更容易接近富庶的农业区。即使是以匈奴为核心的北部游牧部落联盟,成为了蒙古高原的控制者,并领导南下“打猎”的军事行动,也很容易发现,相比穿越阴山以北的戈壁沙漠,沿大兴安岭西麓的草原走廊南下的障碍要小的多。当这条草原走廊即将走到尽头时,燕山也就在眼前了。
上天对于蒙古高原东部的厚爱,并不仅仅在于为之提供了一条依附大兴安岭而生成的草原带。事实上,当由北而南迁移的游牧民族,沿大兴安岭西麓南下到达燕山北麓时,会惊喜的发现一条新的河流和新的草原带。这条新的河流,属于燕山水系,换句话说,这叫作“西拉木伦河”的河流主要是由燕山北麓流下的雨汇集而成的。由于它的位置,正好处在南北向的大兴安岭,与东西向的燕山山脉相接处的缺口。决定了西拉木伦河流域枢纽般的位置。到达此处的游牧民族,不仅得到了一片新的,水草丰美的草场——科尔沁草原,也获得了通往华北平原、东北平原的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