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节

    日期:2012-01-0601:57:17
    尽管我们把那些老大帝国的对外扩张行为,统称为“殖民主义”,但事实上,“殖民”本身并不是唯一甚至主要的扩张方式。原住民的文明程度,人数多少,土地本身是否适应欧洲人大规模定居等,都是是否真的采用殖民方式,坐实一块土的所需要考虑的因素。显而易见的是,虽然巴勒斯坦地区对于英国为首的海洋国家来说,非常重要。但这片贫瘠的土地,对于普通英国民众来说,是没有任何吸引力的。当然,如果欧洲人的主流意识形态,还是以宗教思想为主的话,相信也还是能够吸引到足够的移民,前往圣地的。就象中世纪的那些试图将圣地从“异教徒”手中夺回十字军那样。可惜的是,现在的欧洲人已经务实的多了,能够放眼全球的他们,所要考虑的因素要复杂的多。即使有足够多的宗教狂热人士,愿意移居耶路撒冷,英国人不会考虑用这种方式渗透巴基斯坦的。因为如果那样做的话,相当于把阿拉伯人推向土耳其人一边,并掀起一场新的宗教战争。为了宗教上的理由,去承担如此之大的地缘政治风险,实在是不划算。
    虽然英国人再也不会仅仅出于宗教因素,去移民巴勒斯坦地区,但这并不妨碍犹太人会这样去做。对于英国人来说,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地区的出现,并非是英国战略布局的一部分。不过从客观效果来看,却让他们的手中又多了一张牌。一方面,和这些在欧洲已经生活了上千年的犹太人打交道,要远比和那些完全处于两个世界的阿拉伯人打交道容易的多;另一方面,这些丧失土地达两千多年,却又对土地无比珍惜的犹太人,在挖掘巴勒斯坦地区农业潜力上所做的努力,也是促使英国人下决心认可犹太复国主义的原因之一。在英国人看来,既然巴勒斯坦地区已经是自己的利益所在,那么有人愿意付出努力,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富庶,总好过让它继续向荒漠化转变来得好。
    总得来说,在犹太人拥有强烈复国愿望和实际行动的前提下,英国人的确没有理由,一定要去扭转这个趋势,更何况犹太人愿意为此而甘心情愿的为女王陛下服务。满足他们,远比满足阿拉伯人的要求简单的多(阿拉伯人想要恢复的,可是帝国雄风)。现在的问题主要在于,基于阿拉伯人在阿拉伯半岛,以及北非地区的存在,英国人必须小心翼翼的避免,因为犹太人的存在,而将阿拉伯人整个推到对立面去。即使这种影响,仅仅是在阿拉伯半岛,其对于地缘政治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基于这个原因,英国人在给犹太人作出在巴勒斯坦地区建立“犹太人的民族之家”的承诺之时,也不忘为附上一个线束条件:“不得做任何事情去损害目前巴勒斯坦非犹太人的公民权利和宗教权利”。这种法律文字游戏让人看着有些晕,实际就是在说犹太人不管建国也好,自治也罢,都需要在不影响巴勒斯坦地区阿拉伯人利益的前提下进行。换句话说,如果犹太人真有本事,利用商业规则从阿拉伯人手中“买回”全部迦南之地,英国人也是乐见其成。否则的话,英国人并不愿意见到治下的两个民族,成水火不容之势,因为那样的话,英国人作为宗主的利益,就会受到影响了(更有可能被其他试图渗透巴勒斯坦地区的国家所利用)。
    为了避免犹太、阿拉伯两族,最终在巴勒斯坦地区形成对立局面。英国人除了在对犹太人作出承诺时,拟定了制约条款,对阿拉伯人方面也做了工作。作为英国操控阿拉伯半岛政治走向的另一张,也是最重要的一张牌——哈希姆家族来说,他们对于犹太人的态度至关重要。犹太人并非不知道,圣裔身份的哈希姆家族,希望的是统一阿拉伯半岛。因此,在确定英国人态度的同时,犹太人更需要明确阿拉伯人的态度。在英国人看来,如果犹太人能够和阿拉伯人和平共处,共同为帝国的利益服务,也是在好不过的事情了。
    基于犹太人和英国人的共同努力,在战争的最后一年,也就是1919年,哈希姆家族最杰出的成员,也是“阿拉伯大起义”的领导者费萨尔,与犹太复国主义的领袖达成了协议。在那次谈判当中,犹太人让哈希姆家族充分相信,犹太人可以利用他们在欧洲的影响力,帮助阿拉伯人实现民族独立的梦想。并且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地区存在,只会为为犹太人带来更多的财富。
    也许在双方会晤之时,的确提到了建立“犹太国”的说法,但从费萨尔后来发表的书面声明中,只是说到“将以最热烈的态度,欢迎他们返回家园”“叙利亚拥有我们共同发展的空间”(这里的叙利亚,指的是包括整个西亚裂谷带的“大叙利亚地区”)。换句话说,这个“共同的空间”,是以什么样的形势存在,并没有明确的定义。而包括贝尔福宣言在内的,对犹、阿关系所作出的模棱两可的定义,为1947年确定阿、犹分治方案时的混乱局面,埋下了伏笔。对于犹太人来说,他们可以认定自己有充分的理由建立一个独立的,拥有国际法地位的国家;而对于阿拉伯人来说,在阿拉伯国家属性的巴勒斯坦国中,给予犹太人高度自治权,是他们所能接受的最终方案。
    假如犹太人没有那么强烈的复国愿望,阿、犹两族并非没有可能在巴勒斯坦地区和平共处。尽管我们现在看到的阿、犹关系,势同水火,而穆斯林给人的印象,也似乎总和极端主义挂钩。但在历史上,穆斯林帝国对于教义的扩张,和对异教徒的态度,并非想象中那么强势(印度最后的王朝“莫卧尔王朝”,也是穆斯林建立的)。穆斯林信仰的统治者,更多的是采取实用主义,来统治被征服地区。即你可以保持你的信仰,前提是你要交比穆斯林更多的税。依靠经济杠杆的自然调解,伊斯兰教得在绝大部分被阿拉伯人征服的民族中迅速铺开(这种差异化的管理方式,在当下中国的民族政策中也在运用。只不过让很多多数民族感到郁闷的是,其导向是逆向的)。当然,并不是每一个身在阿拉伯人统治之下的民族,都会受到这种诱惑。自认为拥有更强大意识形态的犹太人,就是其中的典型。不能说所有犹太人的后代,都避免了这种转换。但即使是在巴勒斯坦以外的,阿拉伯半岛其他地区,世居于此犹太社团依然能够保有他们在文化上的独立性。而对于阿拉伯人来说,允许这样一个有经商才能,又愿意多缴税以维持自身文化特点的民族存在,并没有什么威胁,反而能够在经济上为君主们创造更大的收益(事实上,在欧洲的犹太人,也同样在用他们的经济能力向统治者们换取生存空间)
    无论是犹太复国主义的领袖、英国的政治家,还是哈希姆家族,他们在桌面上所达成的那些模糊协议,并无法从技术上为巴勒斯坦地区带来稳定。显而易见的是,基于犹太民族的封闭性和强烈的复国愿望,他们在巴勒斯坦地区所希望建立的,是一个排他的,独立的“犹太国”;而已经完全覆盖阿拉伯半岛和北非的阿拉伯人,是不可能接受在自己的心脏位置,建立一个非阿拉伯国家的。那样的话,北非及阿拉伯半岛的陆地通道,势必被割断,一个统一“阿拉伯帝国”梦想,也会变得遥不可及。
    阿拉伯人这种基于地缘政治角度的担心,是他们后来必将置以色列于死地的根本原因。可叹的是,对于犹太人来说,能够将阿拉伯世界一分为二的特殊地理位置,恰恰又是以色列得以生存下去的根本原因。
    今天就写到这了,祝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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