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节

    日期:2011-12-0601:40:16
    英国人之所以没有把整个巴勒斯坦交给哈希姆家族管理,是因为在为了赢得战争,而画出的那些饼里面,除了阿拉伯人之外,犹太人也同样分得了一块。至于犹太人所希望得到的板块,我想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了,那就是他们祖先曾经生活过的“迦南之地”,也就是现在我们所说的“巴勒斯坦”。
    从英国人的角度来看,他们之所以要力争阿拉伯半岛的控制权,根源上是为了控制“苏伊士运河”这条海上大动脉。对于根基在欧洲的海洋帝国来说,这条能够沟通大西洋和印度洋的运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海上枢纽,也是必须夺取的天王山。从地缘政治的角度看,由于苏伊士运河东侧的西奈半岛,亦属于埃及领土,控制了埃及,也就等于控制了运河本身。所以在英法等国开始渗透中东地区之时,埃及不可避免的成为了第一渗透目标。
    欧洲人对于埃及的渗透,并非始于英国人。拿破仑时代之后的法国人,就已经清楚他们在世界其他地区的竞争中(特别是北美),已经无法对抗英国了。因此法国人开始考虑,把自己的重点放在自己拥有地缘优势的,地中海沿岸地区。而苏伊士运河本身,也正是法国在渗透埃及成功后,主持开凿的(1869年通航)。需要要说明的是,在法国人开凿苏伊士运河时,埃及在名义上还是奥斯曼帝国的殖民地,法国人是从奥斯曼人授命的“埃及总督”那里拿到授权的。而埃及人包括其他奥斯曼帝国之内的阿拉伯人,之所以还愿意在名义上,接受土耳其人的宗主地位,更多的是出于宗教原因。在他们看来,如果一定要在阿拉伯民族之上,加上一个宗主的话。同属穆斯林体系的突厥人,总是好过那些和他们缠斗了上千年的基督徒的。
    不过以埃及和土耳其的地理关系来说,江河日下的奥斯曼帝国,其实已经无力控制这个地中海对岸的殖民地了。因此就实际情况来说,最起码在1882年,英国人军队占领埃及之时起,突厥人就已经完全丧失了在埃及的话语权了,也就是说,从那时起,埃及就已经是英国的殖民地了。而英国人完全从法律上割断埃及和土耳其的关系,将埃及归入自己的殖民地(法律地位是英国的保护国),则是在1914年,一战爆发之后。
    虽然从政治的角度来看,控制了埃及的英国,已经足以控制苏伊士运河了,但从地缘安全的角度来看,苏伊士运河东侧的西奈半岛,并不具备足够的防御纵深。因为一条法律上的国境线,只能保证你在和平时期的利益。而真正到了战争时期,战略纵深和地理屏障,要比那些边界条约有用的多。基于这个原因,英国人必须取得对阿拉伯半岛,特别是和西奈半岛紧密对接的“巴勒斯坦”的控制权。后来的的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一战时期的奥斯曼帝国,和中东战争时期的以色列,都曾经从巴勒斯坦地区,快速越过西奈半岛,向苏伊士运河防线发起进攻。
    既然巴勒斯坦有如此重要的地缘作用,那么英国人就必须选择更加合适的代理人,来经营这片土地了。假如没有犹太人介入的话,这个代理人的选择范围,应该还是仅仅控制在阿拉伯人当中的。但在英国人必须为苏伊士运河的安全考虑之时,他们发现,在巴勒斯坦这片土地上,已经不仅仅居住着阿拉伯人了。从坏处想,这表明英国人在巴勒斯坦地区将要面临更为复杂的地缘结构,做更多的工作;而从好处想,如果平衡得当,英国人手上将有更多的牌,来控制巴勒斯坦地区。至于犹太人是如何重新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的,就是我们下一节的分析方向了。
    日期:2011-12-0702:38:10
    最起码在网络上,犹太人似乎是很多中国人所关注的一个民族。有一个大家所津津热道的话题是,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其实是同族,都属于“闪米特”人这个族群的分支。现在的两族相争,更象是兄弟之争。也许很多人对这两族的渊源会很感兴趣,不过要是展开分析的话,那估计要牵扯出很多圣经故事,以及大部分人所不熟悉的上古名词来。所以我们还是简单的从技术的角度,来剖析一下这两个民族的渊源,以及犹太人的复国史。
    说起“民族”这个概念来,很多人的着眼点,是在种族、血统之上。其实就民族的属性来说,这些生理特征并不重要,文化上的共同记忆,才是一个民族形成的关键因素。如果从文化记忆的角度来看,一个民族是否能够长盛不衰,并不取决于他在某一个历史阶段是否强大过,而在于他有没有用文字记录历史的习惯。因为在漫长的岁月中,仅仅依靠口口相传来传承记忆,是非常危险的。而如果有了文字记录,形成完整的文明世系,那么即使在中间某一阶段,由于外力作用中断,也可以有后来者从传承下来的文字中,恢复历史记忆,并成为凝聚民族向心力的核心力量。这一点,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善长于记录历史的中国人,是最有感受的。
    需要注意的是,文明的继承者,并不一定是当初文明缔造者血缘上的直系后代,更多的时候,一些缺乏“光辉历史”的民族,会根据现实的需要,从技术上寻找关联因素,让自己的民族与那些上古文明对接上。就好像经历过中世纪黑暗时代的欧洲人,通过从穆斯林那里翻译回来的古希腊、罗马文献,为欧洲民族“找回”自己的根一样。而热衷此道的欧洲人,到底继承了古希腊、罗马人多少基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罗马和希腊,都在欧洲的版图上。
    与欧洲人热衷于“复兴”古典文明不同,犹太人的记忆却重来没有中断过。如果你有机会去问一个犹太教徒,相信他一定能够把自己民族的历史,描述的非常清晰。这其中的根本原因,就在于犹太人持之以恒的,把记录了他们祖先历史的文字传承了下来。这些被宗教化了的文字记忆,就是犹太教的圣经——希伯来圣经(在基督教创立之后,这部犹太人的圣经被基督徒称之为《旧约》,与另一部记录耶稣言行、事迹的圣经《新约》相对应)。这部记录了公元前12世纪——公元前2世纪犹太民族发展史的圣经,在我们看来,固然有很多被神话了的成份,但在技术上却起到了凝聚犹太民族的作用,使之在流散世界各地二千年之后,仍然能够以一个民族的形态,呈现在世人面前。
    从犹太人记录、传承历史的习惯中受益的,并非只有犹太人自己,阿拉伯民族的诞生、发展,也同样得益于犹太人的记忆。在犹太人的圣经中,他们的直接祖先是追溯到一个叫“亚伯拉罕”的先知的,也正是这位先知,将犹太民族的祖先,从两河平原带到迦南之地的(圣经上的表述是,上帝把迦南之地许给犹太人的,所以也叫“应许之地”)。这个系出闪族的犹太先祖,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嫡出的“以撒”,一个是庶出的“以实玛利”。其中“以撒”又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叫“雅各”,一个叫“以扫”(后来叫“以东”)。前者就是犹太人的祖先,而后者则被认定为是半岛游牧民族,也就是阿拉伯人的祖先。这种说法,可能会让人感到有传奇色彩,不过从地缘角度来看,犹太、阿拉伯两大民族的分裂,其实是因为生产方式上的不同而产生的。换句话说,在双方共同的祖先迁移到迦南之地后,一部分留在这片肥美土地上,以农耕为主要生产方式的部族成员,成为了犹太人的祖先;而脱离这种生产方式,进入周边荒漠地带,选择游牧生产方式的部族成员,则形成了阿拉伯民族。
    这种情况,在华夏民族的形成历史中,也同样存在。所谓“夷狄入华夏则为华夏,华夏入夷狄则为夷狄”,系出同族的部族分支,一旦进入不同属性的地理单元,便会变化出不同的民族属性来。当然,阿拉伯人虽然可以从文化传承上,追溯到“亚伯拉罕”,但并不代表他们的民族成份,全然来源于此。在亚伯拉罕的子孙散落到那片只适合游牧的干旱之地时,上面同样有可能散布着先期到来的民族。只不过在这些因环境使然,有着共同生产方式的游牧民族融合的过程中,犹太人所记录的历史,为他们找到了一个对接前期文明,创立完全属于自己的“文明分支”的机会。
    基于生产方式和环境的原因,游牧民族希望创立属于自己的,完整的文明体系,是非常困难的。没有文字记录历史,和成体系的意识形态,是关键的技术原因。不过活动于阿拉伯高原的游牧民族,比之其他地区的游牧民族,机会要好的多。能够和世界文明的发祥地“新月地带”无限贴近,使得他们有更多的机会,从那些先进的农业文明中吸取养分,完善自己的文明体系。这项工作的具体执行者,就是伊斯兰教的创立者“穆罕默德”。很显然,在1400多年前,犹太人世系中关于阿拉伯民族来源的描述,给了这位先知以灵感。这不仅可以让阿拉伯民族,承接圣经中所描述的,亚伯拉罕以前的历史(包括诺亚方舟这些神话般的历史,都可以承接下来),更可以在民族地位上,让他们获得与先期进入文明期的犹太人,取得平起平坐的地位。不过在具体的世代架构上,伊斯兰教还是做出了一点修改。将自己的民族来源的指向,由犹太人认定的,犹太先祖的兄弟“以扫”,升级到亚伯拉罕的次子“以实玛利”。这似乎是在向世人表明,阿拉伯民族形成的历史,要比犹太人早上一代。当然,也许先知有其他想法,不过生活在4000年前的亚伯拉罕(圣经中所推导出的年代)成为了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共同的祖先,却是不争的事实。只不过在阿拉伯人的文字中,亚伯拉罕被称作“易卜拉辛”罢了。
    今天就写到这了,祝大家晚安!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