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节
日期:2011-07-1322:14:20
项梁的东楚军攻克了彭城,并不代表就已经全部收编了彭城义军。在他们到来之前,彭城义军凭借自己的地缘优势,已经在泗水中上游地区扩张了自己的势力。包括在彭城北边的“沛县”起兵的刘邦,也表示愿意归附。当然,这些名义上的归附,也只是一种机会的选择罢了。在这个乱世,机会主义者们无时无刻不再寻找更好的机会。如果从地理结构上看,这场楚地义军之间的火并,可以看作是一场沿泗水而展开的南北对决,胜利者就是更有政治资本和更强大后方的东楚军。
占据了彭城之后的东楚军,随后便沿泗水挥师北上,进而攻克了彭城义军的最后一个据点“胡陵”(具体位置在沛县最北部,苏鲁交界处)。现在的项梁,应该说已经在楚地东线,占据了绝对优势,包括刘邦在内的那些北部(泗水流域)义军,也纷纷归附。而这个时候的秦军主义,也已经从“下城父”北上,进驻到了睢水旁边的“栗县”(豫鲁交界的河南夏邑县)。从地理位置来看,我们有理由相信,秦军主力的下一个目标有可能就是彭城。不过对于秦人来说,泗、淮两水其实都不是重点。以“得中原者得天下”的思维来看,解决掉中原腹地的新“魏国”,比纠缠于泗上这些东夷故地要有价值的多。
不能说秦人的想法是错误的,为了解决张楚政权,他们已经沿着中原的边缘,向南前突了太多,即使是单纯的从后勤保障来说,也应该把“大梁”一带的魏地收复。问题是战争的主动权并不仅仅掌握在秦人一边,对于已经声势日隆的项梁来说,如果还不能与秦军主力接战的话,会直接影响到他在各路义军中的声望的,特别是双方的距离已经如此之近的情况下(想想长征时期的红色政权,为什么一定要北上并寻机与日军接触)。因此占据胡陵之后的项梁,派出了一支军队,对栗县的秦军主力进行了试探性攻击。这次攻击当然不能算是决战,只能说是在“投石问路”,因此东楚军并没有派出自己的主力,被收编的彭城义军成为了那块“石头”。
试探性攻击的结果,证明了秦军才是真正的“石头”,而那去偏师只是一个鸡蛋罢了。不过刚才我们也说了,秦军并没有准备继续东进,所以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按照即定计划北进,去攻击魏国的都城“临济”(河南封丘县东,)。从济这个名字我们也可以看出,这是一座济水边上的城池。失去了河东之地的魏国,后来的国土范围基本也就是在河北平原南部(漳水以南)、西“河济平原”,以及中原腹地的大部(包括后来从宋国接收的,泗水以东部分。泗水沿线,则被楚国所控制)。我们现在所说的“魏地”,指的也就是这部分。从位置上来看,济水可以算的上是魏地的一条中轴线。将都城定在它的边上,可以上下兼顾。让人疑惑的是,这个新“魏国”为什么没有据旧都“大梁”为都,而是在它的北边另择一地。
其实也不是魏人不想光复旧都了,实在是当年秦军在围攻大梁城时,引鸿沟水水淹大梁,把魏人苦心经营的大梁城毁坏殆尽。如果大梁还有战略价值的话,秦人应该会重新构筑他的防御体系。只不过一统江河的秦人,已经把目光投向更远的边缘之地,自然也没有必要把核心区内的城池,重新修复了。有鉴于此,一匆忙立国的魏,人才在济水南岸选择了“临济”作为暂时性的基地,为的也就是能够更好的辐射整个魏地。
在秦军在栗县阻击楚军得手的消息,传到胡陵。项梁和他的东楚义军所做出的第一反应,便是渡过泗水,东进到泗水东侧的“薛”县(现枣庄市所辖)。说起这个“薛”邑,其实和东楚军最早占据的“下邳”颇有渊源。在战国中期,盘据于下邳的泗上诸侯“邳国”,由于不断受到楚国攻击,而被迫迁移至此。就薛县的位置来说,东靠尼山,西临泗水,是控制泗水一线进入秦沂山脉腹地的门户之地(鲁国故地)。当年齐国迂回控制邳国后,就曾经让孔子大为不满。
薛邑作为一个地标,最为风光的时候并不是叫这个名字,而是“徐州”(现在的徐州是当时的彭城)。魏、齐二国的“徐州相王”就是在此,正是那次会盟,真正让战国进入了一个“王”的时代。基于薛地的重要地理位置,秦初在设立郡县时,也以其为核心设立了“薛郡”。在战国后期,齐国因为灭宋而被群攻,以至衰弱后,楚国逐渐控制了泗水两岸,并最终将文化底蕴深厚的鲁国攻灭。也就是说,楚人曾经控制了整个泗水流域。以楚人的文化而言,要想彻底将自视为周礼所根基所在的鲁地同化,是很难的。不过这并不妨碍项梁,从战略的角度看中泰沂山脉腹地这片山地,并试图以此为依托和秦人周旋到底。
由于秦人的目标是魏都“临济”,主力退入“薛”县的项梁并没有如期迎来他的对手。对于一支正在成长中的队伍来说,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当魏人在临济城下苦苦支撑时,项梁和他的东楚军有时间和空间来进行修整,并继续吸收楚地的抗秦力量加入。从这个层面上看,暂时远离战火的薛县,成为了东楚军蓄势的基地。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沛县、丰邑(现丰县)一带周旋,希望打出一片天地的刘邦,也应召来到了薛邑会盟。只不过当时的项羽,应该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泗水亭长,竟然会是他事业和生命的终结者。
回头再看临济城下的状况,一切都在朝着有利于秦人的方向发展。在临济之战结束之时,失败身死的并不仅仅是刚刚自立的魏王(魏咎)。同样自立没多久的齐王“田儋”,在救援临济的战役中,也为秦军所破,身死阵前。当然,在历史博弈当中,永远不缺乏领袖人物。能够在一场战役中攻杀两位诸侯王,也不代表秦人就此解决了魏、齐两地的动乱。比如齐国,田儋的二位堂弟田荣、田横就曾经先后被拥立为“齐王”,而他们也并不是唯一有愿望和机会成为齐王的齐人,象楚国的情况一样,在大局未定的情况下,各种力量的博弈在所难免。
对于秦军来说,他们也清楚,攻杀一二个“王”并没代表着平乱之役的终结。重要的还是实实在在的,把那些叛乱之地,重新纳入帝国的管辖范围。临济战役的结束,意味着济水以南的中原腹地,已经基本在秦人掌控之中了。摆在章邯面前的,依旧是两个选择,要么挥师东进,下盘据泗水的东楚军决战,逐次向南收复泗水两岸的楚地;要么向北渡济水,控制西河济平原的魏地。
出于河济两水在中央之国的核心地位,章邯并没有选择东进。渡过泗水之后,就有可能与东楚军在山地接战的顾虑,应该也是一个因素。毕竟在那一区域,鲁国和那些泗上小国,曾经在大国的挤压中存活了几百年。相比于更利于大兵团作战的“河济平原”来说,将自己的主力,纠缠于泰沂山区这种复杂的地理结构中,是正规军所不愿意面对的。更何况在河、济以北,燕、赵故地也已经燃起战火,并复国成功。齐地的反抗力量,也可以从东河济平原而起,随时攻入西河济平原,并与燕、赵军队一起攻入中原。在这种地缘格局之下,泗水一线的得失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秦军在西河济平原并没有遇到什么抵抗,毕竟魏国义军的主力已经在临济为秦军所破,短时间内,无法再集结出可堪一击败的“义军”了。相比之下,齐国的情况就要好的多了。作为战国诸侯当中,最后一个被秦人所灭的国家。齐人对于秦人统治的反感程度,并不会比楚人低。而孤立主义盛行的齐地,虽然终于明白了唇亡齿寒的道理,驰援魏国,并甚至因此而失去了他们的“王”,但齐地本身,却没有受到损伤。
在秦人看来了,在战国所累计的经验告诉他们,对于齐、楚,包括燕这三个边缘国家来说,最好的办法还是先让他们置身事外,然后集中火力灭掉三晋。也正因为如此,把张楚这个出头鸟打掉后,秦人并没有把谨慎的沿泗水一线北上的“东楚”军作为重点。至于齐地,想用政治手段让他们置身事外,是再也不可能的了。象范厨师那样,连着被忽悠两次的情况毕竟是少数。更何况现在的齐地,还没有整合成一个整体,你并无法通过外交途径,影响整个齐地的动向。所以尽管秦人的首要战略目标,是三晋故地(现在基本上只剩下赵地了),但在此之前,齐人必须得到足够的教训,以让他们重拾观望的态度。
被秦人选定的目标,是东、西河济平原相接处的“东阿”邑(现在东阿县的西南方向,现为阳谷县辖)。如果我们希望去参观武松打虎的“景阳冈”,就会发现这两个地标几乎都在同一位置。不管历史上是不是真的有武松,反正章邯是分出了一部分兵力,去攻击“东阿”这个济水边上的城邑,以向齐地施加压力。正如战国时期的格局一样,如果要攻取齐人所据的山东半岛,最好的办法还是由东“河济平原”入手,跨越济水的难度要远低于穿越秦沂山脉。
对于齐人来说,他们并无法判断秦军下一步,是否真的要拿齐国开刀。基于他们的“王”,刚刚支援了魏国,齐人有理由相信秦人准备大举挥师东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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