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道德交易 一
“议员先生,请上床吧。”五星级酒店的包房中,年轻的女孩子懒洋洋地陷进了豪华大床。昏黄的灯光下,她黑亮的眼睛微微半眯着,新剥出来的菱角一样粉嫩的嘴唇微微开合,又轻又软的声音从红润的舌尖后头传出,“我保证,这将是你毕生难忘的一夜。”
站在床前地毯上的中年男人笑了:“我当然相信。他们都说,跟你睡觉会上瘾的。丁一小姐,我能否要求长期服务,共享模式也行。”
女孩子的半张脸已经隐在蚕丝被底下,议员只看到她似笑非笑的眼睛:“等你体验过服务再说。”
灯灭了,黑暗如潮水一般涌来,淹没了整个房间。
……
“江州酒店十六楼VIP套房内,有人与未成年少女进行不道德性.交易行为。客人是位高权重的议员。”
尖锐的鸣笛声撕破了夜空的沉寂,警车呼啸着冲向酒店大门。
大堂经理满脸慌乱,一路追到了电梯门前,企图辩解:“不可能,我们酒店正规经营,绝对不会存在任何违法行为。”
“有没有。”聂磊跨进电梯,摁住关门键,将大堂经理鼻尖的汗珠挡在了电梯门外,“查过才知道。”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开了。尤佳抓着采访器站在门口转圈,一见聂磊她便眼睛一亮,直接拽着聂磊朝里面小跑:“快!已经进入二十分钟了。”
房间中,窗帘阻隔了都市夜光,女孩子在温暖的被窝里沉沉地睡着了。议员一个接着一个打呵欠,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豪华酒店的隔音效果果然不错,急促的脚步声全都被拦截在房间外头。
保洁员探头探脑地查看动静,被聂磊一把拽到了VIP套房门前:“开门!”
“这间房空着的,你们是不是搞错楼层了?”保洁员的手一直在颤抖,捏着的房卡几乎要抖落到地上。
聂磊手一翻,推着保洁员的手靠上门锁。“滴”的一声轻响,房门开了,空空如也。
匆匆赶到的大堂经理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对着警察意有所指:“警察也不能随意干扰酒店的正常经营秩序吧。喂——你要干什么?”
聂磊跳下窗台,在经理逐渐瞪大的眼睛注视下拎起了凳子,进了过道。
“砰”的响声过后,凄厉的警报声响彻了整栋大楼。
厚厚的门板后,即将陷入深眠的议员惊醒了。他慌忙翻身下床夺门而出,连松开的睡衣系带都顾不上。年轻的女孩子被他丢在了床上,还在呼呼大睡。
……
“震惊!议员涉嫌嫖.宿未成年少女,疑似使用迷.药?江州在线记者尤佳为您带来现场报道。”
丁一被新闻震惊体吓醒了,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勉强看清自己身处在陌生的房里。真要命,房中居然没有床,只有她正趴着的长桌。
乱哄哄的警察局中,滋事斗殴的混混,烂醉如泥的酒鬼以及离家出走的未成年学生齐聚一堂,个个都咒骂不休或者哭哭啼啼,中间还混杂着醉鬼呕吐物散发出的难闻气味,视觉听觉嗅觉刺激一个都没落下,使得原本应当庄严肃穆的警局都如鸡飞狗跳的菜市场一样嘈杂热闹。
然而警察们早就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谁也没有分散太多的注意力给他们,而是围在一起,津津有味地观看着新鲜出炉的网络直播新闻。
“行啊磊子,咱们局难得有这种上新闻的机会,就叫你赶上了!”女警笑嘻嘻地摁住了两个趁机想要逃走的离家少女,转过头调侃了一句,“挺上镜的,以后咱们局的代言人就是你了。”
何田原本还在吹嘘自己英勇神武,看到女警朝对着聂磊笑靥如花,立刻冷下了脸,拍了拍手里头的检测报告,没好气道:“可惜啊,阿白,看人不能光看脸。这女的二十了,也没服用迷.药。”
他侧过脸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聂磊,语气重了起来:“你的线报怎么回事啊?说好的议员嫖.宿幼女呢?挂羊头卖狗肉!还有这鬼记者,到底会不会做新闻,满嘴跑火车,她能承担责任不?”
聂磊皱了下眉头,没理会何田没头没脑的邪火。
旁边醉酒滋事的混混突然间跳了出来替记者打抱不平,指着何田破口大骂:“鬼记者?你又是哪根葱!”
话音未落,醉汉的拳头直直朝何田的面门奔去。
何田没料到醉汉居然敢袭警,猝不及防下急急往后面退,后腰撞到了桌角。
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止住了挥过来的拳头,聂磊死死扣住了醉汉的手腕,抬手就是一个过肩摔,身形壮硕醉汉被他死死地摁到了地上,直接上了手铐。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地可以拍教学视频。警察局中,众人的欢呼惊叫声几乎要掀翻了警察局房顶。
审讯室的门半开着,丁一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眼睛半眯着看外面。她目光的正前方,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小姑娘跳了起来,差点儿带翻了身下的长椅都浑然不觉,只满眼星星地尖叫:“警察哥哥好帅!”
何田恼羞成怒,狠狠地踹了醉汉一脚,然后冲着聂磊僵硬地笑:“算了,我不占你便宜。硬骨头我啃,我去审讯李正和。”
白警官瞪大了眼睛,不置信地看着何田的背影。啃硬骨头?多大的脸!官员嫖.娼,重点盯的是官员,逮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能问出朵花来啊!她恨铁不成钢地瞪聂磊:“你也是傻!”
聂磊朝白警官点点头,压低了声音:“老何也是怕我情绪太激动,憋不住动手。”
白警官变了脸色,埋怨了一句:“什么案子不是案子,放平常心去查。”
聂磊笑了笑,拿着手中的文件夹进了审讯室门。从他进门到房门关上,趴在桌上的女孩姿态依然没变。聂磊怀疑她从进屋之后就没挪过窝,连审讯室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形成的光影交界都纹丝不动,一半明媚如圣天使,一半暗沉如美杜莎。
“丁一,二十岁,江州人。”聂磊坐在审讯桌后面,抬起眼睛看对面的女孩。她无疑是美的,自带精灵仙气,灯光底下尤其不像凡人。
难怪李正和一把年纪了,还能恬不知耻地说出共享模式的话。
聂磊翻着手中的酒店账单,豪华酒店长期包房,每天SPA不断,一对一专人服务……,那一连串的数字真看得人瞳孔跳舞,她一天的开销等于他一个月的工资。
聂磊掏出了手机,播放录音,录音的最后一句是眼前女子的声音:“等你体验过服务再说。”窃听器抓音的效果有点儿渣,但依然掩盖不住话音本身的绵软娇柔。
聂磊目光微凛,打量着对面的女人,最终停留在她的眼睛上,唇角微翘:“挺讲究服务态度的,还有试用期?”
丁一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趴在桌上毫无反应。
聂磊面沉如水,手轻轻一挥,桌上的一次性纸杯倒了,杯中水直直朝丁一扑去。然而她半点儿坐直身体的意思都没有,就连水泡到了她头发上,她也只是慢腾腾挪动一点儿,只避开水而已。
“一次,八折。”
聂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他压住心头无名的火,目光直盯着对方的眼睛:“八折?什么服务打八折?”
“睡觉。”丁一眯起了眼睛,难得解释了一句,“我□□觉。”
真是无耻得坦荡!聂磊冷笑:“那你的职业是?”
丁一似乎笑了,那点儿笑意从她惺忪的睡眼中泄了一点儿微光,却懒得扩散到整张脸上。即使这般吝啬,聂磊还是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一刹那似有千百朵春花开。在他都要晃神的时候,女人菱角般粉嫩的嘴唇又微微翕动了一下:“催眠师。”
聂磊浑身一个激灵,简直以为自己中了摄魂术。
“催眠吗?”他死死盯着睡意惺忪的女人,“难道不是夜夜笙歌?”
“是催眠。”那菱角唇边的皮肤微微上提了一下,隐约算是个笑。
聂磊脑海中最后的印象就是这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他破天荒地于值班的夜晚,趴在审讯室里睡着了。
没有人会指责他,因为困意像流行病毒一般飞快地传播着。警局大厅中,被抓了还继续当着警察的面大打出手的混混,坚决不肯告诉警察家人联系方式的离家少年,还有忙得焦头烂额的警察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打着呵欠陷入安眠。
整个警局成了童话故事中的沉睡森林。
一直到手机闹铃响起,聂磊才从酣眠中醒来。是酣眠,真正意义上酣畅淋漓的睡眠,简直像吸饱天地灵气一样的酣眠。他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才从黑甜乡返回人间。
窗外大亮,晨光透过玻璃落在对面女人光洁明亮的脸上,恍若透明,她依然那副懒散的模样:“我保证,这是你毕生难忘的夜晚。”
沉睡魔法瞬间解除了,审讯室外头响起了熙熙攘攘的声音。聂磊听到了同事的议论:“我这辈子没睡过这么好的觉,实在太舒服了。要是天天能睡得这么好,我肯定起码能多活十年!”
“我可以回酒店睡觉了吗?”丁一打了个呵欠,嫌弃地趴在桌上。她爱最精致的美食,最松软的床铺,她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舒服地混吃等死。
聂磊脸一沉,猛地跳了起来,甚至带翻了凳子,发出“砰”的一声响。
门外的白警官被这动静吓了一惊,连忙推门伸头看:“怎么了?”
聂磊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了丁一身边,伸到她胳膊边的手又硬生生缩回了头。他盯着丁一的眼睛,请求身后的同事:“阿白,帮我个忙,好好搜她的身,尤其注意她身上是不是藏有什么挥发类安眠药品。”
白警官瞪大了双眼,本能应答了,走到丁一身边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她用了药让我们所有人都睡着了?”
聂磊迟疑地点了点头。
女警看他的眼神活像是见了鬼:“咱们警察局这么大呢,这挥发效果该多大啊!”
聂磊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丁一懒洋洋的,对着聂磊再一次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我就是药,我是懒精,天然自带惫懒之气,能够感染人帮人安眠。我可以走了吧,警官?”
“走什么走?”何田像打了鸡血一样冲进审讯室,挥舞着手中的审讯记录冷笑,“建国后不许成精!小姑娘,议员大人都承认嫖.娼了,你赶紧老实交代!”
真是平地起惊雷,白警官愕然:“他昨晚不是一直不吭声吗?简直要死扛到天荒地老。”
何田伸了个懒腰,没好气道:“审讯技巧知道不?我可是个中翘楚。”见白警官卡姿兰大眼睛瞪他,他赶紧改口说人话,“幕僚来了,他知道躲不过索性坦白从宽了。”
聂磊皱眉,眼睛扫过表情呆滞的丁一,抬脚就朝外头跑:“他怎么交代的?人在哪儿?”
“照实交代啊!”何田赶紧跟上,“交代完了,缴了罚金跟律师走了。”
“都没搞清楚情况,你怎么就能放他走呢?”聂磊飞快地下楼梯,警局大厅已不见议员与律师的身影。
何田老大不痛快:“说议员嫖.宿幼女的是你,幼女飞了不说,现在人家好不容易承认了,你又想起什么幺蛾子?我们都抓了现行,哪儿不清楚?”
“不对。”聂磊脚步不停,一路跑到了警局院子中。
清洁工阿姨正在逗弄附近小野猫。
聂磊目光扫过,语气略有些迟疑:“我觉得,丁一不像妓.女。”
她看人的姿态,就像是工勤阿姨看小猫。
“滚蛋吧!大老爷儿们说什么直觉!婊.子就是婊.子,多少自诩清高的名.妓不还是任人玩的贱.货?我提醒你啊磊子,年轻人血气方刚的能理解,但坚决不能犯原则性错误!她不是妓.女?睁大眼睛看看她的消费账单,钱是大风刮来的?”
警察局外头人山人海,聂磊眼睁睁看着李正和议员在律师跟助理的陪同下走向记者,面对镜头鞠躬道歉:“对不起,我为自己的行为负全部责任。我会重新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为我们江州服务和建设的工作中去。”
他再三鞠躬后,上了小汽车。
追出来的聂磊只来得及吸了口汽车尾气。
何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火冒三丈:“你发什么神经?人证物证俱全,你到底还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是他承认的太痛快了。”聂磊若有所思地盯着汽车远去的方向,“现在正是选举期间,他的个人形象至关重要。”
“都直播出去了,再狡辩只会招来选民更大的反感。”何田不明白聂磊为什么跟着了魔障一般。
“直播中只有他跑出了房门,房里有个年轻女人。他们身上都穿了睡衣,并没有被捉.奸在床。而且,我们没查到两人之间存在金钱交易。”
估计是体验完服务之后再付账。
至于窃.听录音,根本就不能拿到明面上当证据。
何田气急败坏:“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一男一女在房里头还能干什么?盖着棉被纯聊天?谈人生谈理想?”
聂磊正要找话反驳,旁边检验科的同事冲过来招呼两人拿报告:“没有,房间中没有找安全.套跟其他性.行为使用工具。房中两张床,其中一张床上只采集到了李正和的头发,另一张床上有丁一的头发,没有精.斑。还有就是,体检显示女方处女.膜完整,没有性.行为痕迹。”
“你为什么不早说!”聂磊恨不得掐死马后炮的同事。
可怜的技术人员被他摇得快吐了,结结巴巴道:“我昨晚就想给你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特别困,一不小心睡着了。”
“这也不能代表什么。”何田还不死心,“万一是口.交呢?性行为又不是单一的。”
“你觉得,这种程度的证据能让议员大人认下嫖.娼?”聂磊阴沉着脸。
何田瞠目结舌,半晌才百般不甘心:“那你说他为什么承认了。”
“因为他想隐瞒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何田敏感起来,“难不成杀人放火?可里头别说死人了,连只蚊子的尸体都没有。”
聂磊摇摇头:“这要问他本人,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