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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钺之好言相劝璧凌
这时,大儿子天禹捏着块芝麻糖跑进了门,对爹娘说:“义父,爹,奶奶说明天要带我和姐姐去北海玩儿。”他所说的奶奶其实是范仙娥,但有时候就连大人也分不清孩子讲的是哪位,因为“我家的奶奶数不清”。
“爹要照顾弟弟,你出去得听话,不要乱跑。”福来说完,就掏出手帕帮老大擦了擦嘴边的糖渣。
沈钺之看到越长越高的儿子,就笑着说:“来,义父抱抱。”
天禹却猛摇头:“不,我不要抱,我长大了。”他最不喜欢被人抱了,尤其是跟着奶奶们(三个奶奶)出去的时候,他就像商品一样被参观,还会被不认识的老太太,阿姨又捏又抱,他很不高兴。
看到儿子往后退,沈少校很想笑:“行,义父不抱你,天禹是大小伙子了。”
福来却一把拉住了儿子,温和的笑着:“爹要抱你呢,也不让吗?”
天禹很为难,皱着眉头,撅着小嘴说:“爹抱我可以,其他人不行。”说完就搂住了“母亲”的大腿,他觉得爹就是不一样,他总会想对爹撒娇的。
沈少校只得微微一笑,他这个亲爹是争不过亲娘的。
沈家来北平的第六天下午,吴老板就带着礼物登门拜访了,他见过了曾经的女伶人前辈范仙娥,拜会了沈夫人和沈剑华两口子,还特别见了福来的儿子天禹,天逸。
吴老板看到天禹的时候颇为震惊,因为这娃娃和沈钺之太像了,他趁着人别忙着准备晚饭之时,便把沈少校拉到了一边,悄么几儿的问:“钺之,你实话告诉我,天禹是不是你儿子?”
沈某尴尬的笑笑:“嗯,是。”
“呃,为什么你的孩子要让福来养,你家人不会不让你认这孩子的,莫非你有难言之隐?”他猜想一定是这家伙啥时候留下的风流债,因为收拾不了才拜托福来代养的。
沈钺之拉着他进了里屋,这才低声答道:“璧凌,我不应该瞒你,可事关福来的名声,我不想给他惹麻烦,让他遭人非议......天禹和天逸都是他给我生的。”
吴璧凌瞪着眼睛呆了半晌,才不自然的笑着说:“你别开玩笑了,男的怎么能生孩子,你闲得慌,拿我开涮呢?”要是男人能生孩子,他还至于被爹娘逼着结婚?
可他却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很难令人信服,但福来他不是个完全的男人。”
璧凌盯着他的脸思索了很久,觉得他不像是开玩笑的,于是就试探着问:“他明明是爷们啊,他以前不是还给你拉洋车么,那么壮实的身子骨莫非女扮男装不成?”又不是花木兰替父从军,没必要为了谋生妆扮成男人吧?
沈钺之不好直接讲明,就绕着弯子答道:“他不是完全的男子,但有女子的一半。”
“啊?”吴璧凌歪着脑袋不明所以。
刚好,福来抱着小儿子进了屋,他本想给孩子喂奶,可见到钺之正和吴老板在谈话便很大方的说道:“吴老板,我嘱咐他们泡茶给你,你们聊着。”
“哦,谢谢,你真会照顾孩子。”吴璧凌笑着说,怪不得钺之会一门心思的只爱“车夫”,福来就像个贤内助一般帮着此人料理家中的大小事务,甚至连孩子都代为照顾了。
“我挺喜欢孩子的,你们坐着吧,我去我娘那里待会儿。”虽然钺之和吴老板以前好过,但现在他们只是朋友,他没必要和看贼一样的提防。
等福来出去,沈少校才又说道:“他是孩子们的亲娘。”
这下吴璧凌才明白过味儿来,他惊讶的问:“你的意思是说福来他......是女子?”这不可能啊,福来明明是爷们。
沈钺之无可奈何,只得和盘托出了。
听完沈某人的一番话,吴璧凌异常震惊,他难以置信的说:“怪不得你对他情有独钟,他可真是如了你的愿啊,啧啧,福来撞在你手里可算是跑不了了,你别吃着碗里惦着锅里,不然绝对没好果子吃!”这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够般配。
沈钺之嘿嘿乐着:“那是,我有了他就够了。”
吴老板挑起眉笑了:“令人羡慕,要我是你得天天把他捧在手心儿里......对了,今天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他点头:“你说吧。”
“我打算把戏班子迁到上海去,上个月我在上海连演了二十场,场场爆满,你说这兵荒马乱的,还有那么多人看戏,这收入比北平多了不少呢,所以我才有这想法的。”他说道,藤田很支持自己,但不知道沈某有啥看法,毕竟他们是多年的好友,他很想听听此人的意见。
沈钺之点了根烟,思忖了片刻才说:“现在局势动荡,你得三思而后行,不能急于一时,至少北平这地方历年来都是较为太平的,但上海就不一样了,那是个遍地黄金的港口,万一日本人想吞了它,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吴璧凌赶忙追问:“不会吧,咱们还能把上海丢了不成?”
沈少校板着脸没吭声,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以目前的状况来分析,一切皆有可能。
吴老板看到他的神色,就笑不出来了,考虑了半天才说道:“我会再斟酌一下的,至少不急于一时。”他很信钺之的话,总之再等一两年再做决定也不迟。
“嗯,谨慎为好,你和那小日本怎么样了?”虽然他不想提起那家伙,但璧凌可是和对方生活了好几年呢,他很想知道二人相处的如何。
璧凌愉快的答道:“还是老样子,帮我灌了唱片,上次的巡演也是他帮着我和青帮交涉的,藤田这个人平日里虽然话不多,做起事来却不含糊,认真仔细。”他不住的夸赞情人,眼里流露出幸福的神采。
但沈钺之却不乐观,尤其是在两国交战的节骨眼上,这两个人的相处是注定不会被任何人看好,祝福的。
“璧凌,我还是那句话,你最好和他分开。”
吴老板瞥了他一眼,怏怏不快的说道:“他是日本人又怎么样,日本关东军和我们打仗,我就要和他分开么,你这么讲根本就是没道理!”
“你和他在一起别人会怎么看你,你想过么,璧凌,我这么说都是为了你好!”沈少校有点儿激动,日本人都把魔爪伸进东三省了,这小子还看不明白形式,可陷入爱情中的人哪会有理智可言?
他皱着眉为情人辩解:“藤田对我言听计从,悉心照顾,他是个很好的男人,我不能让你诋毁他。”
捂住脸的沈少校只好闭上了嘴,他知道再这么讲下去会和璧凌闹翻的。
晚上睡觉前,福来把孩子哄着了就对身边的男人说:“你和吴老板怎么了,他今天走的时候好像不太高兴。”
沈钺之锤锤脑门答道:“因为藤田,我和他吵起来了,我劝他和小日本分开。”
佟上尉扶住他的肩膀:“唉,我明白你的苦衷,可他现在就是喜欢藤田,你这么说他肯定很不高兴,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免得他和你有隔阂。”
“无所谓了,已经和他说过几次了,好像我是个只会说坏话的小人似的,我都是为了他考虑,现在国人反日情绪高涨,他和日本人走得这么近往后会受牵连的。”他紧皱眉头,很为好友担忧,但他的苦心却不能被人家理解,或许福来说的对,不应该再提这件事了,免得和璧凌闹翻。
孩子娘见他为此苦恼,就劝道:“这件事还是等有机会再和他谈的好,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也明白吴老板以后可能会遇到怎样的事情,身为朋友不能不和他讲清楚,你的话没错,但他现在听不进去也是没办法的。”错就错在吴璧凌和藤田在这种非常时期相恋,这不得不说是件遗憾的事,但人生在世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总会有些许瑕疵,哪能事事如意,所以人要豁达,糊涂点儿,凡事别太计较才能活的更从容更容易获得幸福。
沈钺之搂住他,半开玩笑的问:“还是你最了解我,你不会吃醋吧?”
“你和他现在只是朋友......我吃哪门子醋?”佟福来说完就转过身要睡了,可钺之却不肯放手,依然死气白咧的黏着他。
“我突然没自信了,是不是我老了,没时间修饰打扮,没有魅力了?”做了军官之后,他无暇顾忌外表了,虽然没长明显的皱纹,皮肤却没以前唱戏的时候好了,因为出外打仗总是风餐露宿的,所以皮肤变得粗糙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福来扭过脸,轻声答道:“怎么会......你想太多了,不管是当年的沈老板,还是现在的沈少校,在我眼里都一样,你其实没怎么变过,还是会像个孩子似的,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你才份外的可爱。”
沈钺之很开心,他咬着福来的耳垂儿说:“宝贝儿......要不我们再生个孩子吧,我想要个闺女,我们已经有两个儿子了,有闺女好,闺女知道心疼爹娘,以后再招个上门女婿,我们等于有三个儿子了。”
佟上尉却很怕,他连忙咬着牙摇头:“不行,我再生孩子还怎么配做党国的军官,钺之,我们都有两个孩子了,你就别再让我生了,好吗?”关键时刻还是他下不了狠心拒绝,只要被沈某人甜言蜜语一番他就把“避孕”之类的事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果然是太没主见了。
这天晚上,虽然吴老板没有把沈钺之的话听进去,但风言风语也会对他产生影响的,更何况现在到处都在反日,抵制日货,周围的人恨日本人恨得咬牙切齿,他不可能完全充耳不闻,但这几年来正是藤田修二一直在陪伴着他,不遗余力的帮自己,换了谁都无法拒绝如此深情厚爱的人吧?
可他又没办法把藤田的感情和社会现实割裂开来,隐隐的痛苦一点点的刺着他的内心,令他矛盾不已。
102夫夫相伴共赴前线
十月份,对于佟福来上尉来说是个紧张的月份,这个月他回到了阔别一年的军营,重新开始了军旅生活。
前线的战事却越发的吃紧了,在痛失奉天,锦州之后,奉命撤往关内的热河,河北,政府企图通过外交手段控制事态发展的计划泡汤了。
沈钺之的独立团坐了很久冷板凳之后,终于在年底被调往北平以东的迁安驻防,主要是为了防范关东军再抵华北。北面的热河乃是军阀汤玉麟的地盘,他仗着资格老并不买张学良和蒋介石的帐,因此蒋介石想让张学良盯住此人绝对不能让汤投降做汉奸(东三省沦陷之时已有一些东北军的队伍降日)所以情况是很不乐观的。
沈少校带着新任的参谋福来和两千多号人马驻扎在迁安县城,他们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前方的战报和消息,日军已进入黑龙江拿下了主要的城镇,并要进犯辽西,局势已经越发控制不住了。
更糟糕的事情又发生了,粤派人士逼蒋介石下野,1931年底蒋介石被迫辞职,粤系新南京政府上台,孙科,张友仁掌权,内斗和混乱又给了日本人可乘之机。
眼瞅着气焰嚣张的日本人围攻哈尔滨,沈钺之他们却只能按兵不动,这可着实急坏了怀着一腔热血和国仇家恨的东北爷们们。
几乎天天有战士来询问沈团长啥时候去前线,但钺之只能回答:要等待少帅的命令,肯定有机会出战的。
每当此时,他只能向参谋福来诉说心中的烦闷之情。
这天晚上,睡觉之前,福来边给他爱的男人推拿边问:“今天又遇到军士们问你啥时出战了吧?”
趴在床上的男人叹息着:“唉,是啊,每天都有人跑过来问,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咱们团里的将士不少都是东北汉子,鬼子占了他们的家园哪儿有不恨的?”
“行军打仗就是这样,要服从上级的调动,要有大局观。”虽然他心里也很郁闷,但现实如此,他们做下属的唯有遵命行事。要是因为不满就闹意见,倒戈投诚那只会给扑朔迷离的战局乱上添乱。
“我是不是太着急了?”沈钺之问道,最近他总是火急火燎的,偶尔会发脾气,这都是因为长期坐冷板不能奔赴前线憋出来的。
“还好,你算是很有耐心的人了,要我是你恐怕真会急死,不过伯父叮嘱过我们,一定不能主动请缨,他还叫我管着你,让你别冲动行事。”福来说着,东北军的处境很微妙,擅自出战说不定会把沈家代入旋窝之中,最后丢了自己的人马,失了地盘,落得个一无所有的窘迫地步。
沈钺之被福来揉到劳损的腰椎,痛得咬牙切齿“啊啊”的叫了几声,随后才喘着说道:“我爹真厉害,学会用这招儿了......他知道我听你的,肩膀用力点儿,对,就是这儿!”年轻的时候为了成红角儿他拼命练功,而当了兵之后为了有个强健的体魄他努力的锻炼,最近是有使用过当的嫌疑了,总觉得有些疲劳,所以也冷落了福来,他们有半个多月没有“恩爱”了。
佟参谋尽力的捏着他的肩膀,柔声说:“我了解你,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回头,而且还很固执。”
他“呵呵”一乐:“不过大事上我是有分寸的......别按了,关灯,我们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福来愣愣的说道:“才七点多,这么早你睡得着么?”
“少啰嗦,脱衣服上炕!”沈钺之一改平日里谦逊温和“好男人”的形象,露出了东北老爷们真实的嘴脸,不由分说的就关了灯。
福来这才明白过来,很顺从的按照对方所说的照做了,最近他们都在军队里忙碌,就连说话的时间都少了,加之劳累,即便晚上睡在一个房里也没了欢好的兴致,几乎是沾了枕头就着。
沈钺之在一片昏暗中听到了”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不一会儿,他爱的人儿暖和的身子便钻进了被窝里,和他抱在了一块儿。
“最近冷落你了!”沈少校温存的说,在福来的脸上啄了几口,随后很自然的压在了孩子娘的身上,摸了摸那已经恢复如初的细腰和平坦下来的胸脯。
福来主动的分开了腿,轻声说:“不要弄在里面。”虽然这话很煞风景,但他却不得不说,可沈钺之的执行力却很低下,或者可以说根本就不予执行。
“我射在你后面好了。”他乐呵呵的说,这样既不耽误自己爽快,又能让情人获得最大满足,何乐而不为呢?
佟上尉没吭声,他无法反驳,或许这是个好主意?但他还没反应过来,沈钺之就麻利的脱了裤衩,毛手毛脚的揉捏起他的屁股蛋子来了。虽然交合的感觉目眩神迷,愉悦非常,可福来却能体会到钺之内心的烦躁和郁闷,用这种方式来宣泄最好不过。
虽然不能像在家里一样随意的喊叫,但福来还是尽可能的表现得奔放狂野,因为他本就是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有女性的娇媚和男性的爽直,在床上不会遮遮掩掩,能直截了当的表达自己的感受。
听到福来愉快的呻吟着,感觉到那儿紧紧的咬合着他,沈钺之醉了,把所有的烦恼和不如意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拼命的攻占这个只属于他的身体......
第二天傍晚,佟福来给南京的父亲打了个电话,马上就听到了不好的消息。
大哥荣飞被刺伤进了医院,大妈也因此病倒了,家里乱成一团,至于哥哥为何被刺伤父亲没有明讲,他也没有追问,这其中可能有蹊跷,亦或是难言之隐,他是个敏感的人,知道啥时候该问问题,啥时候需要保持沉默。
父亲询问了他的状况,听到自己一切安好就说不用操心家里。
福来挂了电话,唉声叹气的回到了临时住处,刚好沈钺之在桌前看司令部发来的信件,见他忧心忡忡便问:“怎么了?”
他关好门,坐到床头,摘下军帽答道:“我爹说,我大哥被人刺伤进了医院,大妈也病倒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却帮不上忙,还得麻烦娘照顾天逸。”
沈钺之放下信件,扭过脸说:“你回南京一趟吧?”
“现在是战备状态,我随便请假怎么行,一切等尘埃落定之后再说吧,爹说不用我分心,他能解决。”他嘴上虽然这么讲,可心里还是很担心,父亲在官场上算得上一帆风顺,但面对家庭问题却不拿手,所以家里才状况百出。
沈少校知道福来是个死心眼,就不再劝他了,索性转移了话题:“哈尔滨没守住。”
“李杜的吉林自卫军没顶住么?”佟参谋的心里自然不是滋味,丢了哈尔滨,整个黑龙江都落入了日寇的手中,东北军真的成了没有归处的“流浪之旅”了。
“李杜有多少人马,日本人可是倾巢而出,现在他们已经在上海和咱们打起来了!”他今天下午得到消息的时候也大为吃惊,日本人就是趁着政府未稳,刚刚结束内乱才猛的插了一脚进来。
佟福来呆住了,刚吞下东北的日寇,又把魔爪伸向了富庶的上海,现在南京政府一定慌了手脚,父亲他们不会有事吧?南京和上海距离很近,若是上海失守,南京也就危在旦夕了。
“不过,咱们也不用太过担心,蒋光鼐的十九路军守着上海,海上还有舰队,总比我们当时在奉天的情况要好多了。”沈钺之说道。
佟福来低着头思忖了很久,才说道:“面对这种局面我也开始焦虑了,每个中国人都会愤怒的,可是......我们现在的状况真是不能打硬仗的。”怀孕的一年中,他虽然不在军队里,但对于各个部队的基本情况都了解了不少,做了深入的了解和分析,他明白了这仗打不得,一旦发动战争中国将要付出的损失就是惨重而巨大的,到时候局面就更没办法控制住了。他开始理解了上位者的烦恼,体会到了父亲反复叮嘱他的要“看三步走一步”的至理名言,但想得越多就越难抉择,若是不战,一味的求和,必然被侵略者轻视,说不定还会引来更多的豺狼虎豹。
沈少校看到他锁着眉头的神情,就宽慰的说:“我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便日本人能猖狂一时,早晚都会被我们赶出去的,想太多没用,我们尽力而为,做应当做的事就好。”
佟福来捂住脸,深深的叹了口气:“......上海的战斗打响,必然会有很多陆军学校的学员参战,那些都是我的学弟啊,而我却只能坐在这里等着!”
“要是我们撤走,就没人能震慑关东军了,他们会更轻易的进入华北控制整个北方,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命令,大战将即,思前想后没有用,只会让自己徒增烦恼而已。不能光有匹夫之勇,还要有韩信受□之辱的精神,必须韬光养晦,励精图治才能具备击败敌人的实力。”其实沈钺之也在思考,应该说他从来就没停止过思考,从前清被推翻到辛亥革命,北洋政府统治时期,中国经历了内忧外患的几十年,好不容易熬到了南京政府实现了全国“统一”,却又遇到了日本这匹豺狼的洗劫,如今日本人可不仅仅是要打家劫舍,抢了就跑,对方是要让中国变成第二个朝鲜,成为弹丸小国的“附庸国”。
103飞狗跳不可收拾
就在成千上万的日本皇军向上海扑来的时候,佟孝成却终日在国防部和自家,医院奔波,儿子和妻子都在住院,女儿又独自带着外孙女,他哪边都放心不下,今早刚接到妹妹的电话,说下星期会回南京,他却拼命阻拦,反复嘱咐她等事态平稳之后再回来也不迟,现在北平比南京要安全,更何况在平津周围还有不少东北军,即便日本人想吞下华北,也会掂量掂量的。
下午办公结束,他就匆忙来到医院,先到楼上的病房看望荣飞,进门的时候,晓鸾正带着孩子在病房里守着。
”爸,您不用总过来,我已经没事了。”佟荣飞的面色蜡黄的躺在病床上,虽然他被捅了一刀,但换来的却是妹妹无微不至的关爱,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妻子小薇因为要照顾年幼的孩子,不能总往医院跑,他倒是乐不得呢。
“别说话,好好休息,这是你姨妈捎来的补药,让晓鸾帮你熬了喝,每天早晚各一次,我到楼下看你们母亲去了。”他把东西撂下,就走出了病房。
佟小姐给哥哥泡了杯姜茶,就抱着女儿坐到了椅子上低声问:“你打算怎么处理王玥?”
刺伤大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前夫,事发的傍晚,她带着女儿和哥哥从外面吃饭回来,刚好在花园外碰到对方,王玥因为被她背叛由爱生恨,痛下杀手,关键时刻是大哥为自己挡了一刀,还好有路人相助才把发狂的王玥制服,送进了警局。
“算了,是咱们先对不起他的,他恨也在情理之中,我不在乎!”他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所以那点儿小事无所谓,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点头:“嗯,我知道了,不过要是日本人打过来,咱们是不是还得回广州去?”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很多富人已经先一步离开南京去往广州,武汉,或是重庆了。
“爸爸会有安排的,听他的就是,别担心,日本人哪儿有这么容易进上海,英国人,美国人都不干,中国就像盘菜要大家一起瓜分,日本人野心太大,英美是绝对不会让他来独吞的,日本也就配使唤使唤朝鲜。”他对政治虽然不是很关心,但毕竟也是生长在官宦之家的子弟,对于国内的时局,乃至国外的动向都能了解个大概。
晓鸾哄着昏昏欲睡的女儿,又说道:“妈这次病得不轻,可能会比你住院的时间还长,中风实在是可怕。”
“她之前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中风了?”荣飞颇为不解,母亲从前很少生病,估计是因为这次他被王玥刺伤受了刺激?
其实兄妹二人哪里晓得,正是因为他们的不检点行为让母亲撞见,加之荣飞被刺伤,才让周桂娟一病不起的。
佟孝成看着不能随意动弹的老伴,很不是滋味儿。很多年前他们还年轻的时候,桂娟偶尔会和他吵架,总是他占了上风,妻子低头,现在就算他想闹,桂娟也没办法陪他了,日后难道要他每晚独坐,凄风苦雨的熬着?桂娟是个要强,爱面子的女人,若是往后就这么瘫了那可是比死还难受的。
他叮嘱看护精心的照料,约了师傅每天上门给桂娟推拿,希望能够让妻子的状况好起来。可已经半个月了,依然不见成效。
周桂娟靠在床头,望着丈夫,心比黄连还苦,她有一肚子的话都憋着不能说,荣飞和晓鸾的事扰得她彻夜难眠,终于郁郁成疾了。还好儿子上次死里逃生,要不可让她怎么活啊?不过她生病的期间,都是丈夫在照料,她很欣慰,这么多年的付出算是没有白费,孝成还是很在乎自己的。
“你好好的养病,别操心,荣飞还有一个月就可以出院了,晓鸾在照顾他。”他对床上的妻子说道。
周桂娟一听是晓鸾在照顾儿子,马上就紧张起来了,她很怕儿子和女儿一直纠缠不清,若是铸成大错可就糟了!
“怎么?”他看到妻子脸色不对头就问道。
她只得勉强摇头,儿子和闺女的关系若是让丈夫知道可是要出大事了,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透露一星半点的。
“没事就好,我该回去休息了,最近每天都在开会,头痛得要死,你歇着吧。”他说完就离开了病房,两眼昏花的扶着楼梯下了楼,他的身体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要是福来在就好了,至少他还有个可以依赖的亲人。
来到楼下,副官耀辰已等候多时了,看到他气色不佳就连忙上前扶住了自己,关切的问:“参谋长,您不要紧吧?”
“没关系,赶快送我回去吧,今晚你也住下,明早要赶到军营去。”他嘱咐下属,钻进了轿车内。
赵副官坐到驾驶位上,随口问道:“福来少爷怎么样了?”
“他们很好,不用担心。”他闭上眼睛,舒了口气,虽然一切都乱七八糟,但至少家人都平安无事。
“哦,要不明天我替您来医院吧,您在家里休息一下,您的身体要紧,总这么操劳是不行的。”赵耀辰发动了车子,对坐在后面的主子说着,佟家有了难,他肯定要帮忙的。
“还是我来的好,你只要帮我开车就可以了。”佟孝成说完便靠在车座上渐渐的睡了过去,但就算是在梦里他也不得安宁,为了研究可行的作战计划,他已经一连几万没有好好的合眼了......
在上海遭到日本人围攻,外交解决无望之际,第十九军已经正式和日军交火了。日军以三万多的兵力对抗两万多的国军,数千店铺被毁,财产损失不可估量,就连商务印书馆也被日军的炮火损毁,全国民众对于日本的侵略行为感到无比的愤慨,抵制日货,驱逐鞑虏的呼声越发高涨,而那些和日本人过于亲密的国人也处在了矛盾和恐慌之中。
吴璧凌脸色苍白的放下手中的报纸,将目光转向了窗外。
老妈子和仆人正忙着收拾行囊,藤田则站在一旁指挥,这几天此人都在说服自己去满洲小住些时日,兵荒马乱的,戏园子生意冷清,索性暂时歇业休息一下。
藤田修二把一切关于日本人负面的消息都忽略了,日本人普遍认为入侵中国东北,上海都是有理有据的,理所应当的,所以便谈不上内疚,他一个生意人只要赚钱就好,其他的和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他看着仆人把行李装到车后座上,这才放了心,回到客厅就对吴老板说道:“明天一早我们就动身,今晚要早睡。”
吴璧凌却犹豫的垂下眸子,低声说:“我不和你去满洲了,我就在北平等你回来好了。”他现在心情烦闷无比,很想和朋友倾诉一番,但唯一能听自己讲这些的沈钺之却在前线,而且还因为藤田和自己吵了一架,唉,果然是他不好。
藤田看到放在桌上报纸的头版头条,就淡淡的问:“莫非是你动摇了?”其实他一直很担心外界的环境对他和璧凌的交往产生负面影响,但这却是无法回避的现实。
吴老板低着头不说话。
藤田关好门,坐到了他对面,很严肃的望着他问道:“我们在一起好几年了,你还有什么话不能和我直接讲呢?”
他依然低头不语。
“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日本男人看到他想要退缩了觉得很伤心,这几年的付出莫非都打了水漂?自己的真心人家完全看不到?就算是两国交战又如何,难道他们的感情无法逾越世俗偏见么?
吴璧凌猛的抬起脸来,抓着膝盖答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是......在这种非常时期,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你可以说我胆小怕事,可以骂我,我......。”面对旁人的不理解和冷眼,以前他可以漠然处之,现在却无法逃避了,不管是周老板还是以前巴结日本人的那些家伙现在几乎都远离了他们,班子里的人虽然嘴上不说,可背后总是会嚼舌根的,他和藤田的关系班子里的人都晓得,若是哪天传扬出去,后果是很可怕的!他就算再糊涂也不能拿辛苦努力了十几年的成开玩笑,他已经是红角儿了,要是因为不好的传闻被戏迷们唾弃,那今后他还怎么混啊?
藤田修二再也无法淡定了,他摘下眼镜放在一边,猛的抓起璧凌的胳膊将他拖进了里屋,很重的撞上了门。
吴老板从未见过藤田发这么大的火,面目狰狞的将自己推倒在穿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捆了个结实。
“你疯了,放开我。”他大喊,但却不会有人来救自己了。
“你是我的人,你早就是我的了!”修二就像只发了狂的雄兽,属于自己的“雌性”有了要逃跑的念头他是无法忍受的,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他都要带情人离开北平常驻满洲,男旦吴璧凌将会渐渐的淡出众人视线,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成为他私人的“收藏品”。
看着这个男人施虐般的玩弄着自己的身体,吴老板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藤田修二这家伙果然是沾不得的,他就是在玩火自焚,如今想要退出也于事无补了,因为对方根本就不会放开自己,只会将他抓得更牢!
“你要一直陪着我,直到死的那天!”藤田说情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阴冷可怕。吴璧凌在他身下虚弱的喘息,眼角挂着的泪痕未干,不时发出痛苦的抽噎之声,但这些都被他忽略了,他只想让璧凌乖乖的呆在自己身边,不敢再有要逃离的念头。
104钺之战败萌生退意
1932年春天,日军踏出了侵华的第一步,东北三省几乎全部沦陷,但日军企图一举拿下上海的计划遭到了国军的强烈阻拦,十九路军和第五路军的奋起反击,蒋介石想调动其他中央军参与上海的保卫战,但南方负责剿匪的队伍却因为交通等种种问题不能及时赶到上海附近。就像同荣飞所猜测的一样,国际势力强行进行干涉,逼迫日方停火。中方在付出惨重伤亡和财产损失之后,终于盼到了何谈之日,和日方签署了协议,上海变成了多国的租借地和非武装区。
北方的局势却依旧严峻,日本悄悄的把前清皇帝溥仪从天津租借地接到了满洲,企图建立一个“合理合法”的新政权,借以笼络人心,实现他们殖民统治中国的妄想。但这个所谓的“满洲国”就和蒙古独立一样(北洋政府和国民党一直不予承认),永远不会得到中央政府的承认。
日军对华北的侵扰,几乎没有停止过,1933年一月初,山海关,热河吃紧,平津危机,此时此刻沈钺之的独立团再也不会因为坐冷板凳而踌躇了,在凌源,喜峰口,界岭口等地都留下了他们抗击日寇的身影,然而弹药补给,医疗和物资跟不上,导致队伍的伤亡人数直线上升,到了同年的三月原有的两千四百余人,只剩下一千六百多,在同29军协作的喜峰口一战时中沈钺之被流弹击中腹部身负重伤,指挥权暂时交由副团长和参谋长福来,尽管将士们拼尽全力甚至于挥舞大刀肉搏上阵,但还是敌不过日寇的飞机大炮,还是以失败告终,但喜峰口的战斗虽败犹荣,大大的鼓舞了中国军民的士气。
四月初所有的国军都撤出了喜峰口,沈钺之也和佟参谋长带着残部回到北平休整,二人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但福来还是硬撑着笑容每天在病榻前任劳任怨的伺候沈少校。
这天傍晚,福来正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哄老二天逸睡觉,母亲春燕就轻轻的推开门,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让他出来说话。
他看看在床上睡熟的钺之,就抱着儿子出了屋,来到了院子里。
“钺之好些了么?”她关切的问,自从小两口从前线撤回来,沈少校就没了笑脸,就连话都很少讲,大家都为他担心。
“伤口倒是没有大碍了,可他心里难过啊!”他说完便和母亲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很想一吐为快,因为吃了败仗,又失去了很多弟兄,他的心里也是悲痛不已的!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但今年他却没有踏青赏花的兴致。
“胜败乃兵家常事,别往心里去,咱们还有人,就有机会把鬼子赶出去,你要好好的劝劝钺之,不能让他钻了牛角尖。”她说完就叹了口气。
丢了东北不是哪个人的责任,有很多错综复杂的因素,外人没资格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很讨厌看到报纸上那些人“谴责”指挥失误,“不抵抗”的骂声,福来和沈钺之的独立团最后打得只剩下一半人了,这还能说是“不抵抗”么?她听剑华和家里人讲过,在热河抗战期间,因为物资短缺,大部分战士人手都分不到一把枪,有的就算是有枪也没有子弹可用,那些炮弹更是气人,偶尔连发十几个都不爆炸,用这样的装备如何跟日本人斗?所以和日本人干仗的时候,人家死一个,国军要死五个,十个,将士们是在用血肉之躯换取胜利,可歌可泣,但同时更可悲!
福来点头:“嗯,我知道,过些日子就会好的,您别为我们操心了,我听赵大哥说爹最近身体不适,您还是回南京去吧?”母亲在北平已经住了一年,也是时候回南京了,大娘中风瘫痪,家里没人照应是不行的。
她说道:“下星期二我就回去,张奶妈留在北平帮你照顾孩子,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当然是想让你过得好了。”虽说她这辈子可能看不到福来娶媳妇,但总算是有了两个可爱的外孙,她也算是值了!
“明天我去给爹和大妈他们买礼物,您说带点儿什么好?”他的心思不在琐事上,所以一切都听母亲的好了。
佟春燕温和的笑了:“你不用操心,我来办就好,沈夫人她们会陪我一起去买的,你要照顾好钺之,让他别再一天到晚愁眉苦脸了,生活总要继续的,就算以后不带兵打仗还可以做别的事。”
“您说的是......我现在也开始犹豫了,看到那么多兄弟们战死沙场,自己又无力回天,真是比死都难受!”福来痛彻心扉的说着,怀里的天逸用小手摸了摸他的下巴,亲切的唤着:“爹,爹......吃奶!”其实他只是想喝牛奶而已。
福来带着歉意的对儿子说:“爹早就没奶了......等下让张奶妈给你弄牛奶喝。”为了去前线,他只喂了天逸几个月,没尽到做母亲的职责,这会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这时,张奶妈已弄好牛奶走了过来,很有眼力价的接过了小少爷:“少爷,您和老太太聊吧,我哄孩子睡去了,天禹在二奶奶房里睡了。”
“好,您忙。”他很感激张奶妈,若不是她帮忙照顾孩子,家里肯定乱成一团。
奶妈回屋后,沈剑华摇着轮椅从房里出来了,他看到福来坐在院里和佟伯母说话,就朝二人过去了。
“伯母,听说您要回南京了?”他问道。
“下周二出发,剑华,往后还要你来照顾福来和钺之他们了。”她笑眯眯的说,沈家的老大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脾气好的不得了,只可惜残废了。
“一直以来都是福来在照顾我们,我现在只有脑子还算灵光,能为家里赚些钱。”剑华这一年来都在和妻子忙着两间米店和一家药铺的生意,在北平算是扎下根儿来了,凭着多年积累下来的老本儿,买卖步入了正轨,养活一家老小不成问题。
“大哥和嫂子是我们的坚强后盾!”福来赞道,如果这一年不是哥哥和嫂子撑着沈家,他们在前线怎能放得下心呢?
剑华一听反到很不好意思,他挠挠头:“你这么夸我,我真不好意思了!”
三人在院子里说话的时候,病榻上的沈钺之醒了,他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望着窗外谈话的家人,他的脸上依旧笼罩着阴云。腹部的伤口已然要痊愈了,可内心的空洞谁能来修补?
他知道整天郁郁寡欢会让每个人都为自己担心,但他却无法轻易的走出困境和迷惘。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钺之才问身边的人:“要是我突然哪天不想带兵打仗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没出息,没血性?”
福来立马转过身,借着一点月光端详着所爱的男人,柔声答道:“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会接受的。”这还是半个月来钺之和自己讲的最真挚的一句话,他并不为此感到震惊,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沈少校捂住脸,苦涩的笑了:“让你看到我这副没种的样子,真是.......惭愧,我谁都对不起,对不起死去的将士,对不起他们的亲属,对不起四万万同胞!”此前,他并没想到和日本人的仗是这么难打,而且也没料到局势会如此混乱,在一团乱糟糟的政局之下,军队如何有秩序,服从统一的指挥,如何能最快速的作出反应?这场战争,说是败给了日本人,到不如说是败给了自己人!
他深刻的意识到,这种情况是短时间内无法改变的,即便给中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都很难调和。豺狼一般的日本人却等不了,也不会等这么久的,他们一定会再借机反扑,到时可是会倾国之力和中国硬拼,那时他们面对的考验将是比现在多数倍的。当战争再次打响之,就是中国的灾难之日,结果他更是不敢想象!
“我明白,但这也是无可奈何,我们已经倾尽全力了。”福来安慰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并不适用在这场战争中,如果中国没了军队,没了能和鬼子抗衡的实力,那还何谈取胜?保存实力,休养生息,伺机待战才是正确的选择。
沈钺之哽咽的说:“我可以以身殉职......这是身为军人的最后一点荣耀,可就算我们都战死沙场,又能改变什么?”事实是他们啥都改变不了,还牺牲了大把的将士。
福来抱住他的肩膀,又安慰道:“别这么说,你要活下去,我们都要活下去。”
“我不能让你出事,佟先生和伯母把你托付给我,是让我好好照顾你,疼爱你的,若是让你去前线白白送死,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他不是贪生怕死,他是舍不下福来和儿子,让他死一千次都无所谓,但福来可不能出差池啊。
佟上尉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嘴上亲了一口,很努力的挤出了一个笑容:“你不是很信命吗,好人会有好报的,看多了死亡人就会变得悲观,但要是不学着放下,往后的路还怎么走,我们必须活下去,如果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还怎么和日本人斗?”三年前在参加中原大战的时候,他也有过和钺之类似的心情,不过经过一年的修复扭曲的心理便渐渐的愈合了,如今这种糟糕的状态又回来了,这次却是他和钺之一同陷入,他除了安慰对方,还要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其中的苦涩恐怕只有相同经历的人才能了解。
沈钺之听完这番话,又沉思了起来,虽然他是个百分百的爷们,但面对残酷的杀戮和死亡之时却不如福来冷静沉着,他或许真不是块当兵的料儿,本就应该老老实实的站在戏台上唱京剧,但如今他还有反悔的机会么?
105勇于承担才是汉子
四月底,沈家在大拐棒胡同又购置了一套四合院,大哥一家,沈太太都搬去了西边的院子,钺之和福来和仙娥,两个孩子,张奶妈则住在原来的小院儿。但每天的晚饭大家都是去西边院子里吃的,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只是很少听见钺之侃侃而谈的声音了。
五月初,沈慕函从西北回来,虽然旅途劳顿,但他还是抽时间去了二儿子那里,听说钺之的心情不好,他想站在父亲的角度上劝劝儿子。
沈少校可以下床走动了,看到父亲突然到来,他便叮嘱老妈子沏茶,福来本想带着儿子出去,让父子两人单独谈话,却让沈老头叫住了。
“福来,让奶妈带着孩子,我有话和你们说。”
佟上尉这才把刚学走路的天逸领到奶妈那里,和天禹一起玩儿,随后便忙不迭的回了东屋。
沈慕函端着茶杯,喝了两口茶,便对坐在炕上一蹶不振的儿子宣布:“我已经下野了。”
沈少校听到这个消息极为震惊,他原以为父亲会再坚持几年,到六十岁再卸甲归田的。
福来忍不住插了一句:“伯父,少帅同意您下野了?”
沈老头儿放下茶杯,豁达的笑了:“总算是同意了,学良自身难保,总要有人为战败的结果负责,我们丢了东三省是不争的事实,少帅的副司令肯定是做不下去了,他要留在北平戒毒。”宋元哲,蒋介石,张学良三人中必须有个负责的,最后还是少帅先跳了下去,勇于承担了责任。
沈钺之听到父亲的话,就知道其中必有隐情,赶忙抬起头问:“您是不是引咎辞职了,我们战败和您没有关系,您又不是指挥官。”
“我是老前辈,以前一直认为但求无过就好,可眼下的局势已经不能让任何人苟且偷安了,这次我们自己的队伍折损过半,几乎是徒劳无功,我难辞其咎。钺之,我明白你的想法,当初逼你从军离开梨园行当是爹的自私,但你既然答应了带兵,又组建了独立团就要把这个担子继续扛下去,你要是洗手不干,让跟着你混的兄弟们往后如何谋生,西北军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拿大刀片砍鬼子是他们自己乐意的吗?”说道这儿,沈慕函就有些激动,对于少帅他不能以下犯上,少帅不想管东北军他们毫无办法,但对自己的儿子他则不能放任自流,听之任之。
沈钺之沉着脸,不吱声,他不是不想带兵打仗,而是这仗没办法打,他不能把辛苦培养起来的人拉到战场上送死,那样他的罪过更大!想让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世上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福来看到他不肯讲话,便帮忙解释:“伯父,我们都不想让自己的将士白白送命。”
“你们撒手不管,他们死得更快!”沈慕函斩钉截铁的说,他希望能敲醒儿子,让钺之重新振作起来,勇敢的面对冷酷的现实。
这句话对沈少校的震动很大,父亲说的没错,若是他辞军回家,独立团必然被其他的军阀收编,后妈养的孩子和亲妈养的能是一个待遇?到时候别说是武器补给,就连基本的生命安全都无法保证。
父亲走后,沈钺之呆坐在房里很久没动弹,期间福来给他倒了茶,还送来了熬好的药,但都没有打搅他思考。
经过了一整晚的思忖和琢磨,第二天清晨,几乎一夜未眠的沈钺之推开了房门,对院子里陪孩子们玩耍的福来说道:“和我去一趟南京吧?”
佟上尉拉着天逸的小手,笑着点点头:“嗯,要找我爹帮忙,对吗?”他能猜透钺之的心思,现在正是谈条件的时机,因为政府需要更多的嫡系部队维护首都的安全。
“是,我又要厚着脸皮去求伯父了......天禹,爹和义父要带你回南京了。”他对正在葡萄藤旁边玩耍的大儿子说。
天禹听到这个好消息连忙拍手:“我能回南京看爷爷,奶奶了,弟弟也一起去么?”
“弟弟要留在北平,他太小了,容易生病。”福来不打算带小儿子去,因为天逸刚一岁多,身体还没那么结实呢,要是因为水土不服生了病可就麻烦了。
“哦,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呢?”天禹已经把北平的这个小院儿当成自己家了,南京的洋楼已经成为了“爷爷,奶奶”家。
“大概会住一个月左右吧。”沈钺之慢慢的挪到石凳前,坐了下来,抚摸着天禹的额头,除了继续坚守军人的职责外,他和福来还需为国家做其他的贡献,就是尽可能的多生孩子,儿子也好,闺女也罢,都是中华民族的一份子,只要有了新一代,这个国家就会有希望的。
此时,有人扣响了院门,老妈子小跑着过去开门,小慧突然到访了。
“沈大哥,佟大哥,不好了,吴老板失踪了,我们谁都联系不上他,吴老爷和老太太急的不得了,已经报警了。”小慧也是万般无奈下才找来的,她认为身为军人的沈钺之和福来或许能帮上忙。
沈少校和福来连忙让她进客厅坐,随后便关好门,仔细的听小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钺之听璧凌提起要和藤田去满洲小住一阵的事,过了好几个月家里都没有收到此人的消息,大家才觉得事情不妙,糟糕的是满洲已经成了一个“国家”没有签证禁止入境,他们根本不能随意的到那边去寻人的。
小慧为了把班子撑下来,每天都不敢歇息,已经连演了两个多月,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身体会垮掉,但大家伙要吃要喝,她若是随意的松了手还有谁能顶大梁?
看到面容苍白的姑娘,福来很担忧:“吴老板到了满洲就没和你们联系过了?”
小慧摇头,自从老板和日本男人离开北平后就再没人得到过他的消息。
沈钺之皱着眉,在屋里来回踱步,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说道:“他肯定还和藤田在一起,或许是因为特殊的原因不能和你们联络,别急,满洲那边我有熟人,会托人去打听的,这两天我去趟吴家,看看璧凌的父母。”
“你要注意休息,要是你病了,戏班就没人能挑大梁了。”佟上尉劝道,这姑娘已经二十好几了,却依然没找到归宿,还是一个人在外面拼搏,他这个做哥哥的看了真心疼啊!
她“嗯”了一声,眼泪却忍不住“哗哗”的掉了下来,因为日本人的入侵,戏园子的生意大不如前,加之吴老板的失踪,给她的身上增加了无形而巨大的压力,她真的快喘不过气来了。
沈少校揉揉刘海,坐到了她身边,拍拍小慧的肩说道:“等我们从南京回来,如果我能恢复,就趁晚上帮戏班子撑场面去。”
福来灿烂的笑了,他爱的男人果然不一般,朋友有难的时候必会伸出援手,这样戏班子就能逐渐脱离困境了吧?
她听到师傅要回来帮忙,自然开心得不得了:“沈大哥......老王他们一直都盼着您回来,有很多戏迷都等着看您演的《穆柯寨》呢,真是太好了!”与此同时,她看到了佟大哥眼中闪耀着幸福的光芒,她输给沈老板心服口服,只有这个男人才能配得上佟大哥,他们一定能天长地久的。
沈钺之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年纪大了,身板儿硬了,要是演不好,你们可别怪我。”
小慧捂住嘴嗤笑:“哪儿会呢,您别谦虚了,谦虚就不像沈老板了。”
沈钺之伸了个懒腰,却因为牵动伤口,有些吃痛,他咬着牙说:“眼下得赶紧托人找到璧凌,我总觉得那小日本不是好玩意儿。”
福来不由得蹙眉思忖,他认为吴老板一定平安无事,或许就像钺之说的一样,是因为某些事情耽搁了。
就在大家都为吴某担忧的时候,远在新京(长春)的璧凌却过着如同囚犯一样的生活,白天他被锁在红色的洋楼里不能出去,到了晚上藤田回来之后才能获得一点儿有限的自由,日本男人会带他下楼去花园里散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但他却从未被准许踏出家门半步。
为了防止自己逃跑,藤田修二甚至会给他戴上脚镣,这样就算他有机会逃出家门,也跑不远的。家里雇了两个看守,一举一动都有人盯梢,他像只笼中鸟,被饲养着,没了最自由之身,然而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他整天靠听留声机,百~万\小!说打发时间,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不知在北平的家人和戏班子里的同仁们还好么,会不会因为他的失踪四处奔波寻找,他们能顺利的来满洲把自己救走么?一切都不得而知,残酷的现实却是他必须每天做藤田修二的“女人”满足对方的所有欲望,为了活下去他强颜欢笑,就像□似的出卖肉体,呵呵,他一个红遍大江南北的角儿如今却沦落到个日本鬼子当“窑姐”的份儿,他的脸皮还真够厚的,人呐,果然都是贪生怕死的东西,只要为了活下去,任何事都敢做。自从他为了走红上了男人的床之后礼义廉耻早就被挥霍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