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想你想得难以入眠
“所以,您没事的话,我挂电话了,现在您别耽误我向我男朋友求安慰。您那里该凌晨三四点了吧?我也不耽误您睡觉,等我回国再与您共商大事。”说到做到,方颂祺马上掐断通话。
掐断通话后,她发现,沈烨不久之前真给她发过消息,和老狗比一样,询问她今日的两次意外。
看来报社里也有人嘴巴没把缝儿。方颂祺抿唇,忖两秒,简单回过去:“我没事。谢谢关心。”
当晚她没睡好。
不过不是因为被两次意外搅得心绪不宁,而在于……
帐篷酒店最大的卖点,是古朴、原始、贴紧自然。
贴近自然的其中一个体现,是晚上会有大型动物光临,比如野象来她的帐篷外吃树叶的时候,她立刻从困顿中清醒,因为帐篷房整个在摇晃,若非预先被告知过这是野象巨大的身体碰到帐篷房造成,用不着惊慌,她多半得以为发生了地震。
其他同事的境遇也和方颂祺差不多,在一半紧张和一半兴奋中度过。第二天早晨餐桌上的讨论话题,便是夜里究竟听见了哪些动物的叫声,土狼、野狗、狮子等等各种野生食肉动物占了个齐全。
后两天的行程,她仿佛成了不让家里人省心的小妹妹,总被华哥拎在左右,外加抽调两位安保大哥,专门跟在她身后。
同行的同事看她的目光不可避免变得异样,方颂祺完全能预想,自己和华哥的关系将成为他们嚼舌根的八卦。
华哥考虑到她的名声,将他挖墙脚的意图透露。
至于大家信几分,无从知晓。
还好,对这种事情,方颂祺的心向来比较大,随便别人爱怎么揣度怎么揣度吧。
…………
华哥对她的显而易见的保护,传至米国,冯松仁的病房里。
“……暂时得先停手,再另外找其他机会。最近几天不能轻举妄动,消除他们的警惕。”何叔将他的处理方式汇报。
冯松仁没有意见,在意的是任迦華和方颂祺的关系:“任董事长什么情况?他和小方什么有私交的?”
任迦華不是个小人物,是故这点何叔无能为力,目前从表面上看,最大的可能性是:“方小姐或许太招人了,任董事长也对她有兴趣。”
掩盖在想从DK挖人之下的对女人的兴趣——他们对任迦華的私生活略有耳闻,虽结了婚,但也只是结婚,港媒的狗仔对花边新闻向来比内地的记者还敢写。
冯松仁在短暂的沉吟之后,显得不耐:“别磨磨蹭蹭节外生枝了,天灾搞不定,就制造人祸,利索点了结!”
…………
每天只要打开房门,阳光自然来,大家清晨迎接日出,傍晚送走夕阳,深切体验着原生态自然风光的岁月静好。
鼻子打得不可开交的两只公象,河畔边静静吃草的水牛,展翅翱翔的雄鹰,给小鸟喂食的红嘴犀鸟,刚捕捉到小鱼的勺嘴鹳,永久定格在相机里成为大家对非洲野生动物资源之丰富的记忆。
当然,它们只是看似和谐共处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大自然亦不吝啬展示其弱肉强食的残酷一面——
彼时有一只海雕为了捉被渔网勾住的鱼,反被渔网缠住了爪子,挣脱不得,凄厉地阵阵哀嚎。
导游告诉大家,这只精疲力尽的海雕活不过今晚,因为附近的鳄鱼、土狼、野狗等等,全部在等天黑。
面对虎视眈眈的鳄鱼,大家即便有心想邦一把海雕,也无能为力。同时为了人身安全,没再多看,匆匆离开。隔天他们再经过同样的位置时,果然已什么都没有,不免欷歔。
最后一天,一行人在满目的落日与飞鸟中,乘坐小飞机离开美丽的乔贝公园。
疲惫地回到非Amanda虽然尚精神恹恹,但医生确诊过没有大问题。
医生指的不是非洲的本地医生。医疗卫生是所有非洲国家的软肋,博茨瓦纳也不例外,医务人员水平偏低,基本靠中国援助的医疗队。在非洲工作,和医疗队建立好关系,便成为中资企业的必备要求之一。
非Amanda由此感叹:“出了国门,还是自己的同胞最亲切。”
方颂祺又听她夸奖几句为她治疗的医生,草草洗漱一番,迅速去补眠。
另外一边,华哥和蔺时年通着电话。
“人给你平平安安地带回来营地,没再出过任何意外。那天可能是我们想多了。”
想多的起因源自于,安保人员告诉他,毒蛇出没的原因是有只死老鼠在那附近,血腥味诱人。
这很奇怪。
乔贝公园内帐篷的酒店经营不是一年两年了,素来安全性优良,从未在酒店范围内让客人的生命遭到威胁,否则那么多动物,处处是危险,谁敢晚上住里边?今次却犯如此低级的失误……?
酒店的工作人员虽然道了歉,但也确实未能查明这次意外的具体原因。
所以后来,他和蔺时年两个人讨论出了或许是人为的可能性。
华哥随即补充:“也有可能是我邦你把小方保护得太严实,对方无从下手,不得不偃旗息鼓。”
喝两口水,华哥的话锋又一转:“我隐晦地和小方聊过,她貌似没得罪什么人到要对她痛下杀手的地步。”
一来怕吓到她,二来目前什么都没确定,所以蔺时年没让华哥透露他们私底下的猜测。
至于得罪什么人,蔺时年替方颂祺想到的,只有冯家。
确实也如华哥所言,得是怎样动机才会要方颂祺的命?
而且他和方颂祺探讨冯松仁的病情时,也认同,冯家没必要为了拆散她和沈烨小题大做。
或许不是冯家要收拾方颂祺?
或许差点掉下水喂鳄鱼和差点被毒蛇咬,真是她倒霉,纯属意外?
不管怎样,直到她回国之前,安全总得再多点保障。
“还是得拜托你,多邦忙看着她点。”蔺时年恳切。
…………
睁开眼,又是日光热烈,方颂祺舒展懒腰,迎接在非洲出差的第十天。
再五天,就能回国了。
察觉自己下意识用了“就能”两字,她反应过来,即便这里吃好喝好玩得也开心,也挽留不住她的脚步,该离开的时候,她并不会生出眷恋。
边刷牙,她边回顾过往的旅程,貌似没有一个地方,令她产生过要一辈子停留的念头吧……?至多琢磨:这个地方真漂亮,还没有探索完,以后一定找机会再来~!
华哥明明说过,他这段时间原本没安排来博茨,今天华哥还是亲自接待来自广东海外交流协会的理事。
方颂祺他们这一行人和非非除发行华文报刊外,非从小层面来讲,这为非洲华人和侨胞提供便利,无论文化还是经贸;从大层面而言,非洲各主流国家有了更多了解中国真实情况的机会,促进中非人民友好往来。
国内意图和非同行的还有博茨瓦纳的侨团,从中国驻博茨瓦纳大使馆离开后,又偕同拜访了博茨瓦纳大学的孔子学院。
医生和教师,是当地最受尊重的两个职业。
两天后,送走广东海外交流协会的这批人,方颂祺他们也进入离开前的最后三天倒计时。
最后三天,大家伙儿的目的基本一致,就是买买买,购置要带回国的东西。
方颂祺的购物谷欠望很小,只想带点诸如生牛肉干当零食,所以其他人一早起来出门逛街,她饱饱地睡到快中午,完成和许敬的每日视频通话后,慢吞吞地着手收拾行李。
若是平常旅行,她必然携带许多美美的衣服,此次简洁得很,全是冲锋衣裤,少量两件T恤儿。
这里的早晚温差大,不过即便再热,她但凡不在公寓里,也都尽量穿长袖长裤,以防遭到蚊虫叮咬。虽然博茨瓦纳是非洲大陆上比较少疟疾病例的国家,营地内的医疗卫生工作也做得极好,但谨慎小心点终归没错。
华哥派小孙过来寻她。
方颂祺以为有什么要紧事,结果只是请她吃饭。
“明天是集体践行宴,估计没时间再单独邀你了。”华哥的住所也在员工公寓区,除却他一个人住这点以外,其他方面并无特殊待遇,装修和家具也和大家一样,似乎是专门为了与员工同甘共苦。
方颂祺看着满桌子正宗的中餐,大大勾起食谷欠。当地风味儿再美味,吃多了也腻。
华哥不抢功劳:“问蔺子打听的,说你爱吃这些菜。有些食材难找,你凑合吧。”
哔——自动屏蔽老狗比。方颂祺夹起一只饺子,咬进去,啧啧,稀贵的大白菜,肉也用的后臀尖儿。
“哪儿是凑合啊?光这几个饺子,就值好几百美元。”换算成人民币,得几千块,几千块的饺子呐,方颂祺赶紧细嚼慢咽,“我这吞进肚子里的全是金子吧!”
华哥被她逗得哈哈笑。
方颂祺给自己也倒了酒,与他边小酌边说话。
一开始主要是华哥找话头,问她这十多天的考察有何感想。
见他是真心实意想了解,方颂祺便也不怕闹笑话,以一个DK底层小员工的身份,有什么说什么。其中谈到,她认为可以适当加大非方颂祺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觉得聘请更多当地员工,能够从更客观的角度展示中国。
华哥笑了笑:“蔺子早几年也和我提过,说我将非洲员工的比重把控得太严了,可以适当放松些。”
方颂祺已经能接受,面对华哥时,老狗比的名字总少不得被提起。
她未接腔。
不妨碍华哥继续道:“蔺子他自己家的企业,就聘用很多当地员工。我没采纳他的意见,主要出发点是,我做的是媒体,和他涉猎的领域不大一样。不过现在的一些情况较之前些年起了不少变化,所以我大概也得重新再掂量。”
方颂祺自觉工作方面的事情她已黔驴技穷,没更多想说的了,主动翻篇掉正经的话题,进入真正的闲聊。闲谈的皆为她感兴趣的吃和玩,也就顺便提及她以前在其他国家的游历。
“小小年纪,去过的地方不少。”华哥去酒柜再新拿一瓶酒过来,“非洲没玩够的话,以后假期直接让蔺子再带你过来。他投资的项目很多,非洲主流几个国家都有,你随便挑。”
呵呵哒。方颂祺皮笑肉不笑,酒精的作用让她暴露些许真面目,拂了华哥的脸:“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提他?”
华哥带着新开的酒走回来,没生气:“我认识你是因为蔺子,他是我们的共同话题之一,我很难做到少提他。华哥我没其他意思,只是该怎么说怎么说。”
随后他很坦诚地补充:“如果因此能顺便给他在你面前刷刷存在感,更好不过。我是他老哥,我不邦他,谁邦他?”
方颂祺记起在香港养老院时,谈及两人名字中皆有的那个“迦”字,他曾说过蔺时年本来是他弟弟(第085章),最后被他卖的关子,至今吊着她胃口未得到解答。
转了转眼珠子,她故作淡定地呡酒:“嗯,蔺老板说了,您和他是兄弟~”
出于对蔺时年的信任,且她的话接得也确实顺当,华哥以为她真已经一清二楚,对她没设防:“以前家里人没打算给他改名字,他自己主动提,最后跟了我的‘迦’字辈,转到蔺伯伯家之后,也就不再二次更改。”
“他连在我们这些人面前,都好像将以前的名字丢得一干二净。所以你第一次告诉我他叫‘时年’的时候(第041章),我很惊讶。我当时有点忘记他旧名,而且他用的还是‘蔺’姓,所以回头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
方颂祺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不要露馅,心里头则因获取的信息而翻滚,迅速消化并分析,理出了头绪:老狗比不是蔺壹南的亲儿子?!是被收养的?!而且被蔺壹南收养之前,原本是被华哥家收养?!“迦漢”是老狗比在华哥家里时改的新名字?!“时年”是他的旧名字?!
是这样的吗?她的思路没错吧?!
草草草草草!她只是试一试,竟然真从华哥嘴里套到干货了!
华哥的话还在继续:“虽然我好几次调侃你和蔺子关系不亲近,但其实蔺子既然能告诉你他以前的名字,足以说明你不是外人。”
方颂祺手抓酒杯以掩饰底气不足,镇定地再呡酒,借着这短暂的功夫开动脑筋接下来该怎么接话。
脑中倏尔闪过一个人。
放下酒杯时,她笑了笑:“哪里不是外人了?只是因为某些原因,现阶段他需要和我共享信息,我才了解到的。如果不是因为被我知晓了‘盛明瑛’老先生的存在,他可能到现在都不会和我透露这些。”
“盛明瑛?”华哥对这个名字明显不熟悉,不过根据“老先生”三个字,很快想到什么,恍然,“你是说蔺子以前的爷爷?我不认识他老人家,我只记得蔺子原本是姓‘盛’,家里有个爷爷,还有就是他爷爷和我爷爷还有蔺伯伯是旧相识。”
乖乖隆叮咚!信息要不要来得如此突然而汹涌?方颂祺险些没接稳。
和她曾经的猜想一致,蔺时年果然和盛明瑛关系匪浅,季忠棠当时说要调查,渠道就是蔺时年(第132章)。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他是不是小时候就认识方婕?不是说方婕是盛明瑛资助的学生么?
费了大功力,她按捺内心的情绪,在脸上展开从容的微笑:“那我也收回我对华哥您的调侃,之前说过您对蔺老板了解得也不多。”
“不不,确实了解不多,小时候的这些事,是托了长辈们的福,我略知一二,蔺子自己很少跟我提他的私事,否则在澳门的游艇上,我也不会不认识你。”华哥目光浓稠,意味深重,“你才是最了解他的人吧?”
方颂祺无奈耸肩,不置与否。最了解老狗比的人是小九,不是她。
脑筋再次转动,她试图多套些话,毕竟今晚机会难得。然而,她毕竟不懂装懂,着实找不到缝能支撑她继续发问。他不说了他不认识盛明瑛?
OK,当机立断决定就此收手,不要贪心,否则一个不慎真该被他察觉异常了。毕竟他也是个人精,她纯属侥幸。
方颂祺适时转到其他话题上。
散席的时候,华哥问她是否确认不购物。
方颂祺旋开唇边的小涡:“博茨不是钻石之国吗?我明天打算去瞧一瞧~”
信息冲击得她当晚辗转反侧,仿佛终于抓到了蔺时年深藏之秘密的一角,虽然依旧未得破解,但她控制不住兴奋。
兴奋到后头,她给蔺时年发了条消息,简单的一个字而已:“喂~”
蔺时年似乎刚好在手机旁,是故回得很快:“又做噩梦了?”
今次他可猜错了。方颂祺心血来潮,故意豆弄他:“不是。是想你想得难以入眠。”
想“他的事情”,四舍五入简称“想他”呗,她心情好,不介意便宜便宜他~!
蔺时年隔了好一会儿回复,没上她的当:“你发神经?”
嘁,没劲儿,早知道就学小九的语气,称呼他“长腿叔叔”。方颂祺撇嘴,失了兴致,手机丢一边,未再理他。
翌日,其实根本不用方颂祺自己“打算”,今天要继续购物的同事就主动来拉她一起,理由也坦诚:“就算你不买东西,也给我们几个选择困难症做做参谋,顺手邦我们拎一两只购物袋就功德无量了~”
方颂祺:“……”够直白,要拿她免费劳动力噢……
去还是得去,因为要挑点纪念品届时送给其他没来出差的同事。
而如果提前知晓自己这趟出门会发生意外,她绝对打死也要赖在公寓的床上睡觉!
…………
这会儿方颂祺是昏迷中痛苦地悠悠睁眼。
空白的脑子在三四分钟后才逐渐回拢思绪。
她和同事在城里购物,逛了一会儿后,因为各自的目标不同而分散开来。她和其中一个同事被兽皮制品所吸引。
牛皮、羊皮和各种野生动物皮的手袋和包包令方颂祺爱不释手。
嘶……后来呢?
对了,脖子!脖子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她彻底没掉意识。
直到现在,她醒来,脸颊贴着地面,夹杂着尿骚味儿的不知名恶臭不断涌入鼻间。
是哪里……?!
一瞬激灵,方颂祺急急要起来。
没成功,因为她的手脚均被困绑,嘴也被封。
不过旁边分明还有其他人!
起不来,她便竭力于原地旋转自己的身体,抻脖子张望。
入目的是数十个同样遭困绑和封嘴的女人,黄皮肤、白皮肤、黑皮肤的都有,模样均狼狈。
有的也如她那般躺在地上,有的则靠墙而坐,一个个的眼睛里尽失神采。
心头猛一咯噔,方颂祺对眼下的状况隐约有所猜测。
捺下一瞬的慌乱,她用自己的脚轻轻碰了碰距离她最近的一个黄皮肤女人。
接连碰了三下,对方才迟钝地投过来目光。
方颂祺却找不到能和对方沟通的方式,干干挤眉弄眼,希望对方能读懂她的疑问。
外面在这时传来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