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瘟神青睐

    …………
    从鎏城到香港,乘飞机到南非约翰内斯堡,蓝天白云清爽,几个小时的等待后,再转机抵达目的地博茨瓦纳。
    ——瞧吧,南部非洲最富裕的国家,虽然国土面积小,但不是穷山恶水,政治比较稳定,治安相对安全,有人将博茨瓦纳的地位比作亚洲的韩国。
    当然,得归功于非机场比较小,不过因为是前几年新建的,所以没怎么见脏乱,下飞机后迎面满目几乎都是黑色面孔。
    黑人朋友们主动上前来想邦他们推行李,就算大家伙儿不是出国门,只在国内,也清楚这些个人并非热情好客,而是为了在最后坑一大笔小费,故而断然拒绝。
    非一行人坐上车,车内原本播放着当地的广播,传出一阵阵带有非洲浓郁色彩的博茨瓦纳歌曲,播音员讲话叽叽嘎嘎,是方颂祺所听不懂的茨瓦纳语。
    小孙格外健谈,特意将广播其调到非然而对陌生都市的新鲜和好奇再强烈,也敌不过在此之前全程下来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辗转行程带来的疲惫,方颂祺完全打不起兴致。
    只是交通很堵,堪比鎏城高峰时段的南北高架桥,漫长走走停停的时间里,她只能无聊地拿小孙的话来解闷。
    到后半段行驶于空旷的郊区,不堵了,司机反而更打起精神,因为博茨瓦纳是世界上大象最多的国家,经常有大象横穿马路,届时需要停车让路给大象,不仅是撞不过大象的问题,最怕把大象惹怒,那么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
    方颂祺被勾起极大的兴趣,满心希望能一睹当地大象的风采。
    遗憾的是,一只也没碰上,倒在中途遇到一头死掉的黄牛,旁边是辆报废的大卡车,俨然刚发生过事故。在此之后则看到了很多犀鸟,还有埃及鹅,算填补了方颂祺的期待。
    终于抵达营地,大家潦草吃完一顿中国厨师做的饭,迫不及待地前往安排好的公寓房休息。
    就这么一觉睡到天大亮,度过了非洲的第一夜。
    隔天,Amanda比方颂祺早起,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去拉窗帘开窗户通气。
    非洲的阳光有多热烈,自不必多言,何况方颂祺本就对日光敏感,根本没办法再睡,迫不得已也起床。
    虽如此,确实不得不夸奖,这里的晴天碧空和蓝天白云是真的美,没有污染,透明度很高,空气也真的好,无需担心雾霾呛喉。
    早餐时间段,小孙向大家重点强调了几个注意事项,比如博茨由于宗教原因男女界限分明,外来男性客人切勿主动伸手同当地女性握手,也不可单独和当地女性交谈,更不可对当地女性过度热情。
    包括摄影大哥在内的三位男同事,当即被其余人打趣:“你们不能轻易勾搭非洲姑娘喽~”
    来非洲之前大家玩笑过,男同胞们若有幸娶得非洲酋长的女儿,便从此飞黄腾达走上人生巅峰。
    小孙进而提醒在场的女同事同样得小心,以公司的一项明令举例:“我们是不被允许和黑人谈恋爱的。”
    谈恋爱是委婉的说法,就是不要有性关系的意思。大家心知肚明,博茨瓦纳是全球艾滋病感染率最高的国家。
    上午并没有安排行程,早餐结束后方颂祺回房间,整理昨儿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箱,把生活必需品拿出来,衣服之类的该挂衣橱挂衣橱。
    冷不防发现有不属于自己的一个小本子。
    方颂祺狐疑打开。
    小本子里的字是手写的,内容是来非洲的一些Tips,她顺着纸页一目十行翻阅,在最后看到一位联系人的姓名和号码,由此确定,是季忠棠交待季存希带来给她物品之一。
    不必猜,肯定是许敬背着她偷偷塞的,多半背后受了季存希的唆使。
    思及许敬,方颂祺放下手里的事情,去给他打电话。昨儿没空,只在飞机落地时发过一条报平安的消息。
    博茨的时间比鎏城慢六个小时。许敬是午睡刚起来,电话接通时,他的那一句“姐”竟然有点哽咽,方颂祺无力吐槽:“我人好好的,你别搞得我好像要死了一样,晦气!”
    “哪儿有?”许敬否认,为自己方才不太男子汉的一面辩白,“我一直在等姐你的电话,等得有些着急罢了。”
    如果不是担心打扰到她工作,他早就主动打给她了。
    方颂祺转了转眼珠子:“你先等一等哈。”
    说罢她挂掉语音通话,改为视频通话重新拨过去,人在公寓里走动,通过镜头向他做展示:“来来来,给你看一看我这里的环境有多好。你少瞎Cao心了,赶紧收进肚子里。”
    非员工百分之九十是自己的中国人,剩下的百分之十,雇佣当地黑人,极少数跻身上层岗位,多数承担的是下面的基础工作。非洲的民风淳朴毋庸置疑,但他们普遍没什么追求和上进心,比较懒。
    营地的条件不差,看得出非如果不出去到外面,周围的同事多数也都黑头发黄皮肤,不会太强烈感觉自己身处国外。不过封闭、无聊和枯燥便在所难免。
    远离安适的家乡,来到陌生艰苦的异国,同样是收入和付出成正比,只看个人选择。
    方颂祺从公寓里面,转悠到公寓外面,领许敬粗略观赏一圈后,转回来镜头:“怎样?还满意吗?”
    许敬私底下专门去搜索过博茨瓦纳的资料,情况他心里基本有数,可当年老许去的地方治安和环境也不算太乱,最后照样出事,他着实心有戚戚。
    他不吭声,因为正如她所言,有些话说出来确实似故意诅咒她。
    方颂祺不和他浪费时间:“满意的话,我去做事了。”
    “欸姐等等!”许敬喊住她,与她商量,“你这段时间,能不能每天都和我视频通话?”
    “就你屁事儿多。”方颂祺猛翻冲天大白眼,嘴上算应下了,“我尽量。”
    下午开始,方颂祺便忙起来。
    上回是非接下来三天,便等同于和老朋友叙旧。
    方颂祺最喜欢每天工作之余的吃吃喝喝。
    博茨的中餐厅不少,主食其实是西餐,各类西餐厅充满异域情调。虽然当地的Kou味儿可能会让他们不习惯,但既然来了,自然要勇于尝试。反正方颂祺在吃东西这件事上最积极。
    因此短短的时间里,她基本把肉类吃了个遍。当地盛产的牛肉是国内完全不能比的,生牛肉干余味绕齿,几个同事都打算带回去送给亲戚当礼物。重点要提,她将自己平生的食肉范围拓展至鳄鱼、斑马、鸵鸟等动物身、上——非野生,人工养殖的,做成烤肉后,不用调味料便足够香。
    博茨作为内陆国家,由于紧邻南非,离海不远,是故海鲜也不缺,当地人不钟情这些玩意儿,便宜了他们这些外来人,吃起来跟不要钱似的。
    蔬菜在整个非洲都相当紧缺,正符合她采访季忠棠时,季忠棠所讲过的情况。
    方颂祺的灵感随着得到满足的胃不断地涌现,深觉这趟回去,她在《Taste》上的专栏很长一段时间将不会再缺稿。这令她不禁又怀念起曾经随着方婕的足迹天南海北四处跑的日子……
    而外出酒足饭饱后,赶在太阳落山前回营地算是一个规矩,否则晚上不安全,往往容易出事。
    尽管博茨已经算比较安全的国家,仍避免不了时不时会发生抢劫事件,华人商店也有遭到打砸的。请保安公司的人来维护安全,是肯定要的,像非第四天,纯粹的观光游玩行程。
    在此之前,方颂祺先见到了老朋友——
    “华哥……?”
    任迦華把墨镜往头顶上一推,上下打量她:“晒黑了……?”
    非洲的紫外线真真不饶人。方颂祺无奈,问候他道:“好像没听说能见到您?”
    他们这一撮小人物来考察,完全没到需要惊动老板亲自接待的地步。
    任迦華下了车,从太阳底下走进来:“是啊,原本我没安排这段时间过来这边的行程。但这不是你在?我就抽空从香港过来一趟。”
    方颂祺并不当真,不过话还是得接:“那我真是罪过了,占用了华哥您宝贵的时间。”
    任迦華笑一下:“听说你在我这里乐不思蜀?”
    方颂祺也笑:“当华哥的员工真幸福。”
    “怎样?你有兴趣跳槽?”
    “我在DK也就是个给人打下手的实习生,哪来的跳槽?还得等明年正式毕业了才真正算参加工作。那也是别人挑我。”
    “所以明年毕业后呢?你有兴趣没?”任迦華看上去不像在开玩笑,“不会把你外派来非洲,在香港就成。”
    “工资高吗?”
    “肯定不会比你留在DK少。”
    方颂祺听言摸摸下巴,两秒后,然后笑得很灿烂:“那我当作第一个offer,到时候一定首先考虑华哥~”
    “你应该满口答应。”任迦華故作不满,“一分钟前才说别人挑你,现在已经是你挑我了。”
    未及她反应,他又玩笑:“和给我打工相比,去蔺子那里当老板娘是个更好的选择。”
    呃……方颂祺不方便开口“草”,索性看一眼时间,转移话题,与他道别:“华哥,我先进去和我同事汇合,等下我们要出门。”
    “去吧,注意安全。”任迦華点点头,目送走她的背影后,把自己兜里尚处于语音通话的手机取出来。
    他原本正和蔺时年将电话,刚刚碰上方颂祺,他没挂断,这会儿能直接续上:“蔺子,听见了?小方没有不适应这里,吃好睡好玩好。你看看你是不是不懂事?小方都知道我的时间宝贵,你还特意要我过来。”
    “他们今天去哪里玩?”蔺时年问。
    “乔贝国家公园野营。”
    “麻烦你给他们多安排几个随行的安保人员。”
    任迦華边笑边摇头:“真那么担心她,你自己过来多好?还能陪她一起。”
    …………
    没想到出发的时候,华哥也来了。
    出行的人里有一半是非乔贝国家公园以数目庞大的象群而闻名,位于沼泽三角洲,进出皆需通过乘坐专门的小飞机。
    下榻的帐篷酒店,外表确实是帐篷,充满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怀旧探险风格,方颂祺窥见到《走进非洲》那部电影里某些场景的影子。
    帐篷里则媲美高级酒店,卫生间、户外泳池、露天淋浴,简直奢侈。
    Amanda昨天吃坏肚子上吐下泻,缺席今天的行程,方颂祺因此落了单,一个人住一个帐篷,倒成就了她的独享,除她之外,也就只有华哥能有如此待遇。
    丰盛的午餐过后,一行人在当地导游的陪同下,去往附近的灌木丛和草丛。
    公园以象群闻名,却不止大象一种动物,长颈鹿、猫鼬、野猪、斑马,等等,如同隔着电视屏幕的动物世界突然切生生真实地搬到面前。
    乘独木舟游河前,导游再三叮嘱不能把手和胳膊伸到独木舟外面,避免遭到鳄鱼的袭击。
    期间却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方颂祺差点整个人掉进水里,还好华哥离她近,及时拽她一把,她最后只损失了相机。
    即便如此,也足以吓得她心惊胆战,因为那短短不到两秒的功夫,原本安安静静伏着的鳄鱼皆有了动静。
    也因为这个意外,考虑到大家伙儿的安全,独木舟游河观兽活动提前结束。
    回到酒店后,方颂祺心有余悸,不断回想彼时的情况。
    由于太专注于风景,她真没太留心自己为什么差点落水,隐隐约约貌似谁不小心撞到她了……?
    不大确定。
    那独木舟确实挤了点就是……
    休息一阵后,方颂祺出去参加晚上的BBQ。
    来非洲这些天,她下午才选了两三张图片发到盆友圈,便是白日里记起《走出非洲》那部电影时,拍了几张分享,但没搭配文字。
    现在刷朋友圈,她看到沈烨留过言——“很有《走进非洲》里几个场景的味道。”
    方颂祺停在这句与她心思契合的话里半晌没动。
    其实她更愿意当作,留言的人是月见,而非沈烨。
    她和沈烨分手了,但她和月见依旧是朋友。
    “小方,你不吃点?”任迦華走来,手中端来一盘烤串递给她。
    方颂祺这会儿不太有胃口,给他面子仍拿起一串:“谢谢华哥。”
    任迦華将盘子放在两人之间的小桌上,旋即落座她身边,关心:“怎样?下午的事儿对你的心情还有影响?”
    “还好。已经没什么事了。”方颂祺摇头。
    “我是到现在还替你感到后怕。”任迦華满副大哥哥关心小妹妹的形象,“你要真出什么事,我怎么向蔺子交待?我跟来是对的。”
    扫兴……又提老狗比……方颂祺礼貌微笑:“我要真出事也是我自己运气不好,华哥哪里需要交待什么?蔺老板又有什么可找华哥您交待的?”
    任迦華费解:“真搞不懂你和蔺子的关系。”
    方颂祺轻轻松松地咬一口肉:“蔺老板是我前任老板呗,就这种关系。”
    “嗯,老板将自己的女员工带回去见老父亲。”任迦華打趣。
    方颂祺不以为意边咀嚼边圆出一个解释:“女员工刚刚好陪老板去香港办事,偶然撞见老板的老父亲,被误解了关系~”
    见她油盐不进,任迦華未继续拿蔺时年当话题,毕竟别人的感情私事,他不便插手过多。
    他想去拿点酒来饮,起身时顺便问:“要喝水吗?”
    “不用,谢谢华哥,我有。”方颂祺示意被她搁在脚边而遭到忽视的一只旅行水杯。
    这时,突然有人惊吓大喊:“啊!蛇!蛇!有蛇!”
    方颂祺循声扭头,看到喊话的那位非她一愣,条件反射想四下张望。
    遭到华哥的制止:“别动。”
    方颂祺应声顿滞,脑袋里慢半拍地浮现野外遇到蛇时的正确反应。
    两个离他们最近的安保人员俨然经验老道,即刻前来处理。
    方颂祺因为华哥的话,僵得连脖子也不敢随意转,所以根本看不到他们怎么解决得问题。
    能看到的只是停留在烤架那边不擅自瞎掺和添乱的其他同事为她担心害怕的表情。
    不多时,但听华哥一句“好了”,所有人的紧张解除。
    其中一位安保人员走回来,用英语与任迦華汇报那条蛇的厉害。
    方颂祺从旁听得直皱眉。
    “小方,吓到没?”华哥询。
    方颂祺摇头。因为她从头到尾连蛇的影子都没有瞧见,所以没太大的感觉,甚至有点莫名其妙。
    “走,去那边,不要留在这里,”任迦華招招手,“已经通知酒店经理,这是他们的责任。”
    “谢谢华哥。”方颂祺也确实不敢再逗留。
    其他旁观的同事全围上来关心她,七嘴八舌与她描述他们看到了那条蛇当时离她有多近,模样有多可怕。
    方颂祺回头觑了眼后方黑黢黢的林子,联想下午她险些填了鳄鱼的肚子,这才隐隐后脊背凉飕飕。
    此事又难免扫了大家的兴致,提前结束了BBQ,各自去休息,准备明日的行程。
    方颂祺回自己的帐篷之前,注意到那两个安保人员不知又和华哥说了什么,华哥朝她看过来一眼,神色颇有些凝重。
    有什么事?这让她心里亦不禁卡了块石头,自己是被瘟神青睐的体质么……?
    洗漱完出来,她吃了药,准备早早睡觉,手机里进来一通电话。
    见屏幕显示的是蔺时年,方颂祺饶有兴味儿接起:“您老还安好?”
    毕竟是那天在机场没碰着面之后,他第一次联系她。
    “听说你今天既招惹了鳄鱼又招惹了毒蛇?”
    就知道华哥会和蔺时年互通消息。方颂祺丁点儿不意外,这会儿又没当着华哥的面,她讲话便少了分顾忌:“华哥的嘴也不把缝的,是个大喇叭。”
    捅到老狗比那儿,老狗比这是嘲笑呢嘲笑呢还是嘲笑呢?
    她又为什么要免费给他嘲笑?——“您要没其他事,就省省这昂贵的电话费吧,我要休息了。”
    “睡得着?”
    “为什么睡不着?”方颂祺甚觉他问得奇怪。
    “嗯,我低估了你的胆量。”蔺时年似笑似无奈。
    “嘁,”方颂祺轻蔑,“好歹我也曾走南闯北过。”
    蔺时年剃去无奈,又似笑似嘲讽:“那点经历而已。”
    OK,或许真不算什么,那也轮不到他来瞧不起。方颂祺冷笑:“您该不会以为我吓得不敢睡觉,所以特意来个电话,期待我会向您哭哭啼啼求安慰吧?”
    “那倒没有。如果你向我哭哭啼啼求安慰,沈烨也太没用了。”蔺时年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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